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头声声慢——张大姑娘
时间:2019-12-13 09:32:34

  可是她所有的期盼跟祝福,都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在新的一年里,在慢慢四岁的一整年里面。
  好运并没有降临,张向东去当小贩买卖生猪,想着翻身,想着赚一大笔钱,把借来的钱还给人家,可是卖出去的猪,遇到老赖了,人家没钱还给他。
  去法院起诉,就成了一笔烂账了。
  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做生意的人最讨厌的两件事,一件是到了年底要账,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账目了,或者就是没钱还给你的,你逼得再紧,还是没钱,只能百儿八十的给一点。
  要着要着,最后都不想去要账了,要不出来了。
  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年底还债了,债主逼上门了,多得是年关怕要账跑到外地去没有音讯的,也有想不开挂在房梁上面的,实在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再去找新的人借钱救急,给一点儿西安把人打发走,这才好把人送走了。
  法院受理,也执行,审判也下来了,可是人家就是没钱,也没什么东西好抵押拍卖的,所以他搭上了钱,还搭上了官司钱,又是一穷二白的回了家。
  慢慢话更少了,她看着张向东跟马永红每天都吵架,两个人不说话,马永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那里哭。
  直到有一天,张向东摔了一个铁桶,就在马永红的脚边。
  马永红一下子就抱起来慢慢,走了,“张向东,你摔给谁看呢?”
  又是一个这样的晚上,慢慢低垂着眼眸,她想自己如果抬起头来,肯定能看到一天空的星星,漫天的星光在天地间,毫不吝啬的自由自在的挥洒,一定很美。
  可是她不想抬头,没有力气去抬头看,她只想低着头,低着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慢慢,要是离婚了,你跟着我,还是跟着你爸爸。”
  “你要是跟着你爸爸,以后就有了后娘,后娘不给你吃,不给你穿,你哭都找不到人,也再也见不到我了。”
  慢慢哭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两个人在一起,一家子在一起,无论是在一张床上睡多久,无论是一起吃多少顿饭,无论你以为一开始是这样的幸福,觉得最后还是这样的幸福的时候,全部破碎。
  没有那一种状态,是我们以为的永远。
  也没有哪一种幸福,是我们能一直不变的幸福。
  也没有哪一个人能告诉慢慢,怎么样,才能不会哭。
  她的眼泪哭的凶,又不想给人家看到,就背过身去,两只手的肉窝窝里面,似乎也都是眼泪,她一直没有说话。
  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大家夸她她或许高兴,骂她她只会隐约有感觉,但是从来不知道原因,所以不在乎。
  给她好吃的,她会对着你笑,你对她好,她会喜欢你,把你当成依靠。
  她能接受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并且在积攒着一起回报给你,但是面对世界上崩坏的一切,面对一些坎坷荆棘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
  没有人告诉她,面对父母要离婚的时候,她要怎么做。
  “一样是结婚,我这才几年,可是你看着这一出出的,谁家是这样过日子的呢。”
  马永红声音平平淡淡的,像是在当一个旁观者,看自己这几年的含辛茹苦一般。
  “我想着离婚,孩子归我。慢慢这么小,我不能放到他哪里去,到时候跟着她奶奶,好好的孩子,最后也没了活路。”
  “我以后就是不结婚了,也带着慢慢。”
  女人要是想着再去找幸福生活的,一般不能要孩子,一个是传统,再一个就是带着孩子就是个累赘。
  可是很多人,离婚了,当妈的拼了命的跟当爸的打官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不过就是因为舍不得孩子,一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后娘给孩子委屈吃,当娘的心里,刀割一样的,恨不得立马投湖死了的。
  宁要乞丐娘,不要皇帝爹。
  姥姥还是劝她,只是看着她这样根本就听不进去了,怎么劝呢?
