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恨铁不成钢。
米茜虽然也没有能打的身手,但她人缘很好, 轻易不会被围堵在角落里追着揍, 这一点谢尔顿怎么学都学不来。
黛茜赞同米茜的观点,她也觉得谢尔顿应该学着自己保护自己,这句话, 托尼也对她说过。
“爸爸很想保护你一辈子,但是不能。”托尼道,“你总要学着保护自己,以后我离开你,才能够安心。”
有时候托尼瞧着自己的小孩,心里不免生出感慨。
要是黛茜早一点儿落到地球上,那么他们相处的时间就能更多一点。
人生短短,才数十年,能够聚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少之又少。
但世界上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呢?
说不定黛茜真提前降落,那时候的托尼又还不想要小孩,黛茜就做不成斯塔克家的女儿。
万事万物的规律,应该是运行得刚刚好。
谢尔顿听见黛茜也同意米茜的话,别过头去沉默一会儿,问:“怎么保护自己?”
强身健体应该是不可能了,要谢尔顿练出肌肉,不如拿一根绳子来直接勒死他比较痛快。
“你要变得凶一点!”米茜道。
谢尔顿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你对我挤眼睛干什么?”米茜丝毫不为所动,“我是叫你凶一点。”
“我已经凶了。”谢尔顿道。
他卯着劲儿,把一本厚厚的字典丢在地上。
“怎么乱丢东西?”黛茜问。
她弯腰替谢尔顿把字典捡起来。
小男孩已经尽力,仍然没有达到凶神恶煞的效果,这令他不由有些颓丧,往后一倒,坐在椅子上,满脸都是看破人生的虚无。
“你做的都是不对。”米茜道。
谢尔顿问:“那你想我怎么做?”
米茜要谢尔顿在地上打滚撒泼,被谢尔顿拒绝,那不能叫凶,那只是被人看笑话。
谢尔顿想要点尊严,还想要一身干净的衣服。
米茜叫谢尔顿尖叫着说话,谢尔顿尝试着尖叫了一下,感觉喉咙非常不好受,还因为制造噪音,吵到别的小朋友,再次接收到“再吵一下就打你”的可怕威胁。
瞎出主意,适得其反。
“你能不能想个有用的办法?”谢尔顿问。
米茜却突然害羞起来:“我是一位淑女,怎么会很凶?”
黛茜愿意帮助谢尔顿想办法。
她认识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凶凶的大人物,比如尼克·弗瑞,再比如说她的妈妈。
尼克·弗瑞的凶悍人尽皆知,不光哈皮不敢接他的电话,托尼有时候都不敢接他的电话。
大人好面子,总是不厌其烦地对小孩解释说纯粹是因为太忙接不了电话,但黛茜知道他们心里是感到害怕。
当哈皮又一次把尼克·弗瑞的呼叫转移之后,他对黛茜解释说是因为电话欠费了。
他这种话,连幼儿园小孩都不会信。
大人们都害怕弗瑞,黛茜却不害怕。
她敢在托尼的手机里翻找尼克·弗瑞的联系方式,勇敢地拨打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你好。”那头传来的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清清脆脆,带一点儿鼻音。
黛茜茫然地看看手机,瞧着屏幕上头写的的确是弗瑞的名字,又把听筒贴到耳朵边:“你好,请问弗瑞在吗?”
“他不在。”女士问,“你是托尼·斯塔克的女儿?”
