突然,一群全副武装的家丁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嫡母。
俞若芯有些惊讶,微微福身。
“母亲,您这是?”
“恭喜三姑娘今日出阁,来人,帮三姑娘装扮!”
第31章
俞若芯套上红衣凤冠,嘴里塞了一团破布,被绑进了花轿。
她甚至没有机会问一声,她要嫁给谁。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唢呐开路,花轿出了门,上了街。
街上静了一下,炸了。
“俞家疯了吗,居然把女儿嫁给李家七十岁的老爷子做填房?”
“你知道个屁,他家这个三小姐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去年得了重病,眼瞅就要死了,好容易救回来,据说病得脱了相,跟鬼一样,也就李家能要了。”
“嫁过去,李老爷子一嗝屁,李家也没个后人,李家偌大的家业不就归了这丫头了嘛。”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俞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太无耻了吧!”
“唉,如今世道太乱,还是手里有点钱才能安心啊。”
俞若芯听着外面的闲言碎语,渐渐停止了挣扎。
她心里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愤怒、伤心、失望,而是一种恐惧,似乎有一件天大的错事要发生了。
突然,外面乱了。
无数的惨叫声响起,俞若芯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街上静了下来。
风吹起,一个人掀起了轿帘。
他说:“莫怕,我来了。”
是宋直。
*
俞若芯坐在山洞里,盯着金灿灿的篝火,心跳如擂鼓。
宋直坐在她身边,定定望着她,目光莹莹。
俞若芯:“你不该……”
“对不起。”宋直把俞若芯轻轻拥进了怀里,“我来带你走。”
俞若芯眼圈一酸,抓住了宋直的衣襟。
“你不该来的……他们一直在找你……”
宋直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捧起俞若芯的脸颊,强迫她看着他。
“若芯,”他说,“你知道吗,我心仪你好久、好久。”
俞若芯的泪落了下来。
“我也——心仪你好久……好久……”
宋直吻了俞若芯,一个接一个的吻,越吻越深,他的手死死箍住俞若芯的腰/肢,火热的胸/膛贴着俞若芯的心跳,炙热而激烈。
突然,他松开俞若芯,站起身盯着洞外。
俞若芯:“怎么了?”
宋直转头,面沉如墨。
“追兵到了。”
俞若芯没有料到,追兵来得这样多、这样快,仿佛——有备而来。
宋直背着俞若芯在漆黑的山林间飞奔,身后的火把如一条条火龙,盘旋着绕上山梁,马蹄声,嘶吼声震耳欲聋。
俞若芯终于明白那种恐惧感是什么了。
她出嫁,就是抓宋直的圈套。
二人逃无可逃,被逼到了悬崖边。
宋直冲了上去,和无数的士兵厮杀。
宋直倒了下去,他败了,他死了。
他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俞若芯毒死的。
苗翠桃救活了她,也在她身上种下了毒——衷肠——可以让她的血、她的唾液都变成剧毒——无药可解。
那一瞬间,俞若芯才明白,苗翠桃为什么说她将会 “生不如死”。
俞若芯被押回了俞家,关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俞家人没有杀她,而且似乎很怕她死。
为了防止俞若芯自杀,他们甚至还送了苗翠桃过来。
苗翠桃的话变少了,尤其是面对俞若芯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
“不怪我啊,当时你一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唯有衷肠能续命。”
“是你爹不让我告诉你的,他说如果你知道了,就会去死。”
“你是我唯一救活的病人……”
“我……不想你死……”
“你不怕我的毒吗?”俞若芯问。
“你终于肯说话了!这半个月我都要急死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苗翠桃抹着眼泪说。
“你不怕我吗?”俞若芯又问了一遍。
“我百毒不侵!”苗翠桃说,“我可以救你出去,我们去苗疆找个深山隐居,那里可美了!”
俞若芯摇了摇头。
“我不走。”
苗翠桃沉默了许久。
“你别等他了,他死了。尸体被野狗撕碎,太子焚山,尸骨无存。”
“我知道。”俞若芯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你能帮我打探外面的消息吗?”
“……好。”
俞若芯留了下来,苗翠桃也陪她留了下来。
每天,苗翠桃都会去街上打探各种消息,回来讲给俞若芯听。
比如:太子以二皇子和宋直勾结为由,扳倒了二皇子,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稳了。
比如:皇上病入膏肓,一日不如一日。
比如:叛军规模越来愈大,已经逼近皇城,很多世家和朝堂要员都计划出逃。
比如:俞老爷成为太子的心腹,正做着当宰相的春秋大梦。
比如:叛军首领是一位江湖枭雄,据说有一位恨之入骨的仇人,那个人曾经杀他八名悍将,那个人叫宋直。
俞若芯不着急,她耐心地等着。
她相信,俞老爷留下她,肯定是有用的。
只要她有用,她就有机会。
春去,秋来。
距离宋直离开已经过了六个月。
叛军打到了皇城根,十万大军驻扎城外,围困皇城。
整个皇朝都疯了,甚至有人半夜跑出去投降,却全部被杀。
天子病重,随时会撒手归西,太子吓破了胆,连派三名和谈使者,说愿和叛军划河为界,两国同治。
叛军首领答应了,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要一个人,俞若芯。
他说,听闻俞若芯是皇城第一美人,思慕已久,想要见一面。
俞老爷几乎是哭着来的。
他来的时候,俞若芯刚换了一袭素裙,站在树下,轻轻笑着。
俞老爷呆了好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的好女儿啊,爹对不起你,爹也是被逼的啊,看在你死去娘的份上,你要救救爹,救救俞家,救救整个皇城啊!”
