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容菲摇头,“不认识。”随即钻进马车。蓝容恩双眸微凝再转头去看那人,哪里还有什么人了,银杏树下空荡荡的,转眼间几个孩子跑了过去。蓝容恩甩去心中所想登了马车,将银杏树下的人抛诸脑后。
宋子遇一家三口连同田氏坐了一辆大马车,蓝容菲兄妹坐了一辆稍小些的。蓝容菲显然心不在焉,神思飘忽,蓝容恩冷眼瞧着,想起之前银杏树下的人影心中越发的怀疑,“你今晚在想什么?”
蓝容菲仍旧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于是蓝容恩不再说话,等下车回房睡觉的时候,蓝容恩突然叫住蓝容菲道,“容菲,有些事交给我和姐夫便好,我和姐姐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不要多想。有些事你也不能想。”
闻言蓝容菲心中一震,脸色微微苍白,在月色映衬下更加莹白,她慌乱的点头,“知道了,哥。你早些休息。”
说完这话蓝容菲飞快的朝房间而去,她不知道的是她慌乱的脚步恰恰泄露了她此刻的慌张。
蓝容恩站在原地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在徐家的那十二年让他们身心都受到不小的伤害。而来到宋家的日子他渐渐变得坚强起来,蓝容菲看似好了,可实际上却留下了隐形,继而都不想嫁人了。
只是在不嫁人和嫁给一个不该嫁的人中间,蓝容恩倒是宁愿他的妹妹不嫁人,不嫁人好歹在他们的保护下顺顺遂遂的过日子,可一旦进了那里面,这一辈子,恐怕都要身不由己了。
蓝容恩想到在酒楼时永安帝惊艳的目光还有蓝容恩一路的恍惚,心中颇为不安,他倒是有心想跟姐姐说,可又恐姐姐和姐夫担心,再说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即便是有证据也没人敢编排永安帝的不是。更何况两人地位相差地别不管是选秀还是什么,永安帝都不会接触到容菲。
想到这处蓝容恩心里稍稍安定,心中的担忧也少了几分。
罢了,待他找了机会再与妹妹说说,天下男子何其多,好男子也不是没有,现在没有便慢慢寻着就是了,自暴自弃找一个不该找的人那是最坏的结果了。
蓝容恩稍稍放了心回屋去了,而进屋后的蓝容菲却一直睡不着。
人一旦有了念头就容易钻进死胡同一直去想,蓝容菲此刻就是如此。若是说以前还觉得不甘心,有犹豫,那么今日见了那人后她的意愿变得强烈。
听说那是个睿智的帝王,嫁了那样的人兴许也没什么不好吧。
十五之后宋子遇又开始了每日去衙门上班的日子,而宋家的酒楼早在前几天已经开业,食铺这边却也是到了十五这日才开始营业。
徐容绣倒是没多少事,每日闲在家中思考大周哪里还适合开铺子。月季从外头进来,犹豫半晌后还是道,“太太,我还是想去济南那边。”
徐容绣惊讶过后笑了,“做的挺开心?”
月季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太太,以前您说女子只要肯做不比男人做的差,奴婢以前还不相信,可真的自己去过了才发现我也是可以的。所以太太,奴婢想去济南,做一双眼睛,让太太无后顾之忧,当然,奴婢也是想试试看看奴婢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显然月季早就决定好,徐容绣也没为难她,只不过那边已然派了管事的过去,只能让她去做些别的,“李掌柜已经过去了,一山不容二虎,月季你去山东开拓其他的市场吧。”
许是料想到了这事儿月季当即应了下来,“奴婢定不负太太的信任。”
她能主动去做徐容绣也替她开心,“好好做。”
月季点点头,临走时又道,“只是我姐姐那边,希望太太能够看顾一些。”
海棠虽然是姐姐,但是海棠的性子远不如月季沉稳,就如这次月季执意继续去山东,海棠就不是很乐意。可月季主意大,定了的事情就不愿更改,即便被海棠哀求也是要走的。
几日后月季离开京城,徐容绣又从下面提拔了几个丫头上来让海棠带着。而在此时宋子遇的好消息也传来,因着在治理黄河上有功,宋子遇升为工部从五品员外郎另外还有一些银子布匹之类的东西。
虽然对宋子遇升官早有准备,可没想到这官升的这样顺利,吏部公文一发,宫中的赏赐也就到了。随后来宋家祝贺的人络绎不绝起来。
人人都道宋家否极泰来更大的运气还在后头。宋子遇升官了,再过几日蓝容恩也要进考场参加春闱了,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之前被徐容绣劝退的太太们又纷纷动起了心思,年轻的从五品官员的小姨子,这婚事不可谓不好。
只可惜不管是亲自探口风的还是托人探口风的,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与此同时三年一次的选秀也由宫中发了诏令,凡五品官及以上官员家中女儿、姐妹年龄在十三到十八之间未婚女子都要参加。
听闻这圣旨的时候不管是徐容绣还是宋子遇都松了口气,宋子遇是从五品官员不在其列,而蓝容菲又非宋子遇的姐妹而是小姨子,自然没有报名的资格。
与宋子遇夫妻的庆幸相比,蓝容菲听闻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她没资格报名啊,这可如何是好。