黛茜诚实地道:“我就是托尼·斯塔克的女儿。”
双方友好地寒暄两句,黛茜甚至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一样能够聊得很好。
意犹未尽地挂掉电话,小雏菊宝宝才想起来没有拜托那位女士把请教怎么凶起来的事情对弗瑞转达。
没有转达也没办法。
黛茜要找妈妈,可是她的妈妈前两天才来过纽约,一个星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来。
人到用时方恨少,真是叫小孩头大。
“你要找凶的人,找你爸不就行了。”哈皮道。
黛茜不同意这话:“我的爸爸是温柔爸爸。”
当父亲的时候,托尼一点儿也不凶,会轻轻地帮着小孩把袖子挽起来,傍晚吹风的时候一起唱歌,也会和黛茜一起捏橡皮泥。
当然,爸爸也会有教训小孩的时候,可是他没有打骂,只是很耐心地讲道理。
哈皮被黛茜的回答噗嗤一声逗笑:“他生气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温柔。”
黛茜并不采纳哈皮的建议,很快又找到另外一个合适人选。
翌日,斯塔克家的大门被人敲响。
“找我来干什么?”海王狂狷酷拽地坐在沙发上,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汽水喝干,叹出一口长长的舒爽的气。
他一出场,大家就仿佛听到电吉他狂弹的背景音乐,搭配亚瑟这桀骜不驯的造型,刚刚好。
黛茜请亚瑟来她的家,是想向亚瑟请教,怎么样可以看起来很凶。
“怎么我看起来很凶吗?”亚瑟问。
在黛茜眼里,他倒是不凶,还会做很好吃的烤鱼给小孩子,笑起来非常阳光,还拥有一整个海洋的鱼。
就是这么一位海洋霸主,却能够在接到小孩电话的第二天就赶过来,这是何等的胸襟和体贴。
但黛茜已经跟亚瑟很熟,是一起吃过烤鱼还逛过海洋馆的交情,在别人看来,这个长发的大块头就显得有些可怕,分分钟一拳过来能把人砸扁。
“我的朋友真的没有办法了,需要一些帮助。”黛茜诚恳地道。
“好,好。”亚瑟道,“让我来给你想想办法。”
他思忖一会儿:“首先,他需要有一个强壮的身板,练出强壮的肌肉。”
“这不行。”黛茜摇摇头。
亚瑟一想也是,幼儿园小孩有肌肉那么可以上报纸了,于是又道:“要有一件趁手的兵器。”
“是上幼儿园。”黛茜道。
“没有说幼儿园不能带兵器嘛。”亚瑟道。
他看一下黛茜的脸色,知道了她的想法,就再想办法:“你们小孩子也这么多烦恼。”
黛茜就叹一口气:“小孩子也是不想。”
亚瑟哈哈大笑:“我想的办法不好,那你说,你为什么觉得我很凶?”
“你有很多的胡子。”黛茜道。
茂盛的胡子似乎给壮汉添加威慑力,弗瑞也是有胡子,托尼也有胡子,史蒂夫去流浪之后,也留了大胡子。
但是谢尔顿还小,不能够留胡子。
“你还穿很威风的衣服。”黛茜轻轻地摸一摸亚瑟那拉风的皮衣。
真男人,要穿黑皮衣。
“那你让你的朋友也穿。”亚瑟道。
“这也是不行。”因为幼儿园每天都得穿制服。
“还有,因为你的皮肤上有很多的画。”黛茜道。
她指的是亚瑟那几乎遍布全身的刺青,像一股披露在皮表的野蛮力量,令人望而却步,心生恐惧。
电视里面,很多大哥都有纹身,黛茜见过。
“那么给你的朋友一点纹身。”亚瑟道。
“可以吗?”黛茜喜出望外。
亚瑟道:“当然可以。”
小孩子不能够纹身,但谁让这个世界存在一种名为“纹身贴”的好东西。
亚瑟买了一些儿童适用的纹身贴送给黛茜。
黛茜很高兴,第二天去上学,拿出一张喜欢的纹身贴纸来,要给谢尔顿贴上。
“这就会管用。”黛茜道。
对此,谢尔顿保持高度怀疑。
他伸出手,一边任由黛茜在他的手臂上贴纸,一边质疑道:“说实话,我真的不觉得这种东西会吓跑校园恶霸。”
“亚瑟说是有用的。”黛茜道。
她把谢尔顿贴了贴纸的手臂拍拍,让图案牢固一些,才慢慢地、小心地揭开来。
图案完整,一点儿也没掉。
黛茜大眼睛弯起来:“好了。”
谢尔顿看着他手臂上可爱无匹的拜拜凯蒂猫贴纸,面无表情:“我真的真的真的不能相信。”
“要勇于尝试好吗?”黛茜问。
她叫谢尔顿到教室外面散步看看,还专门要挑恶霸在的地方。
大块头男孩就坐在小花园里,谢尔顿深吸一口气,缓缓踱步过去。
“谢尔顿,我叫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你忘记吗?”大块头男孩把眼睛一瞪。
“我没有忘记。”谢尔顿道,“但我不做。”
“你居然敢!”欺负人的男孩一下子站起来。
“慢!”谢尔顿撩起衣袖,展示出他手臂上的可爱纹身图案。
空气顿时凝固了。
那男孩望着谢尔顿的纹身,分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像在深沉地思考什么。
打,与不打,这是一个问题。
他最后下了一个决定。
片刻之后,谢尔顿面色如常地回到教室里。
在里头等着的黛茜和米茜都赶紧站起来:“怎么样?”
