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那上官类抬眼看他,心中愤恨又惧怕,但面上早已不似适才。
“我真不知道,皇上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第三次。”
上官类喉结动了动,咬牙切齿,“我说了,我不知……啊!”
他那个“道”字还没说出来,霍然便觉得手手腕剧痛,而后便听一声闷声。上官类脸色瞬时煞白,毫无血色,亲眼看到自己的右手被他削了下去。
“没关系。”
“啊!”
撕心裂肺般的痛,上官类叫了出来,目眦欲裂,几近疯狂。
那魏昭从容不迫地拿起桌上的帕子,拭去刀上的血,洗了手,便出了门。他前脚走,后脚便有人进来,用东西堵住了上官类的口。
月明星稀,时近亥时,二房许凝薇房中这时骤然起火。魏昭瞧见,负手驻足,眯了眯眼。
这时暗卫锦瑟与孟萧双双过来。俩人来到便单膝跪了下去。那孟萧将手中帕子包裹着的东西举过头顶,打开复命。
“玉玺在此,皇上过目。”
魏昭看了过去,唇角微微动动,伸手接过。
只见其晶莹剔透,白玉为之,其上正面赫然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那包着它的帕子尚且湿着。先皇的亲信,昔年却是将它藏在了中宫院中的一个深潭之下。
魏昭在受上官琳琅监视之时便知道了东西在此,碍于难取,迟迟未得手,后被监视,便只好姑且作罢,但五日之后,他便叫来了人。
*
天边火光弥漫,王府之中乱做一团。
“三千士兵均被他的人卸了甲。殷王大怒,援兵正在赶来王府的路上。”
玄幽立在院中,微微抬头,瞧着月光下,上官琳琅梨花树下柔弱的背影。
“他呢?”
“走了。”
“走了……”
上官琳琅重复了一声。
“是。”
“走多久了。”
“刚刚动身。”
“下去吧。”
玄幽躬身,但刚刚隐退在黑暗之中,但见上官琳琅缓缓地转过了身来,朝着月洞门而去。
“小郡主……”
他唤了她一声,但她没有回答。她径直地一个人走。府中嘈杂一片,时而有人从她身边经过,甚至有下人由于匆忙,不小心撞了她,但她对嘈乱充耳不闻,对撞击道歉也仿若不知,只是一个人走着。
玄幽在暗中,跟在她身后,但见她来到了西门,抱膝蹲在了一处长廊之下。
黑夜,月亮隐去,天上只有点点繁星,她抱着双肩呆了一盏茶的功夫,但听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黑夜之下,共有十几人,为首那人玄衣黑发,面如冠玉,正是穆川。
上官琳琅起了身,遥遥望着人,眯眼笑着,唤了他。
“穆川。”
只见男人侧头,瞥了她一眼,没驻足,亦是没回话,一眼过后,便仿佛没人唤他,没她这个人一般,面色冷然,没有半丝温度地,仍是抬步向前。
上官琳琅很快便从他的前面,落到了他的后面。
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随着他缓缓在动。
良久,少女再度欣喜地唤了他一声。
“穆川。”
但那男人依旧没有回应。
上官琳琅站在月下,夜风吹过她鬓角的头发,刮过她的脸庞。
“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么?”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语声没了之前的欢跃,但相同的是,她还是没得来男人的回应。
她笑了,一抹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但,她又哭了……
第64章
一夜恐慌,突如其来的恐慌。原本平静安泰的大殷王府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整个上官家可谓丢盔弃甲,被人玩的团团转,甚至找不到敌人。
敌人隐藏在内,兴风作浪,为所欲为,此乃前所未有之事。非但是他大殷王府前所未有,怕是历来也没有哪个世家、王家受过如此耻辱!
金碧辉煌的殿之上,大殷王一拳砸在桌上,暴怒至极!
粮草被烧,屋舍被烧,兵被卸甲,敌人不过区区几人,把他诺大的王府搅的天翻地覆,人人恐慌自危!
“是谁!”
