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泓之了然,方才自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她缓过神来了,必定是想表达对自己的感激之情。
也是,自己这般大度,不仅替她解决好了这件事情,还不惜假扮成那个对他始乱终弃的夫君,她这会儿心中必定十分感激吧。
他想了想道:“那便回我府上去吧。”
过会儿消息应当发酵的差不多了,他也应该准备准备去长公主府同人家母亲解释解释了。
他带着小姑娘一路回了淮临侯府,将下人挥退之后,整个房间中便只剩下了他二人。
“有什么想同我说的。”他微微低头看着只到他下颌的小姑娘,嘴角微勾,眼中含着期待。
颜夕抬起眸子看他:“您方才那番,是什么意思?”
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小姑娘眸子微闪,盛满了希冀之色。
顾泓之一怔,却误会她是想听一听自己的打算,确认心中所想,以便于抒发对他的孺慕之情。
他清了清嗓子,也不便说的太过邀功了,只面色淡然道。
“这次崔氏显然是别人找来,意在败坏你名声的,我方才如此行事,乃是解决此危机的最佳办法。”
当初他嘱咐崔氏要办的事便是如此,崔氏当初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然败坏了小姑娘的名声,唯一的解决之法便是也挑选一个在人前的时机,由他来担下陈洵的名头了。
这样一来,小姑娘身上的流言便会变个方向,即使仍有少数难听的话,也只会落在自己身上。
听过他的话,颜夕眸中的希冀却渐渐消失。
原来,他还是没有想起来,只是假扮做陈洵来替自己解决麻烦罢了。
顾泓之说完,半垂下一双黑眸看着小姑娘,谁想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对自己的感激之语,心中不由有些焦急。
怎么回事,是他方才说的不够清楚吗?
正沉默间,管家敲了敲房间的门,手中拿着一物过来了。
“侯爷,这是您之前写好的庚帖。”
顾泓之扫了一眼,“嗯”了一声:“放桌上吧。”
管家将庚帖放好,微微扫了一眼旁边的颜夕,躬身退下了。
哎,这位果真就是他们日后的女主子了。
颜夕水眸微颤:“您拿庚帖做什么?”
顾泓之睨她一眼,心中微微烦躁。
“今日之后全盛京都会知道我和你之前在永定村成过亲的消息,现在不去找你母亲说清楚难道还等她日后来找我吗?”
小姑娘疑惑道:“既是解释,那也不用拿庚帖呀……”
顿了顿,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眸子道。
“您是想同我成亲吗?”
顾泓之瞧着她的样子,心道这木呆呆的小姑娘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他翘了翘嘴角:“自然。如今我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之前同你成过亲的消息,日后我们在他们眼中便是夫妻关系,但叫人说起来却始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似的,还是补办一场成亲礼较好,你意下如何?”
他如今吃了这么大的委屈,明明自己才是被当作替身的那个,还去假扮她那个不见踪影的夫君,要求一场光明正大的成亲礼不过分吧?
谁叫自己将小姑娘放在心上了呢,否则,若是旁人敢将做他当做旁人替身这种事,自己定要叫他好看。
他便先委屈些也无甚,待成亲之后,定要将小姑娘的心思板正过来,迟早让她忘记她那个夫君,全心全意地只看着自己。
颜夕颤巍巍地抬了抬眸子:“我,我不想嫁。”
顾泓之唇边的笑僵在脸上,难得迟疑道:“你说什么?”
她瑟缩了一下,果真老老实实的重复了一遍:“我……我不想嫁。”
顾泓之看着她像个小鹌鹑似的,仿佛自己在强迫她一般心中就忍不住一窒,怒火不断翻涌着,面色沉得也仿佛能滴下水来一般。
他捏住小姑娘的下巴,冷笑一声道。
“你不想嫁?”
“如今事已至此了,你难道还想着你那个此时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夫君!”
