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这事于乔是一点也不相信,她脾气一下子上来,硬是得找着谢焕生讨个说法。
于乔也去过谢焕生家里,提了果篮做伴手礼,在国外生活多年,可中国式的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
接待她的是江云秀,谢焕生的母亲比谢焕生还要冷漠,谢焕生是外冷心热,江云秀骨子里透着股瞧不上于乔的高傲。
“不在。你是我儿子的什么同学?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江云秀揣着手挡在门前,连房门都没让于乔进。
水果篮子放在地上。
她在医院里装聋作哑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明明知道谢焕生提过于乔是女朋友,也打听过于乔是什么人,偏要装作不知道。
“我……”于乔抿了抿唇,认真说:“我是他女朋友。”
江云秀的脸垮了。
“小姑娘,你说这话不嫌害臊。我儿子可从没跟我提过交了女朋友,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老是不回家。”
江云秀暗示性上下瞥了于乔两眼,“连自己亲妈都躲着。”
到底是躲谁?
于乔咬了咬牙,她脾气也是大的,非要往屋子里送果篮,瞧上一瞧,偌大的客厅很安静,确实没什么人。
于乔只好作罢。
过了好些日子,于乔都觉得这段感情玩完,恋爱经验丰富的姐妹告诉她:大猪蹄子不都这样,烦你的时候也不跟你说,还虚与委蛇地讨好,故意把人吃摸干净,拍拍屁股跑人了。又是大四的学长,指不定跑外地去实习了。
于乔总觉得不是这样,后来也从王镇弟弟的嘴里知道,谢焕生是要出国了。后来,于乔回了于家,才从赵曼丽口中得知于海找过谢焕生。
于乔一点就炸,“你们居然从来没告诉我,你们找过他!”
小赵女士不满意回嘴:“那你也没告诉我们,你交了新男朋友。”
“什么新男朋友?我就只有他一人。”
“好了,小乔妹妹。别生气,没什么大不了。你说你进演艺圈,我们也没拦着,玩那些男孩子玩的也算了,无伤大雅嘛。但女孩子总会在男孩子身上吃点亏,知道你上心了,你爸爸怕你吃亏,就是去看看他条件合不合适。”
“然后呢?”于乔抱着胸问。
“不合适啊。”赵女士说得理直气壮,“学金融的太精明了。你将来肯定拿不住他,我觉得跟你一天玩的那傻小子挺好。”
于乔抽搐两下嘴角,不知道于海跟谢焕生说了什么。
再来,谢焕生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后面于乔还是在出租房里等到了他。
他是来带些衣服走。
谢焕生的再次出现脱离了光鲜,不再是那个骄傲清俊的男生,他精神有些颓靡,头发很久没理,垂在眉目前,也瘦了不少,双颊两侧的肉凹陷,眼下青黑,脸上没有血色,皮肤也是病态白。
像是经久不见日光的吸毒患者。
他跟于乔道了歉,说是这段时间身体出了点毛病,出国是真的,可他没联系上博导,这事儿也黄了。分手也是真的,他思来想去,配不上于乔。
至于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为什么弄成现在这样,他都不肯说。
于乔逼不出来一句话,也很火大。
谢焕生扫了一眼脏兮兮的鞋,目前他身无分文,兜里是硬币都不能碰的叮咚响。与父母决裂,离开家后什么都不是,连生活费也是向同学借来,还要接外快,讨一段时间生活。
再看看于乔,脖子上围的是爱马仕春夏发行丝巾新款,谢焕生做软件外快筹钱给她买过一条,价值八千。
他配不上她。
原先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
“你值得更好。”谢焕生说。
于乔恨得咬牙,“你真这样想?谢焕生,我不管我爸跟你说了什么,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你愿意和我好,我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我信你,你的事,什么时候愿意跟我讲,就讲。你不愿意,我就走了。”
谢焕生沉默,还是收拾了衣服打包好,“跟着我太苦了,你留下,我走吧。”
于乔气得摔门离开。
