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自己也打猎, 不值钱的皮子都被做成了皮靴和护膝还有手捂子。短斗篷也做了不少,专门给他们这些斥候准备的。
“诺子哥,你怎么看?”一个瘦小的男孩子走了过来, 从他的声音听上去年龄比周一诺更小。
周一诺看向车队消失的方向,道:“大个儿跟狗子各带三个人跟着我继续探查,这里留三个人驻守,其他人回去报信。”
“咋?周一诺你不跟着我们回去啊?”另一个身形圆乎的男人道:“这回你是不是又要想着出什么幺蛾子?立功不打算带兄弟们一起?”
周一诺看了这个男人一眼,道:“要么你带着人留下,我回去报信?”
那人拽了拽蒙住口鼻的地方,不言语了。
大个儿冷笑道:“胖刘你这就没意思了,诺子之前立功也都是自己拼杀出来的,你想他怎么带你?抓着你的手去杀人,还是把自己的军功分给你?这次出来做斥候也是你嚷嚷着非要根来的吧?这一路你也没少抱怨吧?咋?只想拿军功不想受罪?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记得叫老哥跟你一起啊。”
胖刘呸了声,道:“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媳妇儿?这军功还不如给那娘们儿呢。”
“人家能娶个好媳妇儿你咋不能啊?娶个好媳妇儿也是本事不是?”大个儿反唇相讥。
“行了,别吵了。”周一诺淡淡道:“胖刘,要么你带人继续追踪,要么回去报信,你选一个。”
胖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没好气道:“我带人回去报信儿。”
他才不继续追踪呢,万一被人发现了简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再说了对方那么多人,他们连偷袭都没法偷袭,这军功还是个没影儿的事呢,不小心小命儿都没了。
胖刘选了几个跟自己关系不错的,急匆匆的就往回赶了。周一诺又选了几个熟悉山林生活的留下蹲守,然后带着大个儿跟狗子和其他几个人,在雪色中追随那队车队而去。
雪下的大,车队走的也不快,很快他们再一次缀上了车队远远的跟着。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但是因为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仍旧能将四周看的清清楚楚。
“诺子,你打算怎么做?”大个儿的声音蒙在斗篷里瓮声瓮气的。
周一诺压住口鼻中呼出的白雾,低声道:“我在想有没有偷袭的可能。”
“诺子哥你疯了?他们一百多个人呢!”狗子一听也有些吃惊。
周一诺道:“所以说是在想,寻找机会。再说军功不就是用命换的?除了拼命,还得动动脑子。”
大个儿搓了搓手,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捏了一撮姜末炒虾米塞进嘴里嚼,“脑子你动,我出力就好,我的脑子早就被这该死的老天冻僵了。”
马车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选了个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十几辆马车围在中间,马匹也都被卸了下来,站在马车旁慢悠悠的嚼着稻草。那群人分散在周围,用毛毡搭起了简易的帐篷,没一会儿,酒肉的香气就四下飘散。
“特娘的!”大个儿愤愤的骂了一句,然后在雪坑里活动了几下冻僵的手脚。
“狗子……”周一诺声音淡淡的,“你跟我去抓几只活兔子,大个儿你继续在这里盯着。”
大个儿嗅着□□咽了口唾沫,道:“不是吧,诺子你疯了?打算在这里烤肉?”
“嗯。”周一诺的声音带着笑,“是,吃烤肉。”
雪天里也有兔子活动,而且兔子们都换上了厚厚的毛,蹲在雪地里就是个球,十分不容易找。不过周一诺好歹有着几年上山打猎的经验,狗子家也是猎户出身,他们对这些小东西的活动习惯还是很熟悉的。
很快,两个人掏了个兔子窝,抓到四只兔子。
周一诺从腰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包着几串小小的鞭炮。这鞭炮平日里是用来传信儿的,空旷的地方一炸顺风能传很远,炸几声,什么意思,都是暗语。
他和狗子挪到距离车队最近的地方,按住兔子,在兔子尾巴上拴了鞭炮,点燃后将兔子对准车队松了手,然后立刻转身逃开。
寂静的雪夜里鞭炮炸响,两只兔子都吓疯了,没命的往车队方向逃窜。吃饱喝足的马匹正在打盹,谁知道猛地出了这样的岔子,顿时惊声嘶叫,挣脱绳子没头没脑的猪突狗进。
看守车队的人也都惊了,但是他们不但安抚不住四处逃窜的马匹,有的倒霉鬼还被马踹中胸口,翻到在火堆里。
惨叫声响彻夜空。
有一块木炭被马蹄子扬的飞起,落在粮草车上。没一会儿粮草车上冒出徐徐烟雾。只是人们都在慌里慌张,压根没顾得上去看马车。等马车彻底烧起来的时候再想扑救已经晚了。而且马车因为靠的太紧,拉车的马也都逃跑了一大半,想要将车挪开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事。
结果直接来了个火烧连营,粮草损失了大半。
等彻底安顿下来,这群人也早已狼狈不堪,看着面前熊熊大火面露惊惧。粮草被烧,他们如果归队那就只有死的份了。于是还没等安静多久,一群人又开始内讧起来。
有人想离开当逃兵,有人想去报信,几句话没说和就直接抽了刀子。
等天光大亮之后,这一片雪地就留下了不少烧毁的粮草和几十具尸体,看上去及其惨烈。
“真的,我都吓傻了!”狗子兴高采烈的跟队友道:“哇,这次军功应该是兔子的,我也没想到两只兔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诺子哥太有想法了,原本我们还想趁着慌乱射火箭呢,结果都没用我们动手他们的粮草就烧起来了。等他们四散跑了我跟诺子哥和大个儿凑过去,翻到了不少好东西。还有辆车粮草离得比较远,碰巧远处有几匹马还没跑走,就给全拉回来了。”
“狗子,你都说了几百遍了,还不烦吗?”大个儿笑眯眯懒洋洋的半躺在太阳地儿,满脸的胡子和乱糟糟的头发把面容都遮盖的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你再说,胖刘那张脸都要黑成碳了。”
狗子翻了个白眼,道:“关我屁事,是他说要回去的。再说他跟着能有啥用?射箭不准,抓兔子也抓不到。诶,大个儿,你说诺子哥这次会不会还能升职?”
