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事,”她苦涩地勾了勾唇,打断他,鼻腔随即涌起酸涩,“沈京墨,你在这里质问我,你到不如先去问问你的家人什么才叫做多余的事——难道不是他们觉得我们会结婚,所以才——”
“我们不会结婚,”他冷淡地打断她,“但,你也别让我像恨你妈一样恨你。”
“恨我……”她看着他,心口仿佛被撕开,“你一开始,不就很恨我吗?你可别说,这些年你是因为爱我才跟我在一起——哦不,其实你跟我都知道,我们根本不算是在一起,也不会在一起。”
偏开头半晌,扯出了一抹苦笑,最后,她眼中只剩决绝的冷:“好啊,那就恨我吧——那就恨我。如果恨能让你记住我,那你就一直恨我吧。”
她打开车门下去,眉眼虚了一度,冷笑着:“六年了,沈京墨,我们也该给彼此留下点什么,那就彼此憎恨吧。”
“砰——”的一声,车门甩上。
仿佛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彼此的脸上。
他们都知道,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同时死掉了,再也不会活过来。
连带着把这六年所有的一切卷起,都尽数埋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狗遍地flag,哎~
2更在12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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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苍白
LAMOUR秋冬大秀的彩排接近了尾声。
LAMOUR的控场模特之前因为要跳槽去S&R已经跟他们解了约, 正是缺人之际, 沈何晏的经纪公司早在两周之前就主动联系到了他们。
他们公司年前签了几个新模特, 算上沈何晏, 正好是三个男模, 三个女模,都是圈内没什么秀场成绩的New Face,资源平平, 连时装周的邀约都不怎么能接到。
对方的公司只想借由造势,推这几个久接不到资源的新人入圈, 而他们正好缺人。权衡了一下,一拍而合。
沈何晏之前给LAMOUR拍了个创刊封,算是在时尚圈小火了一把, 借此也是趁热打铁,接下了这场秀。
好在LAMOUR的风格他在拍创刊封时就尝试过,几次彩排下来都表现的很不错,受到了一致好评。
今天是最后一场彩排。
三天后这里将举办2020AW·LAMOUR秋冬大秀,而S&R的秋冬新品发布会将会在楼上和隔壁的场馆晚他们一天举办。
今日两家聚在一堂, LAMOUR在一楼T台秀场彩排,S&R的主展馆在二层。隔着一道玻璃旋转楼梯, 上下来往络绎不绝的都是人, 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陈旖旎下午回到秀场有些晚了,下午的彩排都进行到了下半场。
外面下起了大暴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天她也没让楚觅送她。自己开车出去,又回来。回来时满高架上都堵的是车, 本想着能赶上下半场,到底也没赶上。
她跟安保打了招呼,就从后场绕了进来。穿一身暗紫玫瑰色的旗袍,身处人群之外也颇为打眼。
沈京墨与几个主办方的管事在二楼巡回,贴着二层的一道玻璃围栏,侧头交谈之际看到她穿过人群。
有空中横幅和玻璃楼梯的遮挡,她的身影只晃了一瞬就消失了。
像是一缕烟。
他目光有一瞬间的愣滞。
“沈总。”旁边人叫他一声。
他微微颔首,这才收回了视线,跟着他们去了别处。
换场下来,沈何晏坐入了观众席。
场馆内中央空调不很足,闷得人燥热难当,助理拿来了小风扇和宣传画册,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晾着汗。
助理开始汇报行程,他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远见陈旖旎过来了,旁边人问了句:“好奇怪,总监几乎从不迟到的,今天怎么这么晚?”
“是啊,上午还在呢。”
“好像是中途有事出去了一趟。”
“啊,今天是最后一场彩排了啊……”
沈何晏听者有心,遥遥朝二楼S&R那边望了眼,隐约能看到一道烟灰色的背影伫立在那里。
气势矜冷,侧颜倦漠,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更显斯文儒雅。
沈京墨与身边人偶尔侧头交流一二,目光不在下方。
好像也一直待在上面。
他们应该是没见过面。
“总监每年的今天都出去啊……”有人小声地接了话,“今天是她弟弟忌日。”
“……”
一时议论声停下,再不敢多舌议论。
陈旖旎过来了,坐到了温烺身边去。躬身之际,注意到沈何晏在她后面。
她笑了笑打了招呼,他跟她回以微笑。
不知是否是下雨了受了冻的缘故,她的脸色不比早上,苍白了许多,甚至可以说——非常差。
尤其是,眼眶还红着。令人心惊。
哭过了吗?
