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晚安。】
“……”
孟悠侧趴在枕头上，幽幽的手机光照亮被窝这一角。她看着对话最末的那句“晚安”，眼睫轻颤。
夜里安静，心却不静了。
无声抒出一口气，孟悠将手机盖过来放在枕边，慢慢闭上眼。
-
和孟悠说完晚安，江敬逍正欲切出对话，不小心点开林桉的头像。林桉白天给他发了消息，他没看，是以对话框在偏上位置。
一条、两条、三条。
三条都是压缩过的文件。
江敬逍顿了一瞬。
以前不是没收过这种文件，都是他们几个发的，他偶尔点开过，但大部分时间都当做没看到。
房间里静悄悄一片。
半晌，江敬逍一脸平淡地接收，随后解压，播放。
第一个声音一出，江敬逍眉头微皱，退出来，转而点开第二个。
进度条拉长，立即响起一道耳熟又不完全熟悉的声线。
江敬逍朝屏幕瞥了一眼，将手机放到枕边，顺手把床头的灯光按钮关掉，周围立刻一片漆黑。他拉开床边抽屉，从偶尔才碰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着。
支着一条腿靠坐在床头，江敬逍默默地抽烟，满屋子都是一阵接一阵的女声，急切又渴求。
-
“等下吃完饭跟我一起去篮球场不？”井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孟悠皱眉：“他们又没上课？”
井蓝点头。
林桉一帮人下午又出去了，这会在街头篮球场打球打得起劲。
孟悠在练习册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学符号，无奈：“行吧，一起去。”
晚上约好和井蓝一起吃，她大概要去找楚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也好。
下课铃一响，放学的人群慢慢朝外涌动。
先去吃过晚饭，井蓝照常单独打包了一份。从店里出来拦出租，井蓝想起什么，让她稍等，“我去买包湿纸巾，包里没纸了。”
“我也去。”孟悠跟着一块到便利店，一眼瞧见没插电的冷柜。
井蓝见她盯着，“要买什么？买啊。”
“我没想买什么……”
嘴上这么说，稍稍犹豫，脚下还是走过去。孟悠打开冷柜门，从架上取出一盒牛奶。
光明，原味。
熟悉的颜色熟悉的配方。
井蓝挤了挤眼，转头付钱，要连她的那份一起算。孟悠推拒不让，说什么都不肯，最后还是自己付了牛奶的钱。
坐上出租，半路孟悠看了下QQ消息。下午上课前发的动态有好些个点赞，还收到回复，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赵承泽。
她没删赵承泽，她把话说开后，赵承泽就识趣地没有纠缠，安静待在她的列表里，每逢她发动态，他总是第一个点赞留言。
这回一口留了六条，想不看到都难。
他天天捧场，守着分寸又热情，孟悠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象征性地回了个表情。
井蓝侧头：“跟谁聊天呢？”
“没聊。”孟悠收起手机，随意道，“看了下动态。”
-
李知言李知俊兄弟上场，江敬逍暂时下来休息。往椅子上一坐，赵婉琼立刻挨过来，手里拿着毛巾。
“哥，擦擦汗！”
自从他不让她叫名字，她就开始喊哥哥。
江敬逍瞥她一眼，没理会，伸手拿过一旁搭在椅背的干净毛巾。
赵婉琼笑容僵了一下，随后放下毛巾，没事人似得道：“哥你累不累？要不要喝点什么，我给你买水？或者吃点东西？”
江敬逍侧头，赵婉琼一脸期待，他面无表情：“别跟我说话，很吵。”
赵婉琼脸一僵，差点绷不住。江敬逍不管她，目光看向球场。没多久，她似乎被大猛叫走，旁边安静下来。
看了会球，江敬逍拿出手机，照常浏览空间，看孟悠是否有动态。
点进孟悠的主页，最上面那条还是中午发的。评论数增多，她还回复了一条。
江敬逍眸光一凝，盯住那个被回复的账号，点进去一看，果然是赵承泽。
林桉拉的兄弟群，里面一帮男生，赵承泽也在。
江敬逍对他的印象不深，嬉皮笑脸，和林桉一类人，记吃不记打。
现在又多了一条——烦。
他一个人就在孟悠的动态下评论了六七句，孟悠回了其中一条，虽然没有文字，只是个笑脸，江敬逍看着觉得分外碍眼。
他先前还想追孟悠。
眼神如果能实质化的话，赵承泽的网名大概已经被扎烂了。