  心里面打定了主意了,马永红不知道离婚后是什么样的日子,但是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日子会很艰难,会很累,很辛苦。
  现在孩子小,谁给自己看着呢,自己出去总要找个活儿干,不是去厂子里面干,就是去给人家刷碗拖地,受着别人的委屈,孩子大了,花钱就更多了,还要上学。
  可是不离婚,现在的日子就看不到希望一样,她跟张向东说了,不要折腾了,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安安稳稳下来,慢慢攒钱就是了。
  可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心里面有自己的想法,想着衣锦还乡,也想着出人头地,想着让家里人,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
  他也能吃苦,去钻营各种小生意,能干的都干了,能想到的也都想到了。
  没几天,张向东来了,就连张老二还有张老二家里的都来了,还是来请的。
  慢慢奶奶其实很会说话了,坐在那里,也是恨铁不成钢,叹着气,“我们也知道,对不住你们,这一出一出的,没个好日子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在该成长的时候没有成长,那么在以后,将会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代价,更伤的痛。
 
 
第19章 养牛
  又去骂张向东,“我也是愁死了,知道出了这事儿,我好几晚上睡不着,夜里面翻来覆去的,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儿了。”
  “那死人就是不给钱,不然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可是都打官司了,也没有用,就是穷的一分钱都没有。”
  马永红心里面不舒服,一直是坐在那里侧着脸,不肯去看张向东。
  慢慢走过去看着张向东,“爸爸,你来了。”
  张向东拉着她到身边来,捏了捏她的手,没说话,慢慢下意识的看了马永红一眼,马永红还是侧着脸,但是都听到了。
  她自己也没有下定决心,女人离婚很困难,不是外在的困难,是很多时候,过不了心里面那一关。
  这样的情况,外人看到了,就说离婚就离婚吧,确实是没什么好过的了。
  可是当事人心里面怎么想呢?
  马永红不是没有感情,两个人感情很好,张向东那时候订婚了,去了北京打工,回来给马永红带大城市的衣服来。
  两个年轻人有这样的心意,马永红一个人抱着慢慢走的时候,觉得这日子过得没劲了,真没意思了,不如一个人过得自在,天天这没有安生的日子过,真不如离婚。
  可是现在真的要说出来,她说不出口了,现在想着的,全都是张向东对着她的好,家里的事儿,基本上就是她说了算了,而且张向东不打人也不骂人。
  脾气好的很,她脾气急,对着张向东有时候骂,他也不还口,他对着孩子也好,慢慢是个女孩子,可是他从来没有说是对着不好过,慢慢生下来到现在,没有动过慢慢一根手指头。
  别人家的大老爷们,从来不做饭的,烧个水都是大功劳了,张向东会做饭,而且也愿意做饭,还有刷碗洗衣服,都能干,家里家外的院子,厨房他也都打扫。
  “回去吧。”
  张向东看着人瘦了很多,原本就不胖,就靠一个大高个子撑着骨架子,现在头发也长了,人看着就跟个一把一样的,背再没有当初的精神抖擞了。
  马永红哭了,她怎么能不哭呢?
  离婚了,她也舍不得,而且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要是离婚了,就是雪上加霜,家里那么多外债,都是张向东一个人的,穷的叮当响,也没有人看得上他了。
  喜欢过的人,有感觉过的人,你真心对着好过的人,说分开的时候,就是钝刀子割肉,自己给自己的伤害,比他给你的还要大。
  她咬着唇,几度张口都没不行,一张嘴,就哭出来了,“走吧。”
  张老二骑着三轮车来的,张向东站在最前面,不然后面坐不开,慢慢坐在马扎上,晃来晃去的,她觉得这样很好,趴在马永红的怀里面,“我要到爸爸那里去。”
  “别去,要摔倒了。”
  慢慢还是要去,张向东惯孩子,他就把慢慢放在自己前面,然后紧紧的抓着她。
  来回的颠簸,慢慢不小心碰到头,可是依然在笑,她觉得这样很好,即使在车棚子里面吹着干冷干冷的风,即使手冻得冰凉凉的,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第二天,老姑父就亲自骑着自行车来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受了大罪,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儿犯错,然后就到养殖场去做苦力去了。
  就跟劳改一样的,活儿又累又脏,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牛粪的味儿,可是对着慢慢很好,他本家没什么亲戚,对着老姑这边的亲戚就很亲近。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养牛吧,不然平时地里面的庄稼收成,一年到头来,都是辛苦钱。”
  他是特意为了张向东来的,老姑是老奶唯一的女儿,跟老姑父结婚,生了四个孩子,两个女儿,两个儿子。
  在养殖场待了不少年,老姑父也琢磨出来一点门道了,这事儿肯定是靠谱的,不然不能来跟张向东说。
  “你们也不用担心,这养牛不难,就是累点,平时还得去打草。”
  老姑父端着掉了把儿的小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浓茶,然后去问慢慢,“老姑父身上有味儿没有?”