这几天彩排紧凑,可能她也是压力大,毕竟是LAMOUR在国内的第一场大秀,这阵子她的状态好像一直有点虚弱。
常见她一个人去围廊那边抽烟,一抽就是很多。
陆眠前几天还说,沈京墨要她搬回他家,她也没搬回去。
后来也没了下文。
不知他们又怎么了。
他没具体问她是什么事。
不过忽然想起了,前些天他回家,那时沈京墨的妈妈正好打来了电话,和奶奶聊了很久。
大伯母很少打电话过来,那天晚上奶奶晚饭都没顾上吃,她们言谈之间居然提到了陈旖旎。
他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们怎么会聊起她?
下半场的彩排很快就结束了。
沈何晏去交接工作时,一道和蔼女声突然在身后亲切地喊了他一声:“何晏。”
一回头,居然是奶奶来了。
杜兰芝今天没什么事,听说他们S&R要在这里布置新品发布会的会场,而沈何晏也参加了LAMOUR的秀,就过来看一看。
也是观察一下,沈京墨与陈旖旎还有没有纠缠。
她瞧了瞧不远处和同事交接着工作的陈旖旎。
而陈旖旎一转头的同时,也看到了她。
从前的对视就是绵里带刃,暗藏锋芒的,如此便是心照不宣地把心中的鬼胎揭开了讲。
这么一眼简单对视,如今却全都变了味道。
陈旖旎正与温烺等人说笑,见杜兰芝在不远,依然对她露出那种和善的微笑,还和她打了招呼。
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脸色登时冷下来,转头就不再去看了。
忽然,感觉到大脑之中有一团冷空气,争分夺秒地膨胀,膨胀,再膨胀。
她浑身开始虚脱。
“陈旖旎。”温烺在一边突然叫她一声。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捏着场地方案图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把纸张边沿都快给揉烂了。
手心浸了一把湿凉的汗。
她苍白着唇,半晌才看向温烺,轻轻“嗯”了一声。
鼻息很微弱,温烺差点儿都没听到她声。
“……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差?”温烺担忧地问,“感冒了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没事。”
她摇摇头,继续跟温烺讨论场地设计图的事。
说了半天,人就有些发晕了,头重脚轻的,站都站不稳了。
“我离开一下……”
她暂时作别了,想去楼上的洗手间歇一会儿。
想抽烟。
沿着一侧的电动扶梯上到了二层,她有些虚脱地进了卫生间,双臂支撑住了自己,扶住了洗手台。
抬头,去看镜中的自己。
面色惨白,唇也发白,目光涣散开,整个人都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还很狼狈。
她背身不去看了,靠在洗手台边沿,扬手点了一支烟。
指尖掸了掸烟灰,拿出手机,看到陆眠发来了消息。
早上陆眠就说等今天彩排结束要跟她和沈何晏见一面,上回沈何晏在酒吧给那个猥琐男脑袋开了瓢,还进了一趟深夜派出所,那之后他们三个就没见过。
陆眠问她几点彩排结束,她人已经从水疗中心出来了,准备直接过来找她和沈何晏,就快到了。
她指尖放在手机屏幕的键盘上,想打字回复,指尖发着抖,带动着整个手腕都发抖。
如何都摁不下去。
她烦躁得要命,吐着烟气,舒缓着呼吸。
高跟鞋杂乱的声音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回荡不止,她跌跌撞撞地转了一圈,往出走时,突然被一边的垃圾桶磕绊了一下。
磕到了脚踝的伤口。
……好疼。
是那天晚上,沈京墨给她消炎、上药、包扎过的地方。
她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捂住了脸,靠在墙上开始哭。
眼泪从指缝源源不断地流出,眼前氤氲出的都是他的脸。
她整个人靠在墙上,缓缓下滑,虚脱至极,最后一下子栽到了墙边,将头埋到膝盖之间,眼泪一点点浸湿了指缝。
泪流不止。
“陈旖旎——”
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没勇气抬头去看是谁。