江敬逍上下滑动屏幕，看了又看，好半晌，收起手机，沉着张脸上场打球。
-
孟悠和井蓝到篮球场，楚恒正好休息。井蓝过去找他，孟悠懒得做电灯泡，便没掺和。
场上江敬逍瞧见她，孟悠和他对上视线，没等她先做出什么反应，他反倒先一步移开。孟悠愣了下，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对。
疑惑间，林桉和她打招呼，瞥见她口袋里的牛奶，调侃：“好久没给江敬逍送牛奶了，今天兴致不错？”
孟悠笑笑，旁边有道视线看来，她顺着看过去，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婉琼。
她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看回场上。
赵婉琼盯着孟悠看了几眼，听见林桉的话，也看见了她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牛奶盒，转头轻声问大猛：“她经常给江敬逍送牛奶？”
大猛抬眼一瞥：“你说孟悠啊，是啊。她有一阵天天给逍哥送牛奶，有时候是别的，反正每天都会来我们班。”
赵婉琼嘴角暗撇，“每天都去？江敬逍不烦吗？她怎么这么缠人啊……”
真不害臊。
大猛欲言又止，默默把话咽回去。
缠人，那也得江敬逍乐意让她缠。上次江敬逍爆出惊人之语，一句“弄反了”，把他们一群人吓了一跳。
都以为是孟悠追他，他不上心，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举手投降——还高高兴兴加入敌方阵营，打了自己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话可说可不说，然而是江敬逍和孟悠的私事，且他俩现在还没怎么，大猛自认不是个大嘴巴，于是默默闭嘴，没有多聊他俩的八卦。
赵婉琼忽地拍他，“走，我们去买水。”
“买什么水？”
“喝的水啊，他们打球不累吗？”赵婉琼不由分说，拽着大猛起身。
两人到附近的小商店一趟，回来拎着满满一袋喝的，有运动饮料，有矿泉水，品类丰富。
江敬逍打了一会下场休息。赵婉琼立刻迎上去，拿着瓶饮料递给他。孟悠站在几步外，刚要挪动的脚，见状收了回去。
林桉往那边指：“孟悠给你送牛奶来了。”
赵婉琼心说又不是没看到她，抢白：“我哥不爱喝牛奶！”
江敬逍看向孟悠，后者偏开头，闷声在旁边凳子上坐下。赵婉琼又翻出一瓶矿泉水，“不喝饮料的话喝这……”
话没说完，江敬逍脚已经跟着眼动，整个人一心往那边去了。
赵婉琼张了张嘴，提步就要过去，林桉伸手拦下，“你坐着吧，消停会。”
这厢江敬逍走到孟悠面前，垂眸：“给我的？”
孟悠没答，只说：“你不是有了。”
江敬逍站在她面前不动。
孟悠抿了抿唇，默默从口袋拿出牛奶递给他。
江敬逍接了，在她身旁坐下，撕开一道口，仰头就喝了半盒。
“……”孟悠的手还在口袋里，刚摸到吸管没来得及给他。
不消多时，江敬逍喝完，把空盒子放在脚边，忽地问：“你留着赵承泽的好友？”
孟悠不妨他忽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嗯，没删。”
“为什么不删？”
“忘了……”
孟悠后知后觉察觉到他不太高兴。刚才就觉得他情绪不对，是因为这个？
“他后来一直没找我聊过天。”她解释，“我们没再说过别的话，我就没删。”
江敬逍冷冷道：“没聊天，每条动态他不是都点赞。”顿了顿，“你还回复他。”
他这幅拧巴样，着实幼稚，孟悠想笑，忍了住。换做别人她大概会反问“关你什么事”，可对他，不知为何却生不起气来。
“我只回复了这一次。”
“……”江敬逍唇线轻抿，盯着球场看，一言不发。
孟悠无奈。
安静片刻，她扫了几眼江敬逍的侧脸，轻轻放柔声音，似哄似诱：“圣诞节那天，一起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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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夜幕浓浓，虽不是周末, 市区各商业街上热闹非常。灯影璀璨, 迎合气氛的青翠圣诞树上挂满装饰品, 走几步就是一棵。