没了父母的管制,谢焕生开始做自己想要的,起点很低,在影视城做群演龙套打拼。王镇有劝他考戏剧专业的研,之后可以考剧团进单位做话剧演员,911的试题都送了谢焕生一套,谢焕生拒绝了。
他等不起。
起步总是很困难,是辛苦的,在浮华的圈子里,科班生尚且做着龙套,谢焕生半路出家,也占不了多少好处。好在剧院里老师喜欢他,朋友也有点,第一个月总算不是饿死的状态。
他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恰逢于乔过生日,谢焕生还了大学舍友的钱,用余下不多的买了个玩偶,加一条银饰项链,让王镇给于乔带上。
王镇对谢焕生的礼物嗤之以鼻,嘲讽:“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都吃馒头咽泡菜,还想着给她买小玩意儿。省点心吧。”
谢焕生淡淡皱眉:“你送就是了,别废话。”
王镇撞了撞他的肩膀,“兄弟,你就是舍不得她,还是想勾住她。当初说什么分手,重新在一起算了。”
“再说吧。送的时候,别提我的名字。”
王镇冷哼一声,“成,那就说是我送的。”
王镇这瘪三还真把谢焕生的礼物据为己有送了出去,于乔过生日,约了很多朋友给她庆祝,礼物太多,也没拆到王镇那两盒子。
三个月过去,送的那两礼物真没溅出个水花,王镇不忍心,还是跟于乔喝酒大串时提了一嘴,把谢焕生的事情兜了个底朝天。
“你生日那两盒子是他送的,我白吃了你一顿,今晚我就请客,把那顿补上。别怪哥小气,谁叫他一送就送俩,我再送,三个礼盒不得穿帮。”
“短信不是他发的,是他家里人。我也听我弟说来着,他们家要安排他的事情,闹得很僵,我弟跟他比较好。别的事儿我就不清楚了。”
“他现在蹲“五桥街”那门口,竖牌子,有戏就接。没想图你什么,也没图我什么,不常联系,也不求人。”
“人是真不想你跟他吃苦。你看他现在过得什么样,我给你看看拍的照。你看咱俩撸一顿串,就是他一天的收入。他还给你送礼物,你仔细想想,还要不要跟他好。”
于乔拳头攥得死紧,听完后,一巴掌拍在烫毛肚的小桌上。
王镇吓到说:“你可别炸。”
于乔摆摆手,“我没炸,我好着呢。一点都不生气,你给我打包四十肉串,我带走了。”
“干嘛?”
“不说吃一顿是他一天的收入么?我给他送点收入去。”
王镇干笑两下,把钱掏了。
“你还愿意跟他在一块儿?”
“不然呢?我现在就要和他作对,他不想我干什么,我就偏要干什么。”于乔扬扬眉毛笑,“我要让他记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哪怕将来没缘分走到一起,我也要他还能想到有个女人无怨无悔支持他过。这辈子,我都要烙在他心上。”
“哎哟,赶紧闭嘴,别酸了。”王镇剔剔牙,“我就说,这事一坦白,他又把你栓住了。”
于乔扔了王镇一签子在身上,“还不是你闹的。你不跟我提,我就跟他散了。”
于乔堵了谢焕生一段时间,半哭半闹把谢焕生逮回身边,时间一晃,于乔也快大学毕业了。于乔想着跟谢焕生结婚,于海和赵曼丽又不同意,后面他们又经历了许多,才走到一起。
夫妻不吵架是不可能,矛盾永远在人类感情中形成对立统一。夫妻间的摩擦太多了,多到于乔都数不清楚。
于乔脾气燥,人又犟,光是谢焕生帮她洗内衣裤这件事,就能暴躁到把衣服全往垃圾桶里放。
结婚前的管束就挺多,婚后的管束更甭提了,她自由成习惯,从小到大,没多少人管住他。不玩夜间飞车,海上冲浪,结了婚得惜命,饮食上也管着来,不允许挑食,她都认了。
偶尔,于乔会想:谢焕生果真是继承他父母的基因,爱管人。
结了婚,来管她了。
于乔说出来,调侃过谢焕生,谢焕生抬眼抱住她,问:“那你是我生的吗?我管你,又没图你叫我爸爸。”
于乔噎住,没想到还被谢焕生占了辈分上的便宜。
但她不能输,当即勾着谢焕生的下巴,挑衅一笑:“老公,你想和我玩新鲜的,直说就好。”于乔趴在谢焕生耳边,呵气,潮热的气体喷在耳垂上:“你想听,我可以在床上叫。”
谢焕生一手揪在不正经的女人脸上。
于乔咯咯直笑。
二十出头的她和结婚后的她不一样,结婚前,她认为婚姻是真命天子和天女的故事,是你为血肉,我为你血肉做的脊骨,谢焕生和她是完美契合上的。结婚后,她才知道,爱情婚姻都不存在什么完美契合,命中注定。
大家都是由于老天爷的随机配对走到一起。
为此,她充满感恩,谢焕生于她,是一契合度高的齿轮,且不会有比谢焕生契合度更高的齿轮出现。
她的炽热慢慢转换为相濡以沫的平淡。有看不明白他们关系的姐妹哥们儿,说她付出太多了,常听到的一个词就是下嫁。