是谁都好。
千万,千万,不要是沈京墨。
她的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口红,笔,等等全都散落了一地,铺开狼藉一片。
星移的那个铁皮铅笔盒也摔了出来,铅笔源源不断地滚落开一地。
沈何晏一脚下去,差点儿踩到了一支滚过来的铅笔摔了一跤,他站直了,疑惑她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个,又躬身,一根一根地捡了起来。
那个摊开的铅笔盒里,放着张皱皱巴巴的乘法口诀表。
沈何晏想起那会儿听人说,今天是她弟弟的忌日。
他深深提了口气,索性全都一股脑地给她捡起来,然后蹲到了她身边去,问:“你一个人跑到二楼干什么?楼下大家都在找你。”
他说着,遥遥向侧面一望。
远处,沈京墨带着几个合作商和奶奶去另一侧参观去了。
他咬牙切齿地别开了头。
她指尖还夹着一支烟。
快要烧到了尽头,就要烫到她的手指了。他赶紧摘下来,扔到了一边去,忿忿地说:“你们的那个温总监在找你,我带你一起下去吧。”
他上来之前还收到了陆眠的信息,陆眠说她人已经到了门口了。
“陆眠也快到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大家晚上去喝酒啊——”
半天见她没反应,沈何晏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待在这里也不是事儿,毕竟这是S&R的场地。
“行吧,那你哭一会儿吧。”
他拿过那个破破烂烂的铅笔盒,和刚才掉出去的几支铅笔,帮她一支一支地装好。
折叠那张乘法口诀表时,看到了写在背面的一行歪歪斜斜的小字。
——“姐姐别怕,以后一定会有人很爱很爱你。”
他忽然沉默下来。
半晌,提了一口气,突然拦腰将她打横抱起了,沿着那个螺旋形的玻璃长梯下去。
“我们下去。”
杜兰芝正听一边的工作人员介绍S&R的秋季新品,言笑晏晏的,一个回身,余光瞥到了沈何晏抱着陈旖旎沿着玻璃长梯向下。
“……那不是何晏吗?”杜兰芝不乏惊异,拧紧了眉,“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沈京墨同时也投去目光。
瞳孔骤然一缩,视线一时凝滞。
她苍白至极,坠入沈何晏的怀抱,像是一株抽干了水分的玫瑰。
枝叶萎靡,颓败干枯。
沈何晏抱着她去了场地那边,放她下来时,她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她半倚在他的怀里,开始急促地呼吸,哭得止也止不住,眼泪横流。
狠狠地掐着自己心口,那里像是有一道深渊巨口,不断地撕裂,扩张。撕裂,再扩张。
她想阻止这种扩张,却止也止不住。
为什么。
想爱一个人这么难。
为什么。
想被人爱,也那么那么难。
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挣扎,透过氤氲视线,周围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围了起来。
分不清来了多少人,又有人赶开他们。好像是温烺的嗓门儿。
她的大脑开始轰鸣,嗡嗡作响,仿佛被塞入了一个巨大的马达,刮磨着她的脑神经。
……好痛。
但是都没有脚踝和心口痛。
呼吸越来越急促,有人好像是对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立马找来一个纸袋,罩在她脸上方。
“呼吸——用这个!”
“呼气,吸气——呼气——”
她捧着纸袋,呼吸,再呼吸。
他们让她呼气,她就只能呼气;他们让她吸气,她就只能吸气。
他们不让她爱谁,她就只能不去爱。
慢慢地,那种被扼住喉咙呼吸不得的感觉,才从身体中如退潮一般褪去。
她四肢瘫软。
陆眠赶了过来,看陈旖旎成了这样子,吓得脸都白了。
“天啊,这怎么了?”
沈何晏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取下了纸袋,拧着眉问:“陆眠,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