大殷王年过不惑,一张国字脸,穿着一件深绿色金丝缎服,贵气十足。他喘着粗气,额上青筋暴起,紧咬着牙。
大殿上跪了一片,鸦雀无声,只有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这时,外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不时有人气喘吁吁地进来。
“启禀王爷,知知道了。”
殿上众人包括殷王都是心一惊,只听那大殷王声音阴鸷,“是谁?”
“回王爷,是,是宣武帝!”
那宝座上的男人闻言顿时愣住,心骤然一抖,眸光炯炯,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手下,手指微微颤了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
树叶枯黄,随风缓缓飘零,阳光照在石阶上。雨竹林中传来阵阵清悦的鸟鸣声。
上官琳琅坐在桌前,将铺在桌上的“琅章”一颗一颗地捡起,放入了自己身前的一个金色盒中,口中喃喃地数着。
“九百零七,九百零八……”
她足足数了半个多时辰,直到数完那最后一枚,一抹笑容在唇旁荡漾开来。
小姑娘轻轻缓缓地盖上了那盖子,这时拿起一旁的一把木剑,那木剑的剑柄上刻着花纹,还有“上官琳琅”四个小字。
正是穆川给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抬手轻轻的抚摸,微微地笑了,良久,眸光又落在了身旁的茶杯上。
上官琳琅缓缓地拿起了那杯子,捧在手心中,轻轻地转着,看了许久许久,心口跳动,一缩一缩的……她将它慢慢地靠近自己,终是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唇上……
眼前一幕幕,浮现着穆川的脸,浮现着他在练武场上的样子;浮现那夕阳下,他坐在木屋前为她刻剑的样子;还有那日他斩杀白狼,救她脱险时;他背着她下山……
种种的种种……
她仿佛还能感到他背脊上的体温……
“穆川……”
不知不觉,她唤出了声。
“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毫无防备,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语声微微。
来人是玄幽。
“小郡主,知道他是谁了。”
“是谁?”
“宣武帝,魏昭。”
“呵……”
上官琳琅笑了,笑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什么也没说……
*
洛璃瞬时坐到了椅子,浑身都颤了起来。
“你说,你说什么?你,你你再说一遍!”
那丫鬟亦是嘴唇发颤,声音发抖,“小小姐,那,那穆川是是宣武帝魏昭!”
洛璃狠劲儿捂着胸口,睁圆眼睛,死死盯着丫鬟。
“宣……武帝,魏……昭……!!!”
她胸口狂跳不止,只觉得人要疯了。
“早知道,应该,应该好好对他呀!”
洛璃咬着嘴唇儿,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应该……!!”
她话没说出来,但丫鬟知道她的意思,小姐可不是应该好好的和他相处,好好的和他……
她使劲儿地点着头,“是啊!那小姐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真真儿的一步登天,一跃飞上了枝头了啊!
洛璃悔恨地一跺脚。
饶她也算是名门出身,但自己的身份和那上官琳琅都差一截,和那皇家家……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望尘莫及啊……
“穆川,魏昭……”
洛璃想着他那张俊脸,越想越心躁,越悔恨。她使劲儿地揉着帕子,这时猛然想起了苏婉婉,脸一下子就沉了。
“苏婉婉那个贱人!”
“啊!”
那丫鬟也骤然想了起来。
话说俩人昨日去找苏婉婉呈口舌之快,后却不知被谁捂住了嘴,下了药弄晕,丢在了灌木丛中,整整一夜!
第二日还是两个丫鬟看到的俩人,叫醒了她们。
她二人浑身占满杂草,头发乱蓬蓬的,狼狈至极,被好几个人看了见。洛璃简直要气死了。接着更生气的便是听说那苏婉婉和穆川私奔了。
此时,听闻穆川竟然是那九五至尊!宣武帝魏昭!
“我的天呐!!便宜死了那个小贱浪蹄子了!啊啊啊!”
洛璃捂住了耳朵,使劲儿地大喊了两声!