“谁知道呢?”大个儿乐呵呵道:“哎哟,狗子快看看,那兔子烤熟了没有。哎……掐指一算,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吧?一晃来这里都过了五个年了……”
狗子翻弄着兔子道:“我跟诺子哥一起来的,如今也两年了。”
两年,周一诺从一个勉强认字的长随,已经升职到了千户的位置,而原本的千户王栋如今已经成了个小将军,威风的不行。据说今年如果将异族打退,他就要回返帝都加官进爵,迎娶美娇娘了。
“做的不错,做的真是不错!”钟老将军哈哈大笑道:“王栋那猴子说的不清楚,你快再细细讲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启禀将军,卑职是这样想的……”
周一诺虽然是个千户,但是现在异族大军有些异动他不太放心,亲自点兵做了斥候摸了过去。当然,胖刘是非要跟着去的,他眼馋周一诺的军功不是一两天了,平日里总是说周一诺靠娘们儿升职满心看不起这个人,但是跟着他确实能占便宜,这次自然也没放过。
只是这次摸了几天都没摸到什么线索,胖刘十分不耐烦,一路上已经把周一诺嘲笑无数次了。
就在周一诺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终于让他们等来了异族的粮草车。
异族或许是太自大,又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天气和这种时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再偷运粮草打算强攻一次的,所以十几辆马车就派了一百多人守护。在他们眼中,自己的士兵能以一敌十,这一百多个人就等于一千多人,那简直安全得很。
确实,如果真的是正面对上,这些膀大腰圆的异族士兵对他们大政的士兵来说绝对称得上威胁,周一诺也不傻,并没有打算以卵击石,只是一路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给这群人添堵,能损失点儿就是点儿。异族的损失,那就让大政有一丝胜利的曙光。
就这样跟了一路,异族人可能是觉得胜券在握,守夜的时候喝酒吃肉,远远的都能听见鼾声。主要是他们再怎么机警,也想不到这次十拿九稳的护粮之事,能毁在两只兔子身上。
兔子带着鞭炮冲进护粮队惊了马,马匹四处奔跑踢打伤了人不说,还将燃烧的木炭踢到了粮草车上,让周一诺坐等了个大大的军功。
“哈哈哈哈哈,若是那个异族的王知道他们的护粮队毁在两只兔子身上,怕是要直接气死了。”钟老将军笑的简直停不下来,“兔子,哎……这兔子不错,真是不错。一诺你也不错,又勇猛又机敏。本将军这就给皇上上折子,怎么也得好好赏赏你!”
周一诺连忙跪下道:“钟将军,其实我之所以能想出这些主意,还是我娘子曾经给我讲过几个故事才让我猛地觉得可以如此做。赏我不如赏我娘子,只要她能在家里过得好,我在这边也会放心。”
钟老将军笑道:“都赏,就算皇上不赏,我也是要赏你那小娘子的。这藤甲也好,斗篷手套也好,都是你娘子的主意。而且这藤甲除了护身,还能逃命,简直就是大好的东西!”
藤甲光滑,有的时候在山中疾行,直接讲藤甲拼成滑板,趴在上面能快速的从山坡上滑下来,让敌人拍马都追不上。只不过就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已经在这作战中立了不少功劳了。
因为北方战事频起,所以租了宋丁香铺子的那户租了一年就不再租用,铺子在年前就空了下来,一直无人问津。
宋志远有些着急,毕竟那铺子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的收益,一年就是十二两银子,这在庄户人家中算是很大比的收入了。不过宋丁香却不着急,晚上守夜的时候听宋志远再次提起铺子,便笑道:“爹,心急吃不上热豆腐,这才退了铺子不到一个月呢,又赶上大过年的,你着急什么?”
