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瓜子和茶
时间:2019-12-11 10:22:53

  她本以为死很容易,但当碰到匕首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怯弱。
  那把不起眼的利刃似有千斤重,赵瑀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握住匕首,她不停颤抖着,极力抑制内心的恐惧,慢慢拿起匕首。
  就这样吧,自己走还尊贵些,若是让婆子们硬送自己上路,才真真是玷污了自己,就这样吧……
  她双手高举起匕首,仰起头,闪着寒芒的利刃正对着她修长优美的脖颈。
  一声幽幽的叹息过后,她唇边挂着浅浅的、无力的笑,轻轻闭上了眼睛。
  “砰”一声,窗子从外被击碎,几乎是同时,一个人影随着四散的断木残屑箭一般冲入屋内。
  等赵瑀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堪堪停在她脖颈前,纹丝不动。
  她甚至能感受到匕首的寒气。
  没有白日间的笑意和懒散,此刻他神情十分严肃,甚至有点生气。
  “你在干什么?”
  苍白的手牢牢握住她手中的利刃,殷红的血,顺着冰冷的刀尖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心头。
  “撒手!”
  赵瑀愣愣看着他,双手根本不听使唤。
  李诫皱着眉头,一点一点将匕首从她脖颈前拉开,又皱着眉头,一根一根掰开她发白僵硬的手指。
  “咣当”,匕首落在地上,惊醒了兀自痴望的赵瑀。
  毫厘之间,生死之隔,再睁眼,恍如隔世。
  她浑身的气力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双膝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李诫左手一撑扶住她,把右手藏在身后。
  这几日赵瑀从未流过一滴泪,但是此刻她忍不住了。想起这几日的凄苦、委屈,她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淌下,却只压抑着不肯放声。
  李诫背着手,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既不上前劝慰,也不转身离开。
  哭够了,赵瑀抹抹脸,嘶哑着嗓子说:“我给你包下手。”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回去我自己上点药就行。”
  赵瑀顺手扯下桌上的白绫,不顾他的反对,仔仔细细给他包扎伤口,将他右手裹得像一个白白胖胖的粽子。
  李诫默然看着,牙疼了好一会儿,决定忍了。
  赵瑀见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猜他必是一路急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你是特意来找我?”
  “嗯,今儿白天见过你哥,他说的话我听着古怪,就去打听了你家的事。”李诫嗤笑一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赵家人竟逼着自个儿亲骨肉去死,简直是甘蔗地里长草——荒唐!”
  赵瑀却说,“赵家门风家规如此,我身为赵氏女没有办法,只能从命。要怨,只能怨我自己的命不好。”
  “命?”李诫满脸的不以为然,反问道,“命是什么?”
  赵瑀愣了,不知怎么说好,“命……命就是命啊,老天爷定的。”
  “哈!”李诫笑了下,霍地跳起来,他翘着嘴角,似乎在笑,又似乎在讥讽:“老天爷?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王八蛋!”
  他双目灼然生光,紧盯着赵瑀的眼睛,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你真的想死?……你甘心吗?你甘心认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李诫:啥?七夕啦,内个……我要不要求个亲?
 
 
第4章 
  你甘心吗?
  甘心认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赵家恨不得她这个“耻辱”从未有过,旁人最多唏嘘几句,转头就会谈起时兴的衣裳首饰。母亲应会为她落泪,但母亲还有父亲,还有大哥和小妹,繁忙琐碎的家事会慢慢消磨母亲的思念,直到彻底忘了她。
  渐渐的,所有关于她的痕迹都会消失,没有人会记得世上还曾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蓦然而至,赵瑀绞心似的难过,她呆呆望着李诫,似是问他,又似是对自己说:“……我活着就是他们的累赘,我死了对谁都好。”
  “他们?”李诫哼了一声,扯着嘴角笑得有点不屑,“晋王府都没赵家规矩重,芝麻大的事看得比天还大,一个个都是糊涂蛋!我就不明白了,他们这样对你,你还替他们着想干什么?”
  赵瑀苦笑道:“我没的选择。”
  李诫暗叹口气,半蹲下身,微微仰头看着她,“我家主子曾说过一句话——死很容易,活着很难,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会有选择的权力。”
  赵瑀全身一震,仿佛有一道极亮极亮的光从脑海中划过,原本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火星瞬间被点燃,爆裂成无数火花——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
  她紧紧咬着嘴唇,用最大的毅力抑制自己的波折冲撞的情绪,用力地点了几下头,后又使劲儿摇摇头。
  李诫眉头暗挑,点头又摇头,这是什么意思?
