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戈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他侧头看向池砚与，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可思议：“什么？”
池砚与轻啧一声，他一边找照片一边道：“我听说明姨对女方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长得好看她就喜欢，我估计她是把黎城最好看的单身女孩找来了。”
说着池砚与就把照片递给沈临戈看。
沈临戈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坐在后座的池娇娇也好奇地探出小脑袋凑到池砚与身边盯着照片看。
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清纯干净，五官精致，笑容明媚。
池娇娇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没有我昨天看到的那个姐姐好看。”
池砚与回头瞪她：“你还好意思说昨天？要不是人家报警，你还被那个男人骗的团团转。”
池娇娇往座位上一缩，不说话了。
而沈临戈的唇角边却是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但不过一瞬他就恢复了以往面无表情的模样。
-
黎城花园。
闻羡一脸惆怅地看着满桌子的早餐，她已经在餐桌上坐了整整半小时了，沈临戈送来的早餐够她吃一天。
球球蹲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看着她。
闻羡今天是不可能将它们都吃完了，因为今天她要和秦颂去参加一场拍卖会。闻羡原本是要拒绝的，但是秦颂却发来了拍卖会的拍品资料。
闻羡在资料上看到了她母亲的珠宝。
那是闻天霖和常霜结婚的时候为她打造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珠宝系列——晨星。
自从闻家被清收之后闻羡再也没见过这套珠宝。
闻羡无法拒绝秦颂。
闻羡给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容，涂上了娇艳的唇彩，又换上了她自己画的礼服。她没有再用多余的饰品装饰。
这样就很美。
闻羡拎起包转身下楼。
秦颂一直知道闻羡很美，但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似乎被阳光下的那个女孩所狙击。
淡金色的阳光为闻羡打上了朦胧的柔光。
她身上如海浪一般迷幻的银灰色让她看起来像藏于深海的妖姬，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而折射出璀璨耀眼光芒。
奶白色的脚踝若隐若现。
秦颂的视线定在她的脸上，海藻般的长发柔顺地披在她的肩头，阳光下她的皮肤几乎白的透明，蜜桃色的唇彩让她的唇看起来饱满而诱人。
她的羽睫微微颤动，她抬眸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瞬似乎酷暑和苦夏都离他远去，秦颂疑心自己听到了湖面上冰层碎裂的声音，再往后便是枝头花苞颤动的初春。
秦颂在此刻心甘情愿被她所捕获。
直到闻羡提着裙摆走到了秦颂跟前他才反应过来，他急匆匆地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秦颂上车之后几度想张口说些什么，但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自觉的颤抖，直到闻羡开口。
闻羡：“我还以为你会开加州蝴蝶来接我。”
秦颂：“......”
好吧，他又回到了夏日里。
这并不是最让秦颂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当他开着他的超跑到达拍卖会入场口的时候他的车后忽然响起了喇叭声。
秦颂从后视镜里看去。
漂亮的加州蝴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闻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她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我的车。”
秦颂：“......”
秦颂有话想和许初微说，便留在了门口。
闻羡正好不想和他一起进去，她拎着裙摆就独自往里走去，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有人叫住了她。
还是那一道娇俏的女声，这一次她的语气带着惊怒：“闻羡？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羡抬眸朝身后的冯清滢望去，她挽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此时这两个人都看着她。
冯清滢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嫉妒和愤恨，她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就是闻羡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而她却要为此付出许多努力。
上天有时候就是那么不公平。
冯清滢身旁的男人刚进这个圈子，并不认识闻羡，他上下打量了闻羡一眼，语带暧昧：“清滢，这是你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过？”
冯清滢咬唇，她勉强对男人笑了笑：“是我大学同学。”
她无比了解男人这种生物，这个男人一开口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她看着闻羡问道：“你未婚夫没有陪你来？”
闻羡扫了她一眼，不欲和她多说。
就在这时拍卖会门口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秦赞被人簇拥着朝闻羡这个方向走来，他压根没注意那两个人，径直走到闻羡身边问道：“阿颂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闻羡朝左侧看了一眼，秦赞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正好看到了秦颂和许初微在不远处说些什么，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秦赞微微蹙眉，他垂眸看向闻羡脚上近乎十厘米的高跟鞋，随即曲起手臂：“挽着我进去。”
冯清滢身边的男人却惊愕地喊了一声：“秦总。”
秦赞扫了他一眼，回想了半天都不知道他是谁，便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挽着闻羡会场里走去，他低声问道：“阿颂给你看拍品了？”
闻羡无视他们进入会场之后纷然而至的目光：“嗯，我就是为它来的。”
会场外。
秦颂面带尴尬地和许初微道：“初微，这辆车出了一点问题，我爷爷忽然说要把这辆车送给闻羡当生日礼物。”
他轻咳一声，眼神闪烁：“你能不能..”
