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渺浅浅笑开:“不用道歉啊,你也是担心我嘛,不过我真的不会那么蠢,所以哥哥回学校去吧。”
晚上有个考试,纪予见闻渺状态没有想象中的糟糕,便决定离开。
他起身,心疼到什么也说不出口,沉沉地看了闻渺一眼,抬脚便走。
闻渺把他送到门口。
“别送了,我自己下去,记得吃晚饭。”
“好。”
闻渺目送他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纪予拨通慧姨的手机,对方接起,他直接说:“我来看过渺渺了,她看起来非常不好,每次忌日她都这样,这样下去根本不行,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只是这个时候这样,我想给她请心理医生。”
那边似乎早料到他会跟她说这个,语调不疾不徐:“我知道你的顾虑,可纪予你有没有想过,请心理医生很可能会适得其反?让闻渺知道我们怀疑她有心理疾病,她肯定会多想,一多想就容易陷入困境,走极端。”
“只是聊聊天,我不会让她察觉出来的。”纪予说。
“渺渺来福利院五年,除了偶尔会做噩梦,她妈妈忌日那天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外,精神状态一直挺好。她只是还没有想明白一些道理,纪予,给她一点时间,等她长大,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
纪予走出电梯,走出楼层,握着手机久久不语,天人交战良久之后,他妥协了:“好,听您的,不请医生,给她时间。”
*
顾酌坐在沙发上,懒散的靠着沙发背,散淡的目光看向窗外,心里头有点烦。
距他回南泉弄堂已经过去快两个钟头。
一股股烦躁之火燃烧起来。
他觉得自己得了病,不然为什么一想到闻渺那双红|肿湿润的眼睛,就烦躁得想要揍人。
她的眼神太绝望了,而且藏着深深的恐惧。
千岁从房间里信步走出来,看了他一眼,识趣地重返狗窝。
外面夜色朦胧。
他抓着手机茫然若失,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越压制烦躁之火烧的越旺。
“操!”
他狠狠咬了咬牙,抓着外套起身出门。
骑车返回“江汀岸”。
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顾酌重新站在闻渺家门口。
最后看她一眼。
就算纪予在里面,他也要再看她一眼。
按下门铃,静静等着。
屋内隐约传出脚步声,没一会,门内传来发着颤的声音:“是纪予哥哥吗?”
他沉声说:“是我。”
“顾酌?”
“嗯。”
里面没了声音,他也没出声,大概半分钟,手机铃声响起。
是小姑娘。
他接起,听到对方哑声说:“我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在手机里说吧。”
不方便?
“我就在门口,等你方便再出来。”
顾酌坚持要见她一面,她的声音太令人揪心了。
对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刻,门被人打开。披着头发穿着睡衣的小姑娘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这么烦啊?”她问,眼里有泪花在打转。
她侧开身:“进来吧。”
顾酌朝屋内看了一眼:“纪予走了?”
“走了。”
两人前后走进客厅,顾酌看到前面的小姑娘抬手蹭了下脸上的某个地方。
还听到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坐下后,闻渺低垂着头不说话,她现在特别特别难受。
每到这一天,她就会不断想起闻晨死时的样子。
是她的犹豫害死了她。
不是因为想念而难受,而是因为自己可能是个杀人凶手而难受。
一说话一动作,眼泪就没办法再控制。
夜里,闻晨会来找她,质问她,谴责她。
她害怕,会难受。
她摆脱不了,也会难受。
无数个难受加起来,让她想放声大哭。
可是顾酌在这。
她只能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的声音溢出。
顾酌身上的特属味道在鼻尖浮动,她想抱抱他。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久到顾酌耐心殆尽,余光里,她看见他站了起来。
他是不是要走了?
“我走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
果然,他就是要走了。
“渺渺,救我……”
这烦人的声音又来了,好近,就在耳朵边。
就好像闻晨贴在她耳边说话。
呼吸急促,她慌忙抬起头来看着顾酌。
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闻晨的声音消失了。
她发着抖,牙齿在打颤,口齿不清地请求:“可不可以不要走?”