  赵瑀轻声说:“恩公说得很对,我记下了。”
  李诫带着几分得意笑了,“王爷的话断断没有错的。”
  他语气诚恳不做作,显见这是个对主人十分忠诚且尊崇的手下,这样的人往往最得器重。
  赵瑀不由重新打量了一眼李诫,忽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自有他的缘法和前程,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
  李诫立起身,长长吁了口气,方才的认真散了个干净,又恢复成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
  他隔着窗子看了看天色,“好好的大姑娘寻什么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现在你看着这困苦跟座山似的,等过去了再看,不过就是个高点儿的门槛——抬脚一迈就过去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东方天空已泛起鱼肚白,赵瑀柔声说:“我想通了,恩公差事要紧,快回去吧。”
  李诫嗯了一声,长腿一抬踩在窗框子上,刚要跳窗却迟疑了下,回头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赵瑀说:“打算……我也不知道,大不了我铰了头发当姑子去。”
  “这怎么行?”李诫转身回来,“当姑子就是你的选择?破罐子破摔,你还说你想通了,这根本是没想通啊!”
  赵瑀低着头,讪讪说:“赵家不容我,我又退亲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出路。”
  瞧着她眼中刚刚燃起的光芒又渐渐黯淡,李诫口气软下来,“说到底还是我的原因,如果救你的是府里的少主子,你家绝不是这个态度!——啧,我又有什么错?……唉,我也脱不了干系,本来是救你,却让你遭罪,真是对不住你。”
  赵瑀长长的睫毛微颤,柔声说:“恩公两次相救,我结草衔环也难报您的恩情,你若再这么说,叫我更无地自容了。”
  面前的女子温柔乖巧,却偏偏被家人逼得走投无路!李诫感慨她的艰难,想安慰她,不知怎地一句诙谐幽默逗她开心的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明明柔弱却不得不坚强的样子,一股如血似气的酸热直冲头顶,既像是对她的怜惜,又像是看见少时孤立无助的自己。脑袋一热,李诫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嫁我!”
  嫁我!
  好似平地一声惊天雷,炸懵了赵瑀,她痴呆呆看着李诫,半天没回过神来。
  李诫的耳根微微发红,也知道自己唐突了,面上却笑得十分痞气,掩饰般说:“多大点儿事,值当你愁成这样?大不了当我媳妇儿,绝不叫人欺了你去!”
  见赵瑀仍旧没反应,李诫有点泄气,暗悔自己一时冲动让人家为难,遂岔开话说:“或者我和主子讨个赏,王妃也好郡主也好,请你过府做客堵上那帮人的嘴。”
  赵瑀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他方才的意思是请王府给自己做面子,她心里明白,别看他嘴上说的轻巧,但他不过一个下人,再得主子器重,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请得动主子。
  还不知要耗费他多少精力,搭上多少人情。
  从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心头一热,赵瑀几乎坠下泪来,忙低头悄悄拭了,悄声说:“好。”
  “那成!做事赶早不赶晚,我这就回去讨主子个恩典……你放心,我在王爷那里还是有几分脸面的,一准儿能讨来请帖!你只管等着听信儿,千万别想不开,赵家若再逼你,你就把王府搬出来,随便编个谎把他们糊弄过去——反正我总能给你圆上。”
  李诫说了一堆,最后连自己都觉得太过絮叨,遂笑道:“那我走了,记着,千万别干傻事——别浪费我救你的心力。”
  “等等!”赵瑀叫住他,“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啊?”
  赵瑀鼓了几次劲儿,才跟蚊子哼哼似地说:“我愿意。”
  “啊?”也幸亏李诫耳朵灵才听清她说的什么,他愣了片刻,不确定似的反问道,“你愿意嫁我?”
  赵瑀的声音极轻却极清晰:“我愿意。”
  李诫呼吸停滞了那么一下,第三次问她:“你确定?”