颜夕半垂着眼睛,睫羽长长叫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神色,听到顾泓之的话猛然一颤。
他果然还是在意的。是啊,这换做任何一个常人,都不可能会不在意的吧。
她知道即使没有记忆的他,这段时间定然也是喜欢上自己了,但他始终没有恢复记忆,陈洵便始终是存在于他心底的一根刺,不可能一直心无芥蒂的。
更何况他们在盛京重逢后,刚开始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是冷冷的、严厉的,即使是如今喜欢上了自己,恐怕也无之前那般情深义重吧。
之前她将自己成过亲的消息隐瞒下来,便是想着先同他相处一段时间,等他恢复记忆之后两人便可欢欢喜喜的再度生活在一起。可是如今他记忆尚未恢复,两人就因为流言要赶鸭子上架一般再次成亲,实非她所愿。
她想再等等,等他恢复记忆,或者,等两人再相处些时日之后。
万一他一辈子都不会想起那段记忆了呢,如今被迫同自己成亲,日后会不会有后悔的可能。她不想,他现在为了替她遮掩流言而委屈了自己。
过了半晌,顾泓之才听见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开了口。
“您临出京办事的那晚,便已经知道了我之前在永定村成过亲的消息是吗?所以才那般生气,是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离京的吗?”
他一时微怔,不防她竟突然提起这茬,黑眸沉沉,抿唇不语。
颜夕看着他,继续道:“您是不是以为我将您当做我夫君陈洵的替身了?”
“难道不是?”
顾泓之轻嗤一声,将她的下巴松开。
“你敢说我同他的长相不相似?你未将我当成他?”
颜夕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您若想这么想,倒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他们始终都是一个人。
她顿了顿,抬起水波潋滟的眸子,认真道,“我还是希望,您能好好考虑这件事。”
“说到底你还是记着他,是不是?”
顾泓之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心中微微刺痛。
果然,明目张胆的承认就是将他当做替身了吗?从前那些故意示好全都不是为了他是吗?
颜夕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不发一言。
这要叫她如何否认,她记着的,始终都是他啊。
这落在顾泓之眼中,反倒成了无言的默认,他紧紧咬着牙,不怒反笑。
“好,你既不想成亲,那我也不能强逼了你去。只是我做事必须有始有终,庚帖可以不拿,你母亲那边却是要解释清楚的。”
他将管家叫来,让他去备好一辆马车,稍后便要去长公主府。
两人坐在马车里,一路无话,整个过程中顾泓之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仿佛回到了两人最初见面时的冷淡。
颜夕一直紧紧捏着衣摆,他好像十分生气,自己方才是不是该说的更清楚些。
她面上两道秀气的眉一直紧紧蹙着,想不出来合适的话来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呆笨的嘴会将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短短的一段路程很快便到了,临下车前,他终于说了整个车程中唯一的一句话。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待会儿到底要跟你母亲怎么解释?是在她面前也假扮成陈洵,还是坦言只是为了帮你解围而装出来的。”
毕竟,这可是两种意义。前者的走向只有那一种结局,后者却还有转圜的余地。
颜夕却没意识到这点,对她来说这两种解释都无甚差别,只是她还记得当初刚同母亲相认时,母亲以为夫君是故意抛弃了她,说起夫君时的模样,十足的愤怒,仿佛恨不能将他收拾一顿似的。
即使是现在的夫君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她也怕母亲会因为自己将夫君臭骂一顿,两人因此生了嫌隙。
因此她犹豫了一瞬,道:“还是说您是为了帮我解围吧。”
这样或许母亲还会对夫君的好感更甚。
她话一出,便见男人眸中的神色迅速冷淡下来,仿佛淬了冰。
果然,顾泓之心中冷笑一声。
他未再说话,拂袖率先下了马车,留小姑娘一人呆呆愣在车厢之中,眼神泛起了些许茫然。
她……又说错话了吗?
城门口发生的消息像是长了腿一般传的飞快,待传到长公主耳中的时候,一向沉稳的长公主当场失手摔碎了一个杯子。
她眼中透出些几分茫然之色,这时候倒看上去和颜夕想对儿亲生母女了。
“阿宁,你说什么,夕儿那个夫君是谁?”
“殿下,是淮临侯。另外……”
秦嬷嬷小心翼翼的禀报道。
“淮临侯带着郡主回来了,如今正在门外。”
长公主喃喃道:“快……快些叫他们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天的,换了个蓝牙键盘,不太熟悉,码字速度又慢了呜呜呜。
我去兼职了,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吧,十二点之前如果没有的话,那十有□□就是我又鸽了。
第41章 我紧张了
此时此刻,长公主府待客的正堂内。
长公主坐于上首,神色有些恍惚地看向立于正堂中的一对人儿,男人身形高大颀长,女郎娇小可人,看上去倒像是极为般配的一对璧人了。
若这女郎不是她女儿的话,她可能真的会当场赞一声好了。
她还记得上次在这里,她将女儿介绍给顾泓之,希望他能多照拂几分,如今他们却!
