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旖旎——何缱绻
时间:2019-12-12 09:49:30

  她收拾好,平静地抬起头,笑道:“贺寒声,我还没怕跟前公司争高下,你是有多怕输?”
  “……”
  “还有,LAMOUR对于我是过去式了,我爱穿什么是我的事,”陈旖旎拎起一边的包,挎在臂弯,转身要走前,又看了看他。
  他满脸都是质疑。
  从那天他质问她是否见了LAMOUR的人后,就是这幅表情了。
  她又失望地对他笑笑,“当然,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
  “……”
  “走了。”
  “陈旖旎——”
  贺寒声在她要走到门边时,又唤她一声。
  陈旖旎回身,懒懒道:“还有事?还是,还想找茬?”
  “你跟……沈京墨,”贺寒声抿了下唇,抬头看着她,“不也早就是过去式了吗?”
  想起他三年之前第一次遇见她。
  她就是那么站在雪地中,看着一家中式旗袍店橱窗里的旗袍出了很久的神。
  这三年来,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关系亲近的上下级。
  可却总不够亲近。
  沈京墨出现之前,贺寒声只知她原来是LAMOUR的陈旖旎。除此之外,对她,对她的过去,对星熠的亲生爸爸,都一无所知。
  因为她从来对他都是闭口不提。
  就连在这个敏感时期,私下里见过LAMOUR的人两三回,也并未对他提起过。
  “过去的,”陈旖旎红唇微启,语气平静,“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贺寒声苦笑,“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陈旖旎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贺寒声疏懒地倚在办公桌上,抱着手臂看她:“我看,你倒不如把孩子还给他——就像你离开LAMOUR那样——六年前,你不也把你一心打造的LAMOUR给他了吗?”
  他在她脸色更差之前,补充道:“他不就想要这个孩子吗?”
  陈旖旎直视他,一字不言。
  “不好意思,我那天看到了,”贺寒声徐徐道,“我看到,有个女人去找了星熠。那个年纪的女人,还坐着S&R的车,身边跟着沈京墨的助理,肯定是——”
  他见她脸色差了些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僭越,嗫嚅一下唇,低声缓缓道:“如果他只是想要这个孩子才接近你,你不如就把孩子给他——”
  陈旖旎这才出声:“给他,所以呢?”
  贺寒声一顿。
  他还未说话,她已淡笑着替他补充:“所以,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
  “贺寒声,你说我不懂他,”陈旖旎拿着文件夹的指尖儿紧了紧,深深提了口气,看着他,“作为朋友,你也不懂我。”
  “陈旖旎……”
  “当然,没有谁是必须要懂谁的。”陈旖旎自嘲地笑笑,“你今天怀疑我,不就觉得我是动摇了想回LAMOUR了么?”
  “我真没想到,我就是见了我几个老朋友,开始穿旗袍,设计稿上用一个小小的传统元素,居然,也能让你怕成这样,”陈旖旎语气很平静,“你不用这么患得患失的,我们就只是朋友而已,我只是Venus的设计师,你开我一份工资,我替你效命,换了另一个人也这么做。”
  “——陈旖旎。”
  “你不用说了,”她神情颇失望,红唇虚勾起,“说再多,朋友也没得做了。”
  “……”
  说完后,她转身就走了。
  一整天没吃饭,脚步虚浮,经过楼道去乘电梯时,她还需要扶着栏杆走一段距离。
  看了看表已经五点了。
  别的设计师还在楼下的设计室中等她过来,她一会儿下班了还要去接星熠放学。
  她还没有吃饭。
  昨晚研究设计稿,觉都没睡好。
  突然就很累。
  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之时,贺寒声朝她快步地奔过来,边喊她的名字:“陈旖旎——”
  “等等——我还有话说。”
  她冷淡地瞥了他眼,用力按上了电梯门关闭的按钮。
  满世界才安静下来。
  看了下手机,沈京墨给她发来了消息。
  来自三四个之内,他说他已经到伦敦了,问她今天工作怎么样,有没有吃饭。巴黎虽然不下雪了,但又降温了。要她多穿一些。
  他还问星熠今天乖不乖。
  如果闹她的话,他回来会替她收拾小孩儿。
  他还拍了伦敦一条街道的照片。