*
却说前一夜,婉婉与许凝薇成功脱逃。她一直看着路,见快到了需要与三哥汇合的地方,便敲了窗。
那马夫不是一个马夫,婉婉知道。婉婉知道他是魏昭的亲信,也是一个绝顶高手。
“哥哥答应我了要带我走。我没想到事发这般突然,本来想提前先送这位姐妹出来的,但是……”
她大致地和那男人解释了一遍许凝薇的事儿,但没说什么怀孕,没说的那么详细,也没说她是什么二奶奶。
而后便言明在前边玉梅庄附近有人会接她
她知道这男人不会询问太多。
果然。
那男人乍听一愣,但旋即明白她口中的哥哥是谁,躬身应声,极其恭敬。
这小姐当真是艳美绝俗,倾国倾城。皇上能把她带出来便说明了一切,它日她必然宠冠六宫,这是贵妃的命啊!
他自然此时便以皇上妃嫔之礼相待这小姐。
婉婉点头,闭了那窗,与许凝薇最后近亲了一会儿。
“我与姐姐一定还能再相见。”
“婉婉要照顾好自己,有机会希望能见见这个他。”
适才车中,婉婉已大致地给许凝薇讲了她与魏昭的种种,不过自然是没说的那般仔细,道的也皆是情情爱爱之事。
马车不时便行到了那玉梅庄。
遥遥地,婉婉掀开窗帘,便见三哥苏煜来回走动,急不可耐,时而朝着她们的方向张望。
这时看到了车,那苏煜登时奔了过来!
“凝薇!”
他已在此等了两个多时辰,心跟烧着了般。
今日上午他刚接到婉婉的信,刚知道许凝薇怀孕之事,也是刚知道婉婉与她要逃走的计划。
苏煜欣喜,但欣喜之余,更极是忐忑,心一直提着。
他和许凝薇自从有了那次,苏煜便一直大着胆子,屡次提出,想要把许凝薇弄出来,想要与她长相厮守。
但许凝薇不敢,一直相拒。他一直暗中筹谋,想着法子。但没想到今日接到了婉婉的信,听婉婉说了要带许凝薇逃离之事!
苏煜狂喜,眼下就算让他跳油锅,他都在所不辞。
信中婉婉叫他等消息,他更没想到她们这般快便行动了。
“凝薇!”
苏煜见了人便将人抱入了怀中。
“三哥……”
俩人紧紧相拥。
婉婉瞧着两人心中很是欣慰。但时间紧迫,她也没与他们说太多,只反复叮嘱三哥照顾姐姐,告之许凝薇宽心,王府那边定然烧的什么也不剩了,他人都会以为她死了。
许凝薇是个寡妇,实则没有什么人在意她,死了便死了,甚至都不会有人追究。
只是她是上官家的儿媳,只要活着,她就是上官家的人,没人会放她走。
但眼下,一切都结了。
许凝薇点头。
而后,婉婉便匆匆与人告了别。
坐在车中,她时而还在掀开帘子,看着俩人目送她的身影。
这年一别,当真不知今生还能否相见,婉婉掉了两滴泪,不过都是欣喜激动的泪。
这时再看看那宽阔的夜空。今生,她的命运是彻底改变了,凝薇姐姐也一样。
马车沿途奔波,已经到了深夜,但婉婉一直没敢睡,与芸香还是不断地看着路。
待快要到了,她再度叫了那马夫,说明了自己曾运出了一些钱财,寄存在了某处之事。
那男人哭笑不得,只心道:这小姐不知皇上身份,跟了皇上竟然还怕没钱花。
时间并不紧迫,那马夫也断不会违拗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深夜,婉婉直到接回来小月,也拿回了自己的东西,方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这时眼见天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她终于合了眼。
这一觉却是睡到了第二日上午。若不是马车停下时的剧烈晃动,婉婉或许还在沉沉地睡着。
“怎怎么了?”
她醒来便向着芸香问话。
小姐倚靠着她,睡着,芸香一夜没怎么敢动,这时才动了动,但摇了摇头。
“不知道呢?”
她话音刚落,但听外头响起了那马夫的声音。
“主人。”
男人一声低沉的应声,让婉婉顿时精神了。她立时就掀开了那车窗的帘子,看的一清二楚。
十几个黑衣人,为首那人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不怒自威,仿佛与生俱来着贵气,正是魏昭。
婉婉咽了下口水,心口登时就狂跳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这正看着,突然听见开门声,却是那马车的门被人拉了开。
“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