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氏气恼的骂了一句,“好狗不挡道”,就直接挤开了二姨娘,朝着前面走去。
二姨娘恨恨的瞪了薛王氏一眼,捂着帕子阴阳怪气的道:“哟,姐姐你来的倒挺快,只怕今日的事情,姐姐若是处理的不妥,另一边的脸也要被老爷打了。不过姐姐你也别担心,老爷上回给妹妹的药还有一些,一会妹妹让人给姐姐你送去房里哈。”
薛王氏如同被人踩了痛脚,顿时止住了步子,转身就要折回去同二房的这个小贱人掰扯掰扯,却被身后的张嬷嬷拉住。
“夫人,以后有的时间可以整治二姨娘,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阻止苏婉音那个丧门星搬咱们府里的东西。”
薛王氏想了一下,觉得张嬷嬷所言不错,可心里尤为不舒服,便回头愤恨的剜了二姨娘一眼,这才由着张嬷嬷搀扶着往前继续走。
等拐过长廊,薛王氏一眼就瞧见库房前面的一群人,或抬或扛的从库房里往外搬东西。
那一箱箱的可都是好东西啊!
薛王氏肉疼不已,再也顾不得张嬷嬷交代的要冷静,直接冲将上去拦在最前面,气愤嘶吼,“都把东西给我放下。”
出乎薛王氏意料的,没有一个人听她的不说,还将她当成了一棵树,直接无视的绕开她,继续搬着东西往府门口走。
薛王氏何时受着这般慢待,当即也不站在路中间了,直接冲到苏婉音身前,厉喝道:“苏婉音你这个丧门星,你快叫他们停下,你听见没有?这些都是我薛家的东西。”
苏婉音冷冷一笑,从长袖中掏出一张纸对着薛王氏展开,目光环顾一圈之后,方才朗声道:“今日,我苏婉音便要效仿我朝晋安公主,当众休夫。”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纸就飘飘悠悠的掉在地上。纸头上的两个大字深深刺激到了薛王氏。
“苏婉音你这个丧门星,你闹得我薛家家宅不宁,你还敢提休夫,要休也是我儿长风休了你!”
苏婉音眉心拧了拧,冷冷的看向薛王氏,头不偏,身不斜,字字如珠玑,掷地有声。
“休妻吗,我苏婉音没有违反七出的任何一条,你们薛家拿什么理由休我?倒是你的儿子薛长风违背与我爹爹的承诺在先,是为不仁,近日又在国家用人之际,身为武官不思报校国家,还骄奢淫逸是为不忠。如此不仁不孝,不忠不义之人,我苏婉音如何休不得?”
苏婉音说完,转头对着他们苏家的小斯道:“都别停下,继续给我搬,只要是我苏家的东西半件都不留。”
“反了,反了!”
薛王氏叫喊着,人已经逼近苏婉音面前,一巴掌抬手就要落下。
苏婉音没有想到薛王氏敢当众打她,一时不查,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
她从容的闭上眼睛,等待着薛王氏的这一巴掌落下。
久久,疼痛的感觉没有传来,她方才睁开眼睛,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掌死死的扣住了薛王氏的手腕。
她的目光顺着眼前的白皙手掌往身侧瞧,不由微微吃了一惊,萧云逸何时跟过来的,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恰时,萧云逸和煦的冲她笑了笑,这才甩开薛王氏的手腕,当先一步挡在她的身前,目光骤然凌厉,“薛夫人好生威风啊!”
“你,你谁呀?”
薛王氏吃疼的揉了揉手腕被捏痛的地方,即使她的底气已经不足,口中却也不忘叫嚣:“张管家你干什么吃的,阿猫阿狗你都放进来,管家的位置你是当够了是吗?”
萧云逸自诩好脾气,也被薛王氏给气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说本王是阿猫阿狗。”
“王爷?你是王爷,你骗谁啊,管家......”
薛王氏招呼管家赶人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一列官兵冲进府里,眨眼间就将他们这些人围在了圈内。
衙门的总捕头快步走过来,对着萧云逸单膝跪地,“卑职见过三王爷,愿听三王爷差遣。”
“三,...三...”
薛王氏惊愕的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就被跑过来的张嬷嬷拉着跪下。
这一变故太突然,等其他的人反应过来,院子里齐齐的跪了一地的人。
萧云逸没有叫众人起来,而是瞧向假山的一处位置,“薛府,如今竟是女人当家了吗?”