最后一根弦应声而断,女孩眼里的恐惧比傍晚时更甚。
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顾酌几乎没有犹豫,重新坐了回去,眸色深沉,低声道:“可以。”
闻渺长长地舒了口气,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起身去找之前备给纪予的新睡衣。
小小软软的身影走进一个空旷的房间,片刻,拎着一个袋子走出来。
她把东西递给顾酌,指了指浴室门,有些局促:“这是睡衣,浴室在那,现在还早,你可以过会再洗,我去给你抱被子,你今晚睡沙发……对不起,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你要是不想睡沙发,我……”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顾酌打断:“没不想睡,沙发很好。”
沙发一点都不好,她心说。
她就是觉得让他睡床也有些不合适,所以才会这样左右为难。
被子和枕头一起抱出来堆在最大那个沙发上,顾酌还没去洗澡,闻渺坐在他对面,揪着睡衣衣角,欲言又止。
顾酌猜测她可能是想睡觉了但他还坐在这所以不好意思跟说。
所以他起身:“我去洗澡,你早点休息,我一会自己会睡。”
“嗯,晚安。”
“晚安。”
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身干净的睡衣出来,顾酌脸色不太好看。
她家时刻准备着男士的睡衣,一想到纪予随时可以进入她的私密空间,他心里就又不舒服了。
关了客厅里的灯,他面朝闻渺房间门的方向躺下。
她房间里的灯没关,一直到他睡觉前一刻,都还在亮着。
沙发不好睡,顾酌睡不惯,夜里,突然醒了过来。
他不知道几点了,不想看手机。
因为光刺眼,还麻烦。
卧室的灯居然还亮着。
里面隐约传来几句含糊的话语,听起来像梦话。
鬼使神差地,他爬起来走过去。
呓语渐渐清晰,他听到几句类似“救我”、“我错了,放过我”的话语。
女孩的声音满是绝望,让他一时听愣了。
接下来,呓语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脚步声。
她醒了。
借助房间里透出来的微弱光线,顾酌赶紧回到客厅,来不及躺下盖上被子,他陷在沙发里,装作刚醒的样子打了个没睡够的哈欠。
闻渺拉开门出来看到沙发上的模糊身影,以为她开门的声音吵醒了他,便说:“抱歉吵醒你了,我起来喝点水。”
房间里的光打在她身后,隔着距离,他也能看清她脖颈上的汗水,她的声音因缺水而变得更喑哑。
顾酌:“没关系,你喝。”
他重新躺了回去。
闻渺喝了水又回到卧房。
对面的光还是没灭。
过了五六分钟,小姑娘抱着床小被子出来,待她走到沙发边,他才用眼神示意她干什么。
闻渺闷闷的说:“房间里好闷,我想在这里睡。”
他没拆穿她的瞎话,嗯了声。
另一个沙发很小,就算闻渺身形纤瘦,也不太够睡。
她试了好久没成功睡下去,挫败地坐起来,抱着被子生闷气。
她能感觉到顾酌的眸光一直在她脸上停留。
头垂得更低。
大约两分钟,他低沉又温柔的嗓音在沉寂的空气中响起:“做噩梦没事,害怕也没事,不用强撑着,回屋睡,我进去陪你。”
几句话让闻渺强撑了一晚上的伪装溃不成军。
她一下把脸埋进被子里,眼泪哗啦啦往外流,很快眼下的被褥就湿了一大片。
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哽咽着问:“你怎么陪?”