  是个很美的雾天,一条松柏路茂盛又漂亮,丝毫没被寒冷天气折了气势。
  从前她在巴黎上学的那几年,也跟他去过一次伦敦。那时脚步匆匆,没时间停下好好欣赏。
  空中飞过几只鸽子,被他的镜头捕捉下来。
  他说,这里还跟以前一样好看。等她忙完了,想带她和星熠一起看看这好风景。
  如果到了春天,春暖花开,肯定更漂亮。
  她没有回复,将手机收回包中。
  疲惫地靠在电梯墙上。
  *
  陈旖旎去学校接了星熠,随便解决了晚饭,然后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牵着手,往家的方向走。
  星熠问了一路爸爸今天怎么没和她一起来接他放学。
  路过一个公园,陈旖旎半蹲下来,给孩子整了整毛线帽的帽檐儿,解释说:“出差了。”
  “去哪了。”
  “伦敦呀。”
  “哦——”星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爸爸那天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呢。”
  “你怎么答?”陈旖旎问。
  “我说,我要陪妈妈。”星熠掐着小奶音,甜甜地说。
  陈旖旎笑了一下,站起身,拉着星熠散步经过这个公园。
  星熠抬起头,发现妈妈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
  妈妈心里一有事,要么就是话会变得很少,要么就是去泡澡,睡浴缸。
  “妈妈,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星熠问。
  陈旖旎有点讶异,害怕这种情绪传递给孩子,立刻作了笑脸,否认了:“没有呀。”
  “妈妈要是不开心,要、要跟我说哦,”星熠喏喏地叮嘱她,“然后我、我告诉爸爸。”
  陈旖旎被他惹笑了:“为什么告诉他?”
  “因为妈妈见到爸爸,会开心很多。”
  “……”陈旖旎略一沉吟,“是么。”
  “是啊,”星熠说,“爸爸见到妈妈,也很开心。”
  陈旖旎不懂孩子的世界,笑着摇摇头,拉着小孩儿,一路回了家。
  明天是个周末,星熠看了一会儿动画片,她又哄着他看了几篇睡前故事,小孩儿早早就睡了。
  可她还不能睡,拿出文件夹和电脑,又准备整理画稿。
  突然有点胃疼。
  胃一阵阵痉挛,疼得她额头满是冷汗,捂着胃去客厅找胃药。
  她一忙工作,就像今天似的,总忘记吃饭。
  这几年是Venus在业界压力最大的时期,明年一开春又要和LAMOUR打对手,她的压力也非常之大,最近几天三餐都有点颠倒。
  刚从大学毕业那年,和温烺一群人为LAMOUR四处奔走时,也饿坏了胃,还发了高烧。当晚就晕倒在秀场,阑尾炎犯了被送到医院。
  阑尾割了,人也没事了。那时恰逢沈京墨从澳洲飞到巴黎,他知道她不喜欢待医院,去做手术已是极点,便接了她出来,没让她住院。
  吃了胃药,她蜷在床上,稍微舒服一些了。一个人待着,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被贺寒声说成是“过去了”的事情。
  拿过手机,沈京墨七八个小时之前给她发的消息,她一条都没回复。
  白天一直在忙,没顾上回复。
  或者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他和她,甚少有最近这种能心平气和静下来一对一交流的情况。
  以前连互发消息都做不到,除了上床,大多时候要么是彼此仇恨的,要么就是冷冰冰的,谁也不愿意跟谁扯上关系的陌生人。
  最多是别人看来,稍微有些暧昧的情人。
  他乐意给她花钱,她却花得心不安理不得。总觊觎更多。
  她也有钱的,LAMOUR曾经风头无两之时,她也靠自己赚了很多钱。
  不依靠他,她也能活下去的。
  所以那些年,到底是他放不过她,还是她放不开他。
  她这么想着,胃痛又一阵阵地犯了,往床的另一角缩了缩,她虚弱得有些喘不上气。
  不多时,电话便响了。
  一阵阵的,让人心烦。
  响过第一遍她没有接。
  第二遍她也没有。
  直到第三遍,她才拿过手机。心想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大晚上打电话打扰别人。
  看到屏幕,她无声地笑了笑。
  想接又不想接的。
  刚才一路上,星熠问了她很多遍爸爸去哪儿了,她如实作答了。可她却不知,该怎么问星熠,前段时间有没有一个,看起来像奶奶的女人找过你。
  她不认为他妈妈真的会让星熠叫一声奶奶。
  她也不稀罕这个称呼。
  他说他要跟她结婚,与任何人无关。
  可人生在世,没有谁是一座孤岛。怎么可能无关呢?