她又瞧了两人一眼,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说吧,怎么回事?”
颜夕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顾泓之抢先一步。
“如殿下所闻。”他此时稍微收敛了在马车上的冷淡神色,看上去稍微和缓了些,淡淡启唇道。
“洵然正是夕儿在永定村成亲的夫君。”
他如今自称表字,便是将自己摆到了低长公主一等的位置上。
颜夕眸子一颤,樱唇微张着看向他。
他,怎么……
她下意识地去扫母亲的神色,却发现她听过这句之后,面色果真倏然沉了下来,凤眸中满是凌厉之色。
顾泓之却仿若未察,坦然站在堂中,任她目光如刃。
“这么长时间未找到夕儿,还任她遭受种种流言蜚语,全是我的过错,殿下若是想罚,洵然没有怨言。”
颜夕心中一跳,偏头去看长公主的神色:“母亲……”
长公主靠在椅背上睨着他,见女儿出来维护他凤眸之中反而怒色更浓,淡淡出声喝止。
“夕儿!”
语气虽然轻飘飘的,但显然是动了真怒了。
顾泓之上前一步,黑眸扫了小姑娘一眼,将她大半个身子护在身后。
颜夕着急的去捏他的衣摆,小声道:“你怎么不按刚才说好的来……”
顾泓之不理她,仍旧是目光同长公主对上。
长公主看在眼里,冷笑一声,这是她女儿,何须他一个外人来护?
她站起身来,落下一句话,便出了正堂。
“侯爷同我来。”
顾泓之神色未变,也要抬脚跟上,颜夕却急的不行,生怕母亲对他有半分不好,也要跟着他一道过去。
只是到了书房门口,却被秦嬷嬷拦在了当场。
颜夕细声求道:“嬷嬷,让我也进去吧。”
秦嬷嬷面上显出为难之色,却也没退让半分。
“郡主,殿下只让侯爷一个人进去。”
小姑娘实在无法,面上满是垂头丧气,只一双眸子仍执着的望着紧闭的书房门。
书房之内,顾泓之和长公主一前一后的对峙着,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长公主又打量了他一眼,才冷冷的开了口。
“侯爷当真是我女儿那个狼心狗肺的夫君?”
顾泓之面色未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是。”
长公主冷笑道:“那你可知她半年前独身上京来寻你,为了维持生计只能开了个铺子卖糕点,那你呢,那时又在哪儿?”
顾泓之眉心微蹙,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长公主又讽刺道:“上次我给你介绍夕儿时,侯爷连面色都未变一下,当真是好魄力!既然如此,两相安好便是,如今怎么又承认了?”
她还以为女儿放下了她那个夫君,谁知到头来兜兜转转竟还是此人,叫她怎么不动怒?
更叫她生气的是,她完全没想到顾泓之竟然是这种人,而且当初还是自己将女儿介绍给他的,这岂非羊入狼口?
顾泓之并不在意她的讥讽,他现在担的是陈洵的名头,一并成了该他受的骂名也是应当的,只不过他不是白白吃亏的人,现在承下的东西,全都是要小姑娘的整个人和整颗心来还的。
于是他便面色诚恳的开口解释道。
“殿下也知我当初在战场上受了伤,失了些记忆,因此才会忘记夕儿。当初殿下生辰时与她重逢也未想起什么,只近日才隐隐有了些印象。今次无奈才公布出来,便是不想再叫她受一点儿委屈。”
他见长公主面色虽依旧冷淡,但眼神似有松动,又面色未改继续道。
“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叫她受了如此多的苦,因此方才才说任由殿下处罚。只是如今流言已出,我此番虽能改变流言的方向,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再次同夕儿成一次亲,方能平息。”
长公主听完,心里知道若他说的是真的的话,确实过错不该一味归结到他身上,而且如今的局面,似乎叫二人尽快再次成一次亲才是,否则拖久了难保不会传出更难听的留言来。
只是她想起女儿的辛苦,终究是意难平,面上不动声色,冷嗤一声道。
“我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装作失忆来诳我,我又岂能把夕儿交给你?”
顾泓之垂下眸子,神色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