“我很好。”谢尔顿道。
“他没有打你吗?”米茜问。
“没有。”谢尔顿道。
“真的有用!”黛茜跟米茜抱在一起高兴地欢呼起来,很为解放了的谢尔顿开心。
黛茜从书包里拿出她所有的纹身贴要送给谢尔顿。
谢尔顿却摇头拒绝了黛茜的好意:“不,纹身贴一点用都没有。”
“那他怎么没有要打你?”米茜问。
“他当然还是要打我。”谢尔顿淡淡道,“只不过我用见鬼的速度逃脱了。”
不是所有人面对欺侮都能够勇敢地迎难而上,做逃兵,有时候也是一种智慧。
“好了,我现在很头晕,还胸闷。”谢尔顿卸下逃命时的防备,终于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你们谁扶我去一下医务室?”
第454章
人的成长在坐标轴上体现出来的仿佛不是一条正比斜线, 而是一条U型曲线,小孩子们已经拥有非常良好的生存环境和教育, 但认知并不总时时刻刻前进, 有时候也会倒退。
刚进幼儿园的时候,班里小男孩和小女孩一块儿玩耍,玩得很好。
长发的小萝卜头跟短发的小萝卜头有什么区别呢?男的小萝卜头跟女的小萝卜头也没有区别。
更小一些的时候, 孩子们性别意识并不强,黛茜还跟爸爸说,长大以后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好,当然可以。”董事长不愧是董事长,听见这话也波澜不惊, 点头赞成女儿的理想,等到转过身去, 才低声对空气说一句, “长大以后要是还坚持这个念头,是不是得去一趟泰国?”
等长大些,黛茜就知道,要顶天立地可以, 当男子汉就有点儿难。
性别意识的决定给小朋友们的生活带来一点儿变化。
小男孩再也不会跑错到女厕所,换衣服的时候知道要关上门, 从前总跟女孩子一起玩娃娃的男孩意识到什么似的, 悄悄退出队伍,跟其他男孩聚在一起,或踢球, 或玩沙子,不再碰娃娃。
“那是女生的东西!”小杰克理直气壮地道。
“女生的东西,男生就不可以一起玩吗?”黛茜问。
小杰克就有点脸红,退后一步,被黛茜的提问堵得不知怎么发言,嗫嚅一会儿,慢慢道:“男生玩女生的东西,就要羞脸。”
“娃娃就是女生的东西吗?”黛茜又问。
她是真有点儿疑惑,因为她在玩具商店里,看过很多小男孩买娃娃,小杰克自己也有一个钢铁侠的布娃娃。
“这,这不一样。”小杰克结结巴巴道,“钢铁侠是男的。”
“那什么玩具是男生玩具,什么玩具是女生玩具?”
小杰克回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几句,一转身跑了。
回到家里,黛茜把这个问题问爸爸。
托尼可以不假思索就回答出这个问题:“只要你喜欢,那都是你的玩具。”
黛茜可不止玩布娃娃和小皮球,上次娜塔莎来纽约的时候提起,等黛茜再大一点儿,可以开始教她玩玩枪。
“这对小孩子的教育不好吧?”罗德赶忙制止。
“黛茜发射过掌心炮的。”娜塔莎悠悠道。
两个大人就小孩子的教育问题争论不休,最后也没得出个定论,黛茜到底能不能在十八岁之前碰危险玩意儿,还是未知数。
能不能玩枪黛茜不知道,黛茜注意到的是,女孩子有时候会成为很多涵义的代名词。
有时候去公园,黛茜看见有男孩子在草地上踢球。
谁谁谁球没接好,就听他的同伴对他道:“嘿,用点力气,别像个女孩似的!”
可是女孩子又不等于没有力气,黛茜的力气就很大,能够一下鼓起腮帮子举起十个小黄人。
有时候,女孩子又代表另一重意思。
温蒂带着黛茜去汉堡店买个苹果派吃,两个人坐在店里,黛茜满心期待瞧着温蒂把热气腾腾的苹果派掰开两半,伸手接过来,鼻子凑着闻闻那甜蜜的香气,张开嘴巴就吃。
她这边吃着东西,旁边的旁边的座位上,有爸爸带着两个儿子也在吃。
一个小孩吃得满嘴都是巧克力酱,另一个小孩吃得脸和手干干净净,还拿出手帕来擦拭嘴巴。
“你学学你弟弟。”做父亲的对大儿子道。
大儿子很是不屑:“他吃得像女孩子!”
黛茜听见这话,疑惑地眨眨眼睛。
她就是一个小女孩,但很抱歉的是,她吃得也没有很斯文,嘴巴旁边也沾了苹果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