选秀的圣旨刚下没几日,春闱报名也要开始了,蓝容恩与友人一起去礼部报了名又填写了卷宗便等待初八这日傍晚入贡院等候考试。
初八的傍晚蓝容恩自己从家里出来乘了马车独自前往贡院参加春闱考试,徐容绣在家兴奋的直搓手,原书中的男主终于要下场考试了,另一个大佬就要慢慢崛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左手大佬,右手大佬,背后还有个皇帝大腿,这日子简直不要太顺遂。
第一百零七章
春闱规则与乡试相同,都是三日一场。初九这日是第一场也是春闱中最为重要的一场, 一天之内写出七篇文章出来, 休息两日再行入场, 十二日为第二场,二月十五是第三场, 至此春闱结束。
春闱考完蓝容恩淡定从容的打贡院出来, 此时外头天还亮着,春日的傍晚天气还带着丝丝的凉意, 从早上开始就开始下起的蒙蒙细雨此时也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好在京城的贡院修缮的比较好, 除了有些冷之外并无其他的感觉。饶是如此, 仍旧有许多考生因为穿的少了被冻的不轻,考试的时候都能听见抱怨这鬼天气的声音。
蓝容恩嘴角噙着点点笑意与门口相熟的人打了招呼,一抬头就瞧见了宋家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蓝容恩到了跟前,车夫掀起帘子, 他本以为今日没人来接的, 却发觉姐夫宋子遇竟在马车里。
“考完了?”宋子遇手里拿了一本书原本看着, 这会儿瞧见蓝容恩便放了下来。
蓝容恩应了一声上了马车瞥了眼书, 随口问道,“姐夫,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不用来的吗?”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考个会试还得家长来接,可瞧着姐夫脸上关心的表情蓝容恩心里又觉得熨帖。
宋子遇看着蓝容恩好似又看到几年前那个胆怯的小少年, 不由笑道,“衙门无事便先出来了,正巧顺路来接上你。”
马车朝宋家而去,经过贡院门前的大广场时还能听见不少人的谈话声。此时交卷出来的人还不多,如蓝容恩这般早早交卷出来的就更加少了。
宋子遇也没问蓝容恩考的如何,只从小几上倒了茶水给他,“先喝口水,你姐姐和婶子想必已经做好饭菜,回去便能吃了。”
三年前宋子遇参加过春闱,对春闱在熟悉不过,为了减少上茅厕的次数,一天下来几乎很少喝水,就是中午的时候也只是吃卷干巴巴的煎饼轻轻抿口水的。蓝容恩一应考试的东西都是徐容绣准备的,想必情况与他当初也差不了多少。
蓝容恩伸手接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姐夫。”
“一家人用不着客气。”宋子遇瞧着他喝了又给他倒了一杯,“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和容菲就是我的弟弟妹妹,咱们本就是一家人,无论何时都是。”
蓝容恩多少明白姐夫的话,也不知是因为喝了茶水的缘故还是怎么,只觉得心里暖和和的。就听宋子遇道,“我本想出京去地方做官的,可惜暂时是去不了了。”
升官的圣旨都下了,他还得留在六部,想去地方做父母官短时间内是不行了,“不过等几日我恐怕还得出京,继续去陕西敦促黄河中游植树造林的事情,家里就交给你了。”
“姐夫放心便好。”蓝容恩今年虽然只有十七,但是心智不输于宋子遇。对蓝容恩他还是非常放心的。
闲谈间马车到了宋家门口,车夫将马车停好,两人下了马车,就见徐容绣带着蓝容菲迎了出来。
徐容绣面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担忧,笑着让他们进去,花厅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田氏抱出一坛子酒来,“这是我专门去买的酒,叫状元红,咱们今晚好好庆祝庆祝。”
蓝容恩有些不好意思道,“现在庆祝似乎早了些。”
“不早不早。”田氏亲自给他倒了酒又给饺子倒了果汁,全家人一起喝酒庆祝,“今儿咱先喝着,等结果出来咱们再喝一场。”这是对蓝容恩非常有信心了。
但酒喝完宋子遇却皱了皱眉头,“娘,你买的真是状元红不是女儿红?”
田氏一愣,“我不知道啊,店家说是状元红。”
对酒徐容绣也没什么研究,但宋子遇有时候也参加应酬对这些好歹懂了些,他又喝了一杯确定道,“这真的是女儿红而非状元红。”
本想着打状元红庆祝来着,结果买成了女儿红,田氏一愣之后赶紧道,“那正好,容恩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这酒喝了定能早日娶个媳妇回来。”
蓝容恩饶是心智再成熟听到娶妻这话脸仍旧是红了。他微微低头不敢看一桌子人,面上满是少年人的羞涩。
徐容绣忍俊不禁,赶紧替弟弟解了围,蓝容恩这才没臊的钻了桌底。
饭后蓝容恩便被催促着去洗漱休息了,饺子非常高兴的和爹娘道了晚安跟着小姨走了,而徐容绣夫妻回屋也得以说说话。
宋子遇开玩笑道,“娘子似乎对容恩胸有成竹。”
闻言徐容绣一怔,自然道,“那是自然。”不光会试第一还能得个状元回来呢。
相比较起来宋子遇三年前春闱正可谓是多灾多难,想当初主副考官相互勾结,公然在贡院内将应试举子的考卷对换,若非宋子遇梦中