许初微：？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秦颂一眼，随即她恼怒地把钥匙往秦颂怀里一摔：“我就不信闻羡愿意开我开过的车，以后你离我远一点。”
秦颂：“......”
他总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
闻羡的位置被安排在秦赞的左边，她的左边则是秦颂。直到她和秦赞并肩走到位置上坐下的时候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这是闻家那个女孩？”
“是啊，怎么和秦家大少爷一起进来的？”
“闻家和秦家四年前定了婚约，听说今年会完婚呢。”
“秦家还真厚道，嫁给秦赞？”
“听说是秦颂。”
...
厚道？
闻羡面无表情地听着身后的议论声，秦赞转头往身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议论声才逐渐消失。
他把牌子递给闻羡，语气低沉：“羡羡，我昨天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
闻羡接过牌子的手顿在空中。
她抬眸静静地和秦赞对视，随即问了一句那一天沈临戈在车上问她的话：“你喜欢我吗？”
秦赞微怔，琥珀色的眼眸里情绪凝滞。
闻羡笑了笑：“那为什么想娶我？”
秦赞见她接过牌子才缓缓收回了手，他盯着她唇边的笑容看了片刻，低下去的声音微不可闻：“我想保护你。”
秦赞第一次见到闻羡是在六年前他母亲的葬礼上，那场葬礼上来秦家人只有他和他父亲，那一年闻羡十五岁。
那一天是初春，天上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姑娘是跟着闻天霖和常霜来的，她穿着黑裙子安静地站在父母身边，直到众人吊唁结束离开之后秦颂才注意到了她。
因为小姑娘又偷偷溜了回来，她的指间藏了一朵鲜红的木棉花，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多木棉花包在了洁白的手帕里。
那时的她堪堪到他的胸口，小姑娘跑到他身边仰头看了他一眼，那双鹿眼里是纯净如天空的澄澈，她小声道：“哥哥，送给你。”
她只和他说了这一句话便又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如今这块手帕却仍被他好好地保存着，得知闻羡父母意外去世的时候秦赞在国外，他在他母亲的故乡住了两年才回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闻羡已然和秦颂定了婚。
秦赞没有想过破坏闻羡和秦颂的婚约，因为只要她在秦家他就能保护好她。
这些年他为她开了一家翻译工作室。他想让她过得好一些，他不想失去当年那个治愈又美好的女孩，所以他在悄无声息地对好。
这是喜欢吗？
秦赞不知道，秦赞只是想她能存在着。
在他身边。
但是他没想到秦颂会和闻羡的朋友搅和到一起，这样的秦颂根本配不上闻羡，所以秦赞才会向闻羡提出这样的建议。
他愿意用余生去保护她。
闻羡没能听到秦赞的回答，她翻开桌上放着的小册子，册子里详细地介绍了今天拍卖会上所有的拍品。
这是一场慈善拍卖，所得的善款将会全部捐赠给野生动物保护基金会，今天来参加拍卖会人大多是富豪还有权贵。
闻羡在倒数第二页看到了那一套“晨星”。
指尖轻抚过照片上印着的碧蓝色的宝石，这是常霜最喜欢的颜色，完美无瑕。这套珠宝上每一颗钻石的纯净度都是最高的。
闻羡看了一眼起拍价格，五十万人民币。
她轻叹，如今这套珠宝连原来十分之一的价格都不到。看来闻家破产的阴霾仍笼罩在这些富商的心头，他们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这是闻羡第三次准备动用信托基金里的钱，因为她知道她今天不会那么容易就将这套珠宝拍回去，因为有许初微在。
初微坐在闻羡的后面几排，她原本是没打算来凑热闹的，也是看到了拍卖品她才临时拜托了朋友给她找了一个位置。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长相辨识度很低的女人，她一直用黏腻的声音缠着身边的男人的说话。
起初许初微只是皱着眉，直到那个女人提起了闻羡的名字。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闻羡在我们学校的风评就不好，听说她家里破产了，没想到她还有未婚夫，也不知道她未婚夫知不知道她私生活有多乱。”