“打地铺。”顾酌说。
闻渺先是机械地“嗯”了声,其实脑子阵阵发疼发胀,开始没听懂他的意思,后来迟钝的明白过来,又点着头“哦”了声。
直到不再掉泪,嗝声停止,她才抱着被子带顾酌去了卧室。
女孩的卧室干净整洁,布置的很温暖,铺着软软的地毯。
闻渺找了个瑜伽垫,又找了一床棉垫铺在地毯上,最后换上床单。
顾酌把被子和枕头丢在上面,闻渺脱下鞋子爬上床,躺了下去。
顾酌坐在地铺上看着她,声线平稳,透着夜晚的淡凉:“睡吧,没事,我在。”
“嗯。”
闻渺闭上了眼睛,耳边还是有那些声音,但却不那么害怕了。
床头灯一夜开到亮。
闻渺一整夜没睡,顾酌也是,他因为小姑娘明明睡不着却假装睡着的举动再次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什么也帮不了她。
痛拿不走,失眠也拿不走。
唯一能做的,就是靠坐在床头边守着她。
她不安稳的睡颜,让他的思绪,纷乱了一整宿。
翌日晨曦透过玻璃窗,两个刚眯了一会的人双双醒来。
隔空对视一眼。
闻渺的小脸愈发憔悴,顾酌忍不住说:“今天别打了,弃权。”
不料她轻轻摇摇头,对上他深邃眼眸,唇边的笑意似晨曦一样耀眼:“我挺想赢的,像上次汇演那样。”
顾酌心神悠荡,不再说话,换好衣服,回到南泉弄堂。
换了一身球服出来。
篮球赛首日,铭远来了很多家长和校外人士,诺大的学校热闹非凡。
三个年级分开打,八个班角逐冠军,冠军不仅有奖状,奖品,还有加分。
周六,八进四。
高一男篮第一场,3班vs8班。
顾酌的摩托车高调的停在篮球场边,他从车上跨下来,穿过密集混乱的人群,径直走到3班队员面前。
3班球员看着他,隐隐有种梦想就要成真的感觉。
翟张扬上前笑问:“历史重演?”
顾酌弯了弯唇,神情坚定狂傲:“把那张纸夺下来,让祈福请吃火锅,可行性高么?”
3班队员反应了几秒,随后齐声笑道:“高!”
刚从球场对面走过来的龙彪&许心愿:?
现场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码字太慢了,这章字数又多,所以昨晚说九点更没达成。
等我这周期中季过去,我一定固定个更新时间。
第24章 表露
3班临时换人,原定的站位和战术都要作调整。
场边的哗然经久不息。
大群实时播放球场实况,新鲜的面孔鱼贯而来。
许心愿和龙彪被挤出人群之外,被这样一挤,天大的好奇心也没了。
他们俩本来就是来看闻渺打球的,比起顾酌,他们对小姑娘的兴趣更浓。
反正也挤不进去,他们索性去女生场地找闻渺。
找了一圈没找到。
一打听才知道3班女生第三场对5班。还早,闻渺还没来。
这边,翟张扬他们两眼不看场外事,专注商量新站位。
顾酌听完翟张扬对队员情况和原站位战术的描述,略一思虑,开口说:“陈译先不上,我替他的位。”
陈译打球基础比较差,心态还不好,换他没毛病。他自我认识比较清晰,欣然同意大佬安排。
他是5号位,中锋,配合大前锋抢篮板和传球运球。
翟张扬却跳出来反对:“不行,你得来我的位,三分还是得靠你。”
顾酌把陈译换下直接顶他的位是考虑到这样可以让调整幅度最小,其他几个人打了很长时间的配合,这样调整也能让他们最快适应。
所以翟张扬的反对无效。
他说:“先这样,三分不止能靠我,应对8班,够了。”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狂傲又自信。
翟张扬听愣了,狐疑道:“你怎么知道够了?难不成你看过8班训练?”
话出口他又觉得这两个问题问得有点多余,顾酌两耳不闻校内事,没那个闲心看菜鸡打球。
不料顾酌却“嗯”了声,承认了。
翟张扬整个迷糊掉,想问又觉得管得有点多,就闭嘴了。
距第一场比赛开始还有一刻钟。
顾酌的视线越过线外层层叠叠的人群,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没多久,又把眸光收了回来,垂下眼,神情寡淡。
翟张扬不由地伸长脖子往外张望,除了人,还是人。
没有任何异常。
8班队员站在对面,士气低糜,个个面如土色。
相反,3班这边个个喜气洋洋,就跟已经赢了比赛似的。
孟维去教室拿了一件备用的球衣下来,顾酌去球场旁边的卫生间换上。出来的时候,又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3班球服真够骚的。”
“大帅逼穿,我顶不住。”
“那个唇印我认领了,麻鸭,那个位置,想想就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