那边藏在假山后的薛劲松,再也藏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下官见过三王爷,不知三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三王爷莫要怪罪。”
薛王氏吓的都要尿了,见到薛劲松跪在她身边,怯怯的伸手拽了拽薛劲松的衣袍,“老爷,救我。”
薛劲松原以为他的这个妻子是有点眼力劲的,不想今日却给他招致这么大一个麻烦,要知道三王爷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也是太后最疼爱的一个儿子,搞不好就是他们薛家都要被这个愚蠢的女人给连累了。
薛劲松越想心下就越发恼怒,猛地一拉将薛王氏手里的袍袖扯了回来,正了正身形,冲着萧云逸恭敬道:“三王爷还请息怒,都是下官治家不严,这等泼妇,下官今日便将她休了。”
薛王氏一听,脸色煞白,竟也忘了三王爷在场,再度拽住了薛劲松的衣袍,“老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薛家,你不能休我,不能休我啊。”
萧云逸冷哼一声,不想看这两人对掐,拂袖侧立,声音又冷了两份,“薛劲松你的私事,本王无暇过问,本王现在只问你一句,苏家小姐休夫这事,你们薛家可认?”
“这事,我薛家认了,以后苏家小姐再也不是我薛家的儿媳,从此男婚女嫁再无相干。”
薛劲松老脸憋得通红,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事若是认了,他们薛家就成了全晋城的笑柄,可为了他的仕途,也只能如此了。
可如今他薛劲松能怪谁,怪三王爷,他敢吗?
“如此甚好。”
萧云逸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众人起身,这才回身再度看着苏婉音,眸光如水,“婉音,你只管去清点你的东西,人手若是不够,还有衙门的人,不用急,慢慢来。”
衙门总捕头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听见这话,立刻冲着苏婉音表态道:“苏小姐只管吩咐,我等定当效犬马之劳。”
苏婉音同萧云逸道了声“谢谢”,这才带着阿碧进了薛家的库房。
这一清点就是两个时辰。
薛劲松疲累的刚送走三王爷与苏婉音一行人,就接到了一道罢令:
今翰林院侍读侍讲薛劲松,教子无方,治家不严难当监考之责,褫夺此次秋闱副考官之职,停职反省三月以观后效。
第四十二章
“小姐, 奴婢刚刚听说, 就在昨个我们回府不久, 薛府的那位二姨娘就被查出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呢!”
苏婉音想了一下, 就想起来了。
在上一世, 二姨娘却是在怀孕三个月时查出怀了身孕的,当时诊脉的大夫说极有可能是个男孩,这可是把那时的公爹薛劲松高兴坏了, 请了一个戏班子在府门口唱了一个月的戏。
因为这件事,那时的婆母薛王氏没少在她面前数落二姨娘的不是, 她也因着薛王氏的关系没怎么同二姨娘来往。
只是后来二姨娘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生下的孩子也确实是个男孩,只是不成想才活了一个时辰就早夭了。
苏婉音正感叹生命无常时, 阿碧忽的笑出声,“小姐你猜猜,薛王氏怎么了?”
“能怎么,无非是同薛劲松大闹一场罢了。”
“小姐,你这回不仅猜错了, 还错的很远呢。”
阿碧说着,兀自笑的更大声起来, 见自家小姐等着答案, 也就不再卖官司的道:“就在昨个晚上,薛王氏便被休回了王家,王家那边听说薛王氏是得罪了三王爷才被休的,都没敢让她进门, 直接就让人将薛王氏和张李两个嬷嬷一行三人给撵走了,小姐,薛王氏真是恶有恶报,活该!”
苏婉音一愣,她确实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那薛长风呢?”
“小姐,奴婢没有听到有关姑爷的消息,呸呸呸!奴婢嘴臭,小姐你别生气。”阿碧说着,瞧到自家小姐脸色如常,这才继续道:“小姐,要奴婢让人去薛府那打听打听吗?”
“不必了。”
苏婉音站起身,走到窗户前驻足望着外面。
秋雨淅淅沥沥的从前日夜里下到了今日,瞧着非但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有着越下越大的趋势。
这时,翠儿打着伞快步跑进了院里,收了雨伞立在廊下,这才抬脚跨进了门,“小姐,奴婢带人整理着小姐从薛府抬回来的嫁妆时,在箱子中发现了这封信。”
苏婉音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伸手从翠儿手里接过信,只见信札上写着四个大字,两个小字:婉音亲启,逸书。
阿碧站的近,也瞧见了信札上的字,当即拉着一脸好奇的翠儿就出了门,还体贴的将房门给带上了。
苏婉音走回桌前坐下,伸手将信札拆开,从里取出一张信纸展开:
婉音,再有半个月你就要嫁给薛长风了,有些话我怕是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今晚辰时,我会在苏府后门等你,不见不散。
萧云逸写这封信是要同她表白吗?
她上一世不曾查看过萧云逸送来的东西,也就不知道他有约过自己,那上一世,她没去赴约,他莫不是在后门等了她一夜?