男人轻蔑地笑了一声：“那女人的长相看起来就是个玩物。”
闻言许初微的脸色微变，立即站了起来。
她走到那两人面前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什么时候这样的场合像你们这种人也能进来了？”
“保安呢，保安！”
许初微提高了声音喊。
保安和负责人注意到会场内传来的骚动都赶了过去。
负责人看到许初微之后就微微弯腰恭敬地喊了一声：“许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许初微指着冯清滢和她身边的男人道：“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他们。”
负责人抬头看了一眼许初微指着的两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于是他思考片刻就应道：“是，许小姐。”
负责人朝保安们使了个颜色，保安们围了上来。
许初微这边的动静不小，闻羡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许初微看过来的眼神，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同时移开了视线。
-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拍卖会的正常进行。半个小时后拍卖会准时开始，闻羡捧着果汁听着拍卖师介绍拍品。
这时秦颂也在闻羡的身边坐下，他讨好般地把车钥匙递到闻羡眼前：“羡羡，这是那辆加州蝴蝶的车钥匙，车我找人送去清理了。”
到后半句闻羡才侧头看了他一眼，她轻笑一声：“这辆车还是颂哥哥留着自己开吧，我在停车场只有一个车位。”
秦颂：“......”
许初微说的没错，闻羡不会开她开过的车。
秦颂讪讪地收回手，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自从他从英国回来之后生活就变得很苦。秦怀每天都在训他，闻羡不理他，许初微也和他分手了。
秦颂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秦家用来讨好闻羡的工具，许初微也是为了气闻羡才和他在一起，而大哥最近也总是为了闻羡骂他。
秦颂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他才是他们心间的小宝贝。
于是秦颂幽怨地看了闻羡一眼。
闻羡：？
接下来的拍卖秦颂一直在举牌，他企图从别人崇拜的目光找会这些天丢失的自信。
秦赞也纵着秦颂，他手里的牌子一直都没有举起来过。直到秦颂企图拍下场内某个女企业家的保养秘方，秦赞才忍无可忍地低斥了一声：“秦颂！”
秦颂无辜脸：“大哥，怎么了？”
闻羡：“......”
秦颂在秦赞的提醒下发现自己是在场竞拍的唯一一个男性，大家看他的视线都有些古怪，秦颂挺了挺胸：“我可以拍下来送给羡羡。”
闻羡嘴角微抽：“...那真是多谢你了。”
那在之后秦颂就冷静了下来，他把牌子往桌上一丢就开始给自己剥坚果吃。
一小时后，拍卖师开始介绍倒数第二件拍品，他语带叹息：“接下来这一件拍品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完美的宝石，她美丽得就像人鱼姬一般。”
“可惜她的主人运气不好。”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闻羡忍不住抓紧了裙子，她的思绪有霎时的混乱，常霜温柔的声音和拍卖师带着惋惜的声音相互交错。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个雨夜里。
十七岁的闻羡在初春的雨夜没等来自己的爸爸妈妈，而是等到了他们的死讯，她一时都听不懂舅舅在说些什么。
那时常立谷匆忙赶到闻家，他哽咽着告诉闻羡，闻天霖和常霜都回不来了。
闻羡是在第二天看到社会热点新闻的时候才相信了这个事实，她关掉了手机，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便坐飞机去了那座岛上。
在漫天云层之上，闻羡呆呆地想，爸爸妈妈会觉得冷吗？
混乱的记忆交错，直到许初微的声音响起，把闻羡从错乱的回忆之中拉了出来，就像四年前一般。
只不过这时候她所说的是：“一百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