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那可是卢阙啊!去年军校联赛的前十强者。有着让人无从羡慕的天赋,可怖的深厚内力。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成长到一个新的高度。
观众吵闹的声音渐渐熄下,胸口被闷闷的情绪堵住。什么流派,什么段子,都不想说了。
本以为她会很快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向众人展露了自己最坚韧的一面。
“妹妹,你超棒的了。不能让你放弃又不想让你继续……刚刚跑路的那队人快出来挨打!”
“我错了,我居然说小姐姐说魔鬼,这分明是天使啊!”
“如果我有这样的朋友,我能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哐哐撞大墙!”
“强大的人连人格都如此强大,这是要迷死我吗?”
“谁再跟我说联赛里都是塑料情,我就把我家里的马桶盖到他的头上!”
“加油啊妹妹!”
开云不知道什么十分钟,她只知道,她不能在这里停下。
她随时都可以收手,全真模拟嘛,她有无数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但是卢阙不行,内力暴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可能会因此受到一辈子的都无法治愈的伤害。也可能再受到更多的指责跟愤怒。她不同意。
开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她追求的只是举起而已。
再举起下一次。
“卢阙!”
她的刀力道开始减弱,只能用肩膀挡住。可卢阙的攻击却越来越快,像是不知疲惫。
“麻婆豆腐!”
生的意志啊!
“铁板牛肉!”
还不够饿吗?
“卢阙!”开云大声叫道,“开饭啦!!”
·
卢阙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一道声音,远远地在呼喊他的名字,将他封闭的世界撕开一条裂缝,一声又一声。
当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名字之后,视线开始慢慢清晰。所有的信息迟缓地涌入他的大脑,让他停止的思维重新开始运转。
他是在做什么?
卢阙停了下来,零散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现。
他尚不能很好地分辨目前的情况,就看开云在他面前高高跳起,举起大刀,朝着他面门的方向劈下。
卢阙手指动了一下,没有躲避。
然而在刀落下之前,开云手指一转,将刀换了个方向。最后冲势减缓,停在他的脸前,用刀背轻轻碰在他的额头上。
卢阙脑袋稍稍后仰,目光中是一片茫然。
开云说:“打我的报复,长教训了没有?”
卢阙抬起头,入目是空旷的街道,坎坷不平的路面,还有过于刺眼的日光。
画面终于有了色彩。
他还在考场里?
·
卢阙突然停下动作的时候,观众有片刻不敢置信的停顿,随后反应过来,开始放肆的狂欢。
各种打赏接连不停地闪过屏幕。
“快给我妹妹买吃的补补!”
“我必须要让妹妹有钱起来!”
“给孩子买点吃的吧,看她都魔怔成什么样子了。”
“女儿我爱你!爸爸为你骄傲!”
“今天几餐有麻婆豆腐?我是不是问早了?”
气氛极大地感染了周围的人群,连联盟大学的考场内部,都响起了两声不合时宜的掌声。
负责安保的军人收起武器,互相对视一眼,全是对后生可畏的惊叹。
虽然卢阙身上的内力还有些紊乱,可是已经在自主地平息。只要不再次出现意外状况,算是解决完毕了。
“可以啊。”为首的军人笑了出来,语气中满是赞扬,完全没了刚来时的那种冷峻:“这考生叫什么名字?联军的啊?他们学校今年真是招了匹黑马,估计笑都要笑醒了。”
联军的考场外,监考官拍腿大笑。
开云!给他们联军长脸了!
嗯……等等。监考官笑容猛得凝固。闺女好像不是他们联军的学生啊?
·
赛场内,开云对着卢阙做后续思想指导:“现在冷静了没有?不要随便因为不相干的人几句厥词就生气好不好?他们根本不值得。”
卢阙呆愣愣地眨了下眼。
开云又用刀尖戳了戳他肩膀:“喂?”