“怎么不着急?年前租不出去,年后一开春忙起来,谁还能顾得上呢。”
宋丁香道:“实在租不出去咱们就自己用,卖一些咱家自己晒得秋油啊,做的各种酱菜,辣白菜之类的,也不少赚钱呢。”
宋志远道:“那点儿东西能填半个铺子不?那个铺子可是做吃食的铺子,宽敞的很呢。”
宋丁香笑道:“那咱也做吃食不就好了?我看娘的手艺就不错,大伯娘做饭也好吃,爷爷还有炖肉的手艺,这些怎么也能撑住个铺子了。”
宋志远笑道:“你想的倒是容易,大鱼大肉的好做,但是在镇上你卖给谁去?若是县城还好说……我看之前那个铺子就是有些做不好了,这才找借口退了铺子的。”
宋丁香也知道生意不好做,于是劝慰道:“爹,我的意思是就算铺子租不出去,咱也不能让它空着,好歹能卖点儿东西不是?再说备不住年后就能租出去呢,人家经商的还管你农忙不农忙吗?”
宋志远想了想觉得也是,只能点点头道:“也只能这么想了,哎……”
过完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农民们将家里的家伙事儿全部都翻了出来,该修的修,该磨的磨,要迎接一年之初最忙碌的那一刻。
农忙刚过,官府又要开渠,下令每家每户都要出个人头,不出人就拿银子垫着,一个人头五两银子。
这对穷人家来说不啻是个噩耗,这征令刚下来就听到不少人家的哭喊声。
宋高氏倒是不着急,她让朱氏去找了宋桃红,托人给县令说情。好歹徐强是她孙女婿,这点儿情面还是有的。
“家里有人做官儿就是好,你看看,这不就没事儿了吗?”宋高氏坐在门口的太阳地底下,和左右的邻居们唠嗑,获得不少羡慕的眼神。
宋高氏往斜对面看了看,那边就是宋兴义家。她又笑道:“就算有人巴结上了镇上的大老爷,可是如今到了这个时候,银子该掏还得掏。一下子十两银子,啧啧……”
邻居婶子道:“哎,说起来你们宋家就不应该分家,若是不分家按照人头,你们家就只用掏一个人的,那才多点儿银子呢?”
宋高氏摆摆手道:“树大分叉人大分家,应该的。再说了,若是不分家,就有人辛辛苦苦的挣了好命,还得擎带着那没本事的,想一想就觉得心疼。毕竟是宋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觉得挺好。”
邻居婶子羡慕道:“我看啊这就是命,老太太你命好呢。”
“是啊,安安稳稳的找个当官的,赚银子不比那去兵营用命赚强?我看桃红以后有的是福气,老太天你就享清福好了。”另一个婶子也满脸羡慕。
宋高氏被恭维的满脸都是笑。
就算分家了又如何?宋志扬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生的孩子不管多赚钱那也得第一个孝敬她。不像宋老四家,一家子分家分的跟没分一样,出嫁的媳妇子还住在娘家里,他们家老大没啥出息,啥事儿都得让老二擎带。她倒要看看这时间长了,兄弟情分还能不能维持住。
毕竟什么东西能跟银子过不去呢?
宋丁香绣了个鸭子戏水的肚兜,被一家子女人挨个笑话了一顿,于是一生气把肚兜改小了,死活要给小弟弟穿。
“你姐没良心,别人都穿个小老虎啊,金鲤鱼的肚兜,她给你穿鸭子戏水。”方氏看着胖墩墩的小儿子还有小儿子身上粉色的肚兜,笑的前仰后合。
“娘!”宋丁香也觉得臊得慌,她虽然挺有想法,但是这绣工上真的没啥长进。明明描花样子她是描的最好的,但只要针一拿起来,绣出来的东西就没法看。“爹呢?怎么今天一大早就没见到了?”
方氏道:“嗨,你爹不是操心你那个铺子吗?如今都过了春耕了还没租出去,他着急上火呢。”
宋丁香道:“我看用不着着急,反正春耕之后也没啥大事儿,不如爹娘干脆去镇上开铺子,就卖咱家的这些吃食儿。如今家里秋油辣酱,咸菜酱菜,还有酱豆腐辣白菜都不缺,摆一天卖一天的,怎么也比从村里赚的多。”
“你去跟你爹说,再说你爹着急不还是为了你?”方氏给小儿子穿好衣服,抱着往外走,“大宝贝儿,走走走,去晒晒太阳。”
“娘……”宋丁香在后面跟着,道:“我想把后山那个水洼子买了,你觉得合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