  慢慢摇摇头,不知道老姑父这是一种乐观主义精神,“没有。”
  她觉得人身上都是一个味儿,人味儿呗。
  老姑父就摸着她的头,哈哈哈哈的笑,他是个有肚量的人,笑起来声音也格外的洪亮  对着马永红开玩笑说,“我这天天跟牛在一起,身上都是一股子味儿,就连家里面都带着一股子味儿。”
  慢慢飞快地看了一眼老姑父的表情,她仔细闻了闻,觉得确实是有股子味儿,可是她觉得这个不影响什么,还是拉着老姑父的手。
  这双手,就连手心都带着老茧,厚厚的一层,有的起皮了,摸起来硬硬的,手指头分手掌的连接地方,都带着些微发黄的透明的硬茧子。
  她抬着手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觉得很大。
  马永红觉得这事儿可以,张向东也觉得可以,最大的问题还是钱的问题。
  她是要喊姑父的,慢慢这一辈儿的喊老姑父,“姑父,你也知道,我也不跟你说前面的事儿了,就快过不下去了。我跟向东结婚这么多年,要说是为了别的事情吵架,真没有过。”
  “我们吵架,就是为了钱,为了家里穷,我们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啊。”
  老姑父叹了口气,“我知道,厂子里面有两头牛,一个有奶,一个还没奶水,没奶水的那个便宜点。”
  马永红就问,“那没奶水的多少钱一头?”
  “四千。”
  买牛养着,就是为了它生小牛出来的,还要卖牛奶,牛奶九毛钱一斤,很贵的。
  要是能要,肯定是要有奶水的牛回来,一进家门就能赚钱,而且谁知道那个没产奶的,到底产奶多不多啊?
  “姑父,我们也合计了,人有多大分量,去赚多大的钱,我们就要没奶的,便宜一些我们负担也小。”
  老姑父觉得也是这样的道理,“那行啊,我先找人留着,到时候去厂子里面买。”
  说着就起来了,马永红赶紧拉着,“在家里吃饭,来了怎么也吃一顿。”
  老姑父不肯,觉得都挺苦的,他在这里吃饭,家里没有好东西招待自己,这不是让小两口为难吗?
  执意就走了,马永红跟张向东就开始借钱了,问村子里的人借钱不好借,家家户户没有多少钱,有私底下借贷的,这就是唯一的法子了。
  俩人咬着牙,借了,利息就是高一点。
  马永红又回了一趟娘家,不敢问着慢慢姥姥借钱,她上面两个兄弟,这个钱借了,只怕是嫂子要吵架的,她不去惹这个事儿,省的让嫂子误会了。
  去姨妈家里借的,反正就是到处借钱,一屁股的债。
  张向阳两口子也在家里合计呢,合计着养牛的事儿。
  老奶不是四个儿子吗?张老二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个老大,张向阳就是老大的儿子,跟张向东是一个本家的正儿八经的叔伯兄弟。
  张向阳是大房的老大,张向东是二房的老大,就这么亲近的关系。
  “这事儿,我看行,养牛不费多大的事儿,吃草多,就是得打草,但是真赚钱。”
  张向阳各自矮的很,属于张氏家族里面的一个异类,因为老张家就没有矮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北方男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有点矮了。
  他合计着这事儿,跟自己老婆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是个机会,也听着姑父说过几句的,仔细想想,还真的行。
  张向阳家里的就不愿意,她心眼多,“可是,那天说了,就两头牛,向东家到处借钱呢,万一想要那个有奶的怎么办?”
  有奶的都想要,就是贵点儿,而且就这么两头牛,她也就有点眼红了,想着要拿一头有奶的。
  但是亲戚之间,你直接说就行了,她不肯说,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那种人,她又想着占便宜,还不想开口。
  就跟老姑父说了,他们家也想养牛,张向阳家里的很能说了,慢慢这个大娘的嘴啊,真的是不一般,说话总是带着笑,还带着一点软,尾音总是带着一点拖着的。
  “姑父,我们想着也养牛,家里三个孩子,向阳干活又不中用,那么大一点人,不是有两头牛,我们也跟向东家一起养算了,也有个伴儿。”
  姑父听了,当然愿意帮忙,而且他看好的就有两头,“行啊,后天来厂子里交钱就是了,向东家里要那头有奶水的,还有一头没奶水的你们带回去。”
  “这个啊,到时候再看看,商量一下。”
  他也没放在心里,本来就是给向东家里的看好的,想着帮衬一下,给找个赚钱的事儿干干。
  张向阳家里的就想要好的,就想要那头有奶水的,她家里有钱,主要是张老大是老师,拿着工资的人,关键是张老大就俩儿子。
  一个是张向阳,一开始就是留着养老的,而且大孙子也有了,张向阳弟弟呢,年纪轻轻就出去了,以后是指望不上的,所以家里东西一开始,就明摆着是给张向阳的。
  所以他能拿出来钱,问张老大要就是了。
  马永红本来是想着要没奶水的那个便宜来着,后来借钱的时候没想到能借全了,早就跟老姑父说要那头有奶水的,贵点就贵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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