于乔也不想去辩驳,付出了就付出了,付出的也不只她一个人。她有很多人爱,于海,赵曼丽,姥姥,表哥,谢焕生却似乎只有她。
如果还能多一个人爱他就更好。
于乔是喜欢小孩的,到了这个年龄阶段,她想要个可爱的小朋友陪伴,谢焕生也同意了。做这个决定时,却没想到后面会给两人带来祸端。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快点,又写不快……难道这文真的要陪我过春节?头大
第38章
刚开始,他们还是好的,于乔进入漫长的备孕期。谢焕生稍稍忙碌,但手上也只有一部电影。
于乔的空闲倒是很多,恰好她那时事业陷入沉寂期,没谁请她去演电视剧,连商业活动也很少出席。
一两个月就接一部话剧。
话剧很多时候不同于影视作品出现在观众视野中频繁,有流量,多数宣传力度也小,全靠有名的剧团和编剧撑着,不出名的剧目卖票还需提前五六个月攒座。票价也贵,比起消费电影电视剧,又耗时长,种种叠加到最后,多数剧目满不了座。
圈子内有句调侃的话,电影是导演的艺术,电视剧是编剧的艺术,话剧是演员的艺术。
做演艺事业的人,演电影的名声赚的多点,演电视剧的钱赚的多点,演话剧的,您只能告慰自己,提升自己多点。
但于乔还是喜欢话剧,特别是她爱着的即兴情景剧。有段时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这样做是否是对的,她脱离那个浮华圈子。
明明她也可以靠脸吃饭,靠流量赚钱,她也可以又黑又红,照样把钱拿了去。她为什么要在某个黑不溜秋的小剧院里,守着那零星三俩,坐不满六排的看客们,穿一百来块的廉价戏服,顶塑料头花,演一民国时期被糟蹋来糟蹋去的女性。
稍微出格大胆的剧目,说不定还会被下一个巡演剧院给毙了。
但她喜欢,喜欢不一定全部是快乐的,喜欢有可能夹杂痛苦。喜欢不顶饭吃,但她于乔也不怎么缺饭吃。
她有过迷茫,又走出迷茫,只觉得做的事还是对的。
在备孕前期,她的心情还是放松的。
这里做过一次检查,那会儿是谢焕生跟医生交谈,医生走出来后,只跟于乔说了一句,调养身体,可以开始了,没问题。
备孕很久后,于乔肚子也没什么动静。她比较懊恼,有跟谢焕生提过:“要不我们再去做个检查?我们是不是方法不对?”
谢焕生搂抱住她,汗涔的肌肤相贴在身上,“该做的不是都做了。总得有个时机吧,哪能一来就怀上。”
于乔翻身推开他,“行吧,行吧。”
谢焕生又进了一新电影的组,于乔演完赖声川的《如梦之梦》,暂时没安排下一部戏,有一段休息的时间,她想着跟组陪谢焕生。
进组头两天,于乔对谢焕生有些困惑。这电影谢焕生饰演一个老婆跑了的男人,守着儿子两人相依为命,最后被兄弟拉着入伙,创业成为商界大佬的故事。
他儿子的饰演者是个胖乎乎的小可爱,矮冬瓜身材,白白净净的脸蛋,一戳一个梨涡印儿,像冬日里蒸笼揭开冒着腾腾热气的白软馒头。
于乔很喜欢这小孩,但谢焕生每次见到他,连个笑脸都懒得给,会让小孩离开。
排斥故意得有些明显,有些做作,
于乔发现谢焕生对孩子不怎么感冒。她歪着头,靠在谢焕生肩膀上问:“谢焕生,你没告诉我,你不喜欢小孩。”
“嗯。”谢焕生回答得过于实诚,“我只喜欢你。”
“啧。”于乔剜了谢焕生一眼,抬起头,揪住对方的脸颊,“我在给你说正经的。”
谢焕生扯着嘴角含糊说:“我说的就是正经话。我不喜欢小孩。”
于乔发觉好几天了,心理建设做好,她知道有的人不喜欢小孩,朋友里也有想丁克的,还有些是童年有过父母阴影,根本不想生小孩。
于乔只能恨恨捏着谢焕生嘴巴,“必须喜欢我们的。”她又骂道:“冷心冷清的老怪物啊。”
谢焕生拿下她的手,笑了笑,他还想说些话,想叫于乔放轻松,又忍住了。
他们俩的矛盾是在这部戏的结束,离婚也得从这里说起。
于乔知道谢焕生骗了她。
她自己和贺佳偷摸着跑去做了次检查,瞒着鲁源和谢焕生,换了家医院,不巧碰上江云秀。也不奇怪,于乔找的是最好的公立协和医院,医生嘴巴也牢靠,江云秀也在那里任职。
这事于乔以为不会惊动江云秀,没想到江云秀自己拿着报告单找上门,婆媳见面是尴尬,更何况是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于乔的江云秀,连婚礼都没露面的江云秀,基本上两人到了不相往来的地步。
“我儿子没陪着你?”江云秀从不叫于乔的名字,好像于乔在她这里永远是个得不到姓名的人。
于乔憋着一口气叫了江云秀妈,说:“他在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