  赵瑀点点头,她确定。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李诫娶她并不是因为多喜欢她。统共三次见面,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让李诫非她不可。她唯一能想到李诫娶自己的理由是,恩公侠义心肠不忍自己白白送命。
  可是,她实在太想逃离赵家了!李诫于她,仿若绝境中的一抹曙光,是目前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赵瑀觉得自己真是个恶毒女子,为了自己活命白白占了人家的正妻之位,所以她便说:“承蒙恩公不弃,愿为我提供庇身之处,蒲柳之姿不敢有所奢望,若哪日恩公有了心仪之人,或者厌烦了我,我定会自请下堂。”
  李诫心思缜密,遇事总爱多想三分,这一想不要紧,却误会成赵瑀根本没瞧上他!
  说心里不介意绝对是假的,但那丝不爽快来得快去的也快,他自己的身份自己知道,能有几个大家小姐乐意嫁给个奴仆?
  李诫就顺着说:“救人救到底,摆渡到岸边,你放心就是。”
  赵瑀屈膝给他行了个福礼。
  这次李诫没避开,他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又张扬无比,他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咱们好好让他们瞧瞧,一个卖身为奴的下人、一个没了名声的小姐,如何走到让他们仰着脖子也看不着的位置!”
  赵瑀也跟着抿嘴笑起来。
  晨阳升起来,满室灿光。
  他忽然住了声,嘴边还挂着笑意,眼神已是微微发冷,“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婆子的惊呼声:“不好啦!大小姐打破窗子逃跑啦——!”
  院子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咔擦咔擦两声锁响,门砰一声开了,赵奎急急冲进来,他脸色白里透青,看来夜里也没有睡好。
  “大妹妹?!”赵奎先看到了赵瑀,明显松了口气,回头呵斥婆子,“瞎了眼的东西,大小姐不就在这里?再敢胡言乱语打断你的腿!”
  但随即一怔,看着赵瑀讶然道:“你怎么……”
  她不应该死了么,为什么会完好无损站在这里?
  然不等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又一眼看到旁边的李诫。
  赵奎倒吸口冷气,惊得面无人色,“你、你……怎么进来的?”
  李诫懒洋洋地一抬手,“早啊,赵大公子。”
  赵圭呆滞的目光从他二人的脸上扫过,忽一激灵,像挨了一记闷棍,晃了两晃才勉强站住,戳指怒喝道:“你干的好事!”
  李诫抢先开口,“赵大公子犯不着骂人,我直接告诉你,你脑子里想的都是没有的事儿!”
  “可你们孤男孤女共处一室,她的名声岂不是更加不堪?”赵圭气恼极了,“完了完了,这下她即便自尽也洗不干净了,我赵家的名誉生生被你们玷污!”
  “她不会自尽!”李诫懒洋洋地靠墙而立,抱着胳膊说,“她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你们赵家没资格逼她去死。”
  赵奎快被他气晕了,“放肆!你一个小厮竟敢口出狂言,简直无法无天!就算你是晋王府的人我赵家也不怕,来呀,把他绑起来。”
  赵瑀大惊,来不及细想,上前拦在两人中间,“大哥,他没胡说,我要嫁他!”
  一瞬间赵奎的面孔僵硬了,崩塌了,他觉得自己的妹妹疯了,“你为了活命连最后的脸面也不要了,他是谁?他是谁?”
  赵奎瞪着妹妹嘶吼道:“他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你是言情书网的大家闺秀,你竟自甘堕落做一个奴仆之妻!”
  赵瑀未发一言,但也没有退后一步。
  “你、你真是没救了……”赵奎不住摇头,手指几乎戳到赵瑀的额头上,“决计不成的,父亲和祖母绝对不会同意的,只怕你立时就会被勒死,你真是疯了。”
  “我说过,她不会死。”李诫的笑现出三分的无赖,还有七分的强硬,“三天后我来提亲,她要是有什么不测,我就去大理寺告你们残杀亲子。”
  李诫向外走去,路过赵奎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说:“大舅哥,大理寺寺丞老范你认识不?他也是晋王府出去的老人儿,前儿个我还和他喝酒来着,改天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赵奎焉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脸色铁青铁青的,咬着牙说:“你少得意,这门亲事我家绝不可能答应,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翎煜”的地雷和营养液~~
 
 
第5章 
  李诫赶回晋王府时,天光已是大亮,晋王爷习惯起早读书,往常这个时辰李诫应在小书房侍候。
  他心里发急,便从后花园抄近路去王爷的书房,路过假山的时候,想起赵瑀,嘴角便上翘了几分。
  可是如何叫赵家答应这门亲事呢?李诫心思急转,一瞬间有了好几个主意,但哪个都觉得不妥当。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