傍晚去办公室交试卷，张信芳问起晚上留不留校自习，孟悠先前松口答应了江敬逍, 只得折中说有事, 待不了太久。
大概是思及这段时间她的课业任务确实重, 张信芳没有太过严格要求。八点不到, 就让她收拾东西出去。
江敬逍提前半个小时就在校外等她。
孟悠出去的时候, 只有高三的学生还在校，校门外静谧无比。
江敬逍站在最后一家小卖部外的树下, 倚着灯柱，影子被拉得很长。就着她细碎的脚步声, 他侧过身看向她, 孟悠停了几秒, 随后在他如夜色一般的眸光中走完剩下距离。
圣诞的气氛还算浓郁，一路经过的店铺都在玻璃上喷了图画。两个人没有具体目的地, 走走逛逛, 就这么一路逛到这一区最热闹的地方。
商业街上人人笑容洋溢, 孟悠和江敬逍被人潮裹挟着，不知不觉融进氛围中。
“饿不饿？”
“我还好，不是特别饿。”
这条街的尽头是美食街入口，江敬逍脚下一转, 带孟悠去寻各种香味的源头。
美食街里人比外面更多，各色各样店铺琳琅满目，摆在街边的摊子大排场龙。买了两份福袋包糯米，江敬逍和孟悠一人一份手捧着，用签子夹着吃。
迎面接二连三走来成双成对的男女，其中学生模样的不在少数。
路口堵了片刻。
孟悠一抬头，瞥见前方两个看起来和他们同龄的男女，旁若无人地在人群中互相亲了好几口。
她咬着福袋微愣：“……”
好半天才响起咀嚼嘴里软软黏黏的糯米。
江敬逍也看见，朝呆怔的她瞥来一眼。孟悠莫名尴尬，下一秒，人群开始往前挪动，她小声嘀咕：“要是遇上老师怎么办，他们也太大胆了……解释都没得解释。”
虽然不一定是同校学生，但校规校纪这些条例，其他学校应该和秉德相差无几。
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什么关节，江敬逍还没来得及说话，孟悠蓦地发问：“我们要是碰见老师怎么办？”
她东西吃到一半，突然由人及己。江敬逍不以为然：“那就一起记过受处分。”
“啊？”
孟悠微瞠着眼，呆怔的模样有几分可爱，江敬逍暗暗勾唇，把手里吃完东西的空纸杯扔进垃圾桶，从口袋掏出一张折成小正方形的纸，“开玩笑的，我带了试卷。”
“可是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出来学习的啊……”孟悠对他的早有准备不太满意。
江敬逍反问：“那我们不像出来学习，像什么？”
孟悠沉默了，不经意又瞥见先前那两个亲吻的小情侣，脸蓦地红了些许。
大晚上，一男一女结伴出来，还是在圣诞这种气氛暧昧的节日……
“这个糯米挺好吃的。”她低咳，转移话题，“没想到泡了汁吃起来这么入味。”
她躲躲闪闪不愿正面回答，江敬逍高抬贵手，没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走了几步，孟悠吃完手里的东西，扔掉空盒子，两人都把手揣回兜里。
江敬逍忽然说：“我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段时间开始不听课的。”
孟悠侧眸，喉间微顿。去年，事故发生，这个时节她在医院，他们都在承受人生之痛。
他说得平淡，语气并不太沉重，让人听得没那么难受。
她问：“因为难受？”
“不全是。”他说，“只是突然感觉没有方向和目标，不知道自己该努力什么，也不知道要为什么而努力。”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谈及他自暴自弃这件事。
孟悠沉默下来，没出声。
脚下走过好长一段路，几家小店的圣诞歌串在一块乱了套，耳旁掠过一道又一道来自机器与人工的吆喝。
“都过去了，阿逍。”许久孟悠才说话，温柔地叫着他没几个人叫过的小名，安慰他，也安慰自己，“没有目标就再找目标……我陪你找。”
江敬逍脚下停了一刹，回过神来，若无其事提步。煎板铁炉汤锅，各处冒出的袅袅白气飘向上空，都是人间茂盛烟火。
耳边的嘈杂不再是嘈杂，灯光不止是灯光，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实感，暖盈盈的。
脚下这条路通向尽头，这一刻脚踏实地，眼前是终点，他看见了自己将要去到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