“好,我去。”俞若芯说。
“什么!”
“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俞若芯的要求很简单,她想见太子一面。
太子答应了。
出城的那一日,俞若芯早早起身,细细装扮了一个时辰。
不知道是因为“衷肠”的作用,还是因为常年晒不到阳光,俞若芯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白,就如白玉一般,衬得她寡淡的五官竟然多出了几分仙气。
“你真的要去吗?”苗翠桃站在她身后大叫,“你明明知道,他们是利用你身上的毒去杀叛军首领,你会死的!”
俞若芯在发髻上插了一根白玉簪子,那是宋直送给她的簪子,最普通的玉料,却最是通透,莹莹如水。
“我知道。我留下就是为了这一天。”俞若芯站起身,抚平袖口的褶皱,“他们留下我,也是为了这一天。”
“俞若芯!”苗翠桃捏住俞若芯的手腕,俞若芯这才发现,原本孱弱的少年,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
俞若芯笑了。
“以后行走江湖,就别用本名了,太可爱没有威慑力。我给你想了个名字,以后,你就叫鬼神毒圣吧。”
俞若芯走了,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她好像听到了苗翠桃又在哭鼻子,不过,也许是她听错了。
以后要威震江湖的人,是不会哭的。
俞家厅堂上,太子已经到了。
俞若芯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太子。
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纵使穿着华丽的锦袍,也难掩盖他一身的戾气,和几年前赏花会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当时的太子,还隐隐有几分皇家气度,可现在,只剩了一身狠辣阴冷。
太子见到俞若芯,明显愣住了,眼里划过一道惊艳,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你就是俞若芯?”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俞若芯双膝跪地,洁白如雪的裙摆在地面上缓缓铺开,如同绽放的昙花。
太子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扶起俞若芯,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你此去,是为了皇城,是为了国家,孤不会忘了你的功绩!你们俞家,将世代承受皇恩,荣耀百代。”
“谢太子殿下!”
俞家老小稀里哗啦跪了一地,感激涕零。
“俞若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太子问。
俞若芯双手抚地,头顶轻轻碰触地面。
“宋直死前,曾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太子殿下。”
“什么?!”
太子大惊,豁然向前跨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他的靴子距离俞若芯的头顶只有三寸。
俞若芯扑了上去,狠狠咬住了太子的小腿。
“嗷!”
“太子殿下!”
“保护太子殿下!”
“拉开!快拉开!”
“不能用刀剑,她的血有毒!”
“用棒子打,使劲打!”
无数的木棒砸到了俞若芯的身上,她听到了手脚断掉的声音,听到了脊椎断掉的声音,她的嘴里尝到了血腥,有她的血,也有太子的血。
她的皮肉绽开了,周围的人惊呼着散开,太子的惨叫犹如杀猪,听起来有些可笑。
无数的白手套抓住了她的头发,扳过她的脖子,硬生生将她扯了下来。
她的嘴裂了,牙掉了,落在地上,带着血浆、口水,还有一块太子殿下的小腿肉。
无数人扑到了太子殿下身边嘶吼着,为首的就是俞若芯的爹,几乎癫狂。
“快去找苗神医!让他来解毒!”
“老爷,苗神医不见了!”
“什么!”
俞若芯躺在地上,很想告诉他们——她身上的毒是衷肠,一朝入血,一朝入泪,无药可解。
可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的眼睛模糊了,她听到屋外的风吹响了树叶,沙沙得响,仿佛唱着悠悠的歌。
她想起明天就是寒露,是她第一次见到宋直的季节。
俞若芯慢慢闭上了眼睛。
有人说,人在死前的那一刻,将回想起这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可是,俞若芯什么都没看到。
她的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是啊,她还有什么资格再看他一眼呢……
【阿直,愿你生生世世,都不要再遇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 **
BGM推荐:《桃花诺》
这真的是个HE的甜文!别打我,抱头逃走
第32章
乐从心睁开眼,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
她全身的肌肉在发抖,冰冷的汗水浸湿了衣服,她想擦汗,却发现手臂上打了厚厚的石膏。
苏若信的脑袋冒了出来,稳重的钢琴王子抽风似的冲出了病房。
“爸、妈、大夫,姐醒了!”
乐妈妈,苏爸爸,连带着□□个大夫呼呼啦啦涌了进来,把病床围了个水泄不通。
“能看到我的手指吗?这是几?!”年过半百的老大夫竖着两根手指头在乐从心眼前晃悠。
乐从心:“大夫,这太二了……”
“醒了!意识清醒!”
“大家来看一下啊,这种病例很少见。强烈的头部撞击后一般都会产生后遗症,她这种情况没有变成植物人,可以说是医学上的奇迹……病人的护理十分重要,我强调几点……”
主任医师俨然是把乐从心当做了典型病例教材,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又对乐妈妈交代了一箩筐的医嘱,才离开。
“小乐啊,你喝水吗?想吃什么?”乐妈妈凑到床边问,她的头发白了好多,皱纹似乎也增加了不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苏爸爸和苏若信也好不到哪里,都是一脸破落造型,唯有眼睛闪闪发亮。
“宋……丁步直呢?”乐从心问。
乐妈妈和苏爸爸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还没醒。”苏若信说,“大夫说这几天就会恢复意识了。”
“他……没事吗?”
“只是轻微脑震荡。”苏若信掖了掖乐从心的被子,“你吃点东西,想看他随时都可以去。”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两夜。”
“哦,”乐从心点头,“原来才三天啊……”
苏若信:“……你没事吧?”
“啊?”
“你的表情好像很想哭——”
乐从心盯着天花板,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