那他大病失忆是因为等了她一夜吗?
静默半响之后,苏婉音方才将信纸合上,伸手揭开香薰的炉盖,将信丢了进去,直到白色的纸张慢慢变成一团黑灰,她才将炉盖重新盖上。
不管是与不是,都已经过去了。
三王府。
萧云逸看着堆了一桌子的画轴,里面画的全都是朝廷荀贵之女的画像,心里一阵烦躁,抬手一边捏着太阳穴,一边对着身前一侧的莫离道。
“将这些都送到四弟府上。”
“主子,这些可都是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王妃人选,主子你多少还是瞧一眼吧?再者四王爷如今刚过十岁,此时选王妃着实有些早了。”
萧云逸低垂下头,一只手从太阳穴上滑落至鼻翼顶端,拇指与食指反复捏搓着鼻尖,手肘支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忽的一扫,将桌上的画轴扫落了一地。
“莫离,你越发逾矩了。”
莫离听到自家主子古井无波的声音,黑呦的脸色微微一白,自知是触怒了主子,当即单膝跪地,“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萧云逸没有直接治罪,而是问道:“薛长风自请辞去守门士兵的职位以后,可有新的消息?”
“回禀主子,薛长风让人给薛劲松送了一封信,薛劲松看后气怒交加之下,下令同薛长风断绝父子关系,并吩咐府里的人,若是薛长风回来,谁也不许给他开门。只是后面属下无能,派去跟踪薛长风的人,将人跟丢了。”
跟丢了吗?
萧云逸眸子蹙了蹙,抬起头瞧向莫离,“等会,你自己去慎刑司领二十鞭。”
“是主子。”
日升月落,转眼就到了大军出征的这一日。
皇帝萧云墨站在城楼上亲自为出征将士们饯行。
一袭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五爪金龙腾跃在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
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剑眉微挑,黑眸玉冠带着上位者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睥睨着城楼下的数万将士。
三碗饯行的酒下肚后,瓷碗被萧云墨狠狠地摔下城楼,端的是豪气冲天。
霎时间,城下戎装策马的将士在秦老将军的带领下,视死如归,皆是大吼三声,“犯我云国者虽远必诛”、“虽远必诛”、“必诛”。
其声势地动山摇,响彻天地。
苏婉音跟着爹爹与嫂子崔秀秀前来为大哥送行,她站在城门下的一侧,望着前排那道红色的身影。
今日的大哥身穿铜色铠甲,头戴红缨头盔,跨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气势不凡,同上一世是那么的相似。
随着第一道鸣笛的响起,夹道周遭前来送行的家属纷纷涌向亲人的跟前,惜惜依别。
大哥从马背上跃下,快速走到她们身边,对着爹爹就是一跪,“父亲,镇南此去不能侍奉父亲左右,还请父亲保重身体,莫要记挂孩儿。”
爹爹偏头抹了一下眼角,郑重的扶起大哥,“好孩子,父亲为你骄傲。只是苦了秀秀了。”
大哥苏镇南闻言转头看了嫂子一眼,然后走到她的面前,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的眉心,“婉音,等大哥走后,你要代大哥好好照顾父亲,也多陪陪你嫂子知道吗?”
苏婉音忍着鼻头的酸涩,一个劲的点头,不忘交代,“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看我给你的那本《怪谈异事》,后面有讲一些蛮国的事情。”
“好好好,大哥一定好好看。”
苏婉音听到第二道鸣笛响起,知道大哥心里记挂着嫂子,也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哭,忙将大哥推到嫂子面前。
大哥看着嫂子崔秀秀,伸手替嫂子将吹乱的发丝拢了拢,一双鹰眼满是歉疚与不舍,喉咙动了动,好半响才挤出一句话,“秀秀,不是说好了不来送的吗?”
大嫂来时就已经哭了一场,此时眼眶又是一红,许是怕大哥担忧,嫂子仰头将泪花倒回眼眶,这才走上前猛地扑进大哥的怀里,双手从前面环住大哥的腰身。
“镇南我和孩子等你回来,若是你敢不回来,我就带着孩子随你而去。”
“胡闹。”
大哥脸色一肃,大抵是知道自个口气重了,于是缓下声线哄着嫂子道:“秀秀,我在书房的书案上给你留了一封信,回去了你就拆看来看,若是你真的在意我的感受,就一定按我信上所言。”
“不,那信我已经烧了。”
“你烧了?”大哥震惊不已,一双眼睛瞪如铜铃。
“镇南,你只记住一点,回来,平安的回来,不然....”嫂子哽咽似是说不下去,好一会才将头从大哥的胸前抬起来,“我崔秀秀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