  婚姻可不仅仅是她和他之间的事,而是他家和她家的事,是他们共同的事。
  陈旖旎又没接,手机也不响了。
  过了一会儿,对面房间的门开了,星熠噔噔噔地跑进来,鞋都没穿,脚丫子蹬在地上,声音响亮。
  “妈妈——爸爸让你接电话!”
  陈旖旎懒懒地瞥了眼亮着的屏幕,闷哼了一声:“你没跟他说我睡了吗?”
  星熠一愣,眨眨眼:“啊?妈妈不是没睡吗?妈妈要我跟爸爸撒谎呀?”
  陈旖旎拿他没办法,扬扬手,“拿来吧。”
  小家伙三步两步地爬上她的床,将手机贴到她耳边,支着脑袋,期待地看着她,想听听爸爸妈妈要说什么。
  陈旖旎却让他回去睡觉:“去睡觉,下次过来不穿鞋妈妈就打你屁股。”
  “呜……我要听爸爸妈妈说什么嘛,”小孩儿撒着娇,“爸爸妈妈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乖,去睡觉。”
  “是说悄悄话嘛?”小孩儿不依不饶。
  “是,悄悄话。”
  “不能让我听?”
  “不能哦,快去睡觉。”陈旖旎再次将他赶回了卧室。
  一坐起来,她胃又痛了,看星熠老大不情愿地将门关了,还露出个门缝朝她吐舌头,她又躺回到床上。
  懒懒一声:“——喂?”
  沈京墨听她和星熠拉锯,如同两个孩子,笑声低朗:“喂?”
  “什么事,这么晚了。”
  “打扰你了吗?”他看了看表,好像是有些晚了。巴黎那边都快九点多了。
  “……也没有,”陈旖旎换了个方向躺好,侧着身,仿佛他就在她对面。
  沉默了一会儿,他先打破了这冗长的平静,问她:“今天怎么样——”
  她同时出声问:“我问你个事情——”
  “……”
  两人又是一阵默契的沉默。
  半天又不约而同地同时笑开了,她的胃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隔着手机,他的嗓音沉缓低哑,带着磁性,问她:“问吧,什么事。”
  她想到之前彼此都对对方承诺,以后要坦诚一些,于是轻咳了声,直接问他:“你妈,之前是不是找过星熠。”
  他沉默一下,大方承认了:“对。”
  “嗯……”她沉吟了一会儿,“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他笑了笑,“如果一定要有——”
  “什么?”
  “不要担心。”
  “……”
  “别担心,”他说,“我妈那边,我会打点好的,而且……”
  “而且?”她催促着。
  他不是故意卖关子,倒像是故意逗她跟着他的话往下听一样,轻笑着:“我妈很喜欢星熠。”
  “嗯?”她很吃惊。
  “她对你也没什么意见,放心,”他声线沉缓,有安慰人的魔力,“而且我们结婚,与任何人都无关。”
  “与任何人都无关。”
  她笑起来,心想他们可真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打过电话,不由地在床上伸了伸懒腰。
  又保持着刚才侧躺的姿势,极力地去回想起他躺在她面前的模样。
  想象他现在的语气,表情,是否会像那天晚上一样,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对她振振有词地说:“陈旖旎,我们结婚。”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指尖儿在空气中打着转,像是在描摹他的眉眼,“如果你妈没答应,你怎么办,还会跟我结婚?”
  “会。”他坚定地说,“是我要跟你结婚,不是任何人——跟我结婚的人,也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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