卢阙这才有了点反应。躲开了。
还行,有反应。
开云将刀背回到身上,慢慢活动手臂。
现在停下来了才感觉到,肌肉受损过度是多么难受。
“你为什么没杀了我?”卢阙的声音还很干哑,压在喉咙里,甚至很难听得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不是当然的事吗?”开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追着我,想让我做你的对手。反正我不会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去挑衅我的对手,也不高兴看见这样。”
开云对着他语重心长道:“你要坚强一点!社会很险恶的,但那不是你的错。”
开云转身就要离开,卢阙问道:“你去做什么?”
“清场。”开云以为他还要动手,说道:“这次累了,下次再跟你打。”
她也不飞了,放缓速度,当是边走边休息。
卢阙迟疑了片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开云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就没再管他。
·
直播管理员将画面停在二人身上太久,似乎是终于想起了考场里还有其他的考生,于是将镜头扫回训练大楼,拍了遍雷铠定。
大概是以为直播绝对不会再关注他一个残障人士,雷铠定的状态有点放飞。他大字地躺在地上,半梦半醒间流着口水小声叫唤:“麻婆豆腐……”
观众:“……”
这傻孩子。
第23章 二更
开云在跟卢阙的长期对抗中,手脚部位的肌肉受到了很大程度的损伤,常理来说无法急促维持她的强力攻击。但这里毕竟是全真模拟,现实里只有因为肌肉长期紧绷而造成的些许酸涩而已。只要意志力够强,是可以克服的。
在比拼意志力这种事上,开云还没有输过。
加上三夭系统出于对考生身体的保护,在疼痛感或真实感超过一定程度的时候,会直接进行屏蔽。所以这一路杀过去,除了明显感受到身体机能被强行调低,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
卢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到后来也开始动手清场,追击考生。两人恰好是不同阵营,快速达成了默认的刷分合作。
开云主动将救援军阵营的学生让给他。只是,由于卢阙威名在外,不少落单学生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跑,导致开云再也不能钓鱼执法,严重拖累了她的刷分速度,让她有些忧郁。
偏偏那边雷铠定还不停地发来消息,一腔快要断气的音调,旁敲侧击地催促她赶紧回来。
“开云,我快不行了,我可能坚持不到比赛的结束。”
“小心一点,你千万要活着回来啊!你可以不考虑我,但你一定要想想你的麻婆豆腐!”
“卢阙是不是还在场内?你单枪匹马的不要被他追上。实在不行你就求一求他吧,他说不定会放过你。”
“现在到底是哪一方阵营占优?你给我讲一下外面的世界吧,我想出去看看!”
“开云!要不你别打了,咱们先吃完饭再说。吃完最后的晚餐,再送他们上路。”
开云最开始还应了两句,让他坚持,到后面觉得他实在太烦,甚至想结束这一段短暂的友谊。
“我太无聊了!”
雷铠定在长期得不到回应之后,哭嚎着发给她诉苦道:“我已经在考场里躺了好几个小时还什么都不能做!我数了十几遍尸体,我现在可以大声告诉你我们一口气干掉了39个人!”
为了C位他付出了太多!
开云叹了口气,扭头看卢阙。
卢阙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亚子,只不过雷铠定蠢得很外在,而他笨得相对比较低调。
她真是太难了。
开云不想忍受魔音催耳,只能加快速度,围绕着考场的地图一圈一圈地搜查。
一般这种带阵营规则的团队图,进行到后期的时候,考生都是分散站位。毕竟无法确定身边的人是否会叛变,而且人数太多也不便于隐藏身形。
开云的行动宗旨是:只要我跑得够快,就没人能躲得过我。
到后面连卢阙也没追上她。
观众们没想到她在经历了前期的巨大消耗之后,竟然还能继续保持这种高度的运动量。提着笨重的大刀,却玩出了刺客的灵敏。多数学生是在疲惫地中场休息时,被突然冒出的开云一刀毙命。
而那些阵亡的学生,本来以为自己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手上,应该是本场的一个悲剧,结果出来互相一对,好了嘛,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那感觉瞬间就释怀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直播间的频道里,等待着开云力竭倒下的那一刻。
“第几圈了?”
“好像是第四圈,又好像是第五圈。反正又三个小时过去了。”
“我的妈太可怕了,以后耐力不好都不敢参加军校联赛。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因为轻功好,她完全在用内力跑。妹妹的内力已经不是正常学生能拥有的程度吧?所以联军为什么不招她?”
“她跟鸟人唯一的区别,是她没有一双翅膀。她比鸟人优秀的地方在于,她没有翅膀,但她还是可以上天。”
“我从没见过一个图的玩家被打得那么惨。下次考试前千万要祈祷别跟他们分在一起。”
“卢阙冤了,他以前对普通学生没那么高的热情。”
“看,他们微笑的样子,像不像在觊觎你的积分?”
“阴谋的粉碎机,考场规则的破坏者——勾魂使者黑白无常。”
在观众各种很不是滋味的吐槽声中,这台人形永动机终于停了下来。
她坐下的那一刻,众人齐齐发出满足的叹声。
比赛限定时长是24小时,此时其实才刚刚过半,但是考场中已经找不到其余考生了。
开云坐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遇到随后赶来的卢阙。
微风习习而过,鼻间还能闻到一丝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开云声明一句道:“我真的不跟你决战紫禁之巅了。”
卢阙淡淡应了一声:“哦。”
开云顿了会儿,又问:“那我要去吃饭了。你吃吗?”
卢阙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开云立即说:“雷铠定还在训练大楼里,我回去拿豆腐,你去背他出来?”
卢阙皱眉:“雷铠定?”
开云说:“应该是大楼里唯一活着的人,身份的辨认方式是聒噪。”
卢阙领命离去。
·
雷铠定支撑着将房间里所有人的背包都翻了一遍,发现里面全是学校建议携带的工具器材,再或者是各种小型暗器。
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如果考场里有第二个开云就死在他面前,那该有多好?
他盘腿坐下,摆弄起通讯器。
“喂喂。”
开云不答。
他等了会儿,又发去道:“卢阙来啦卢阙来啦,开云你还活着吗!”
这次开云给了个简单的回应:“哦。”
还活着!
雷铠定继续说:“场外到底还有多少人?剩下的人留给卢阙吧。说不定下个考场大家还会撞上,你得罪他真的不大好。你不知道,得罪卢阙的人,会被他追到天荒地老,他就是那么狠毒的一个男人,非杀不可……”
他撇过头一晃,发现视线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长靴。长靴上染着血渍,侧面贴着联盟大学的校徽。
雷铠定缓缓将目光向上移动,不期然与那双泛着冷漠的眼睛对上。当即见鬼似地叫了出来:“卧靠!”
雷铠定今天已经喊了不知道多少次卧靠,他那已经被系统判定为重伤状态的身体,跟死去的鱼一样顽强地弹出了生命力。
“你不要过来!”他惊慌道,“欺负伤残人士不符合江湖道义更不符合高手风范!像我就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你站住!”
卢阙耷拉着眼皮,一脸阴沉地望着他。
雷铠定对着通讯器大喊:“开云!卢阙要抓我做人质去威胁你了!我的生命不重要,你一定要先杀了他!”
卢阙被他惊惊乍乍地喊得耳朵疼,单手抓过他的衣领,往门外拖。
雷铠定拼命挣扎,同时感觉自己的血条在飞速下降。
这时开云悠悠的声音从通讯器内传来:“我让他带你来吃饭啊。”
雷铠定动作僵了一下,无法顺利地读完这句话。
逻辑关系跟因果关系他都可以不考虑……
“我们为什么要跟卢阙一起吃饭?”他困惑道,“他跟我们又不是一个阵营。”
卢阙停了下来。
雷铠定还要说话,感觉身后的那双手慢慢滑向他的脖子,冰冷的指尖按住了他的脉搏,似乎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让他当场血溅三尺。
雷铠定:“……”
“我是说,那就辛苦了。”雷铠定能屈能伸,做好心里建设之后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吃饭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嘛!”
卢阙继续拖着他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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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云将位置选在一个通风明亮的地方,抓紧时间用细碎的石头搭好灶台生好火。
雷铠定被卢阙扛来的路上,已经能闻到飘在空中的米香,那清香的味道洗去了他胸口积郁的闷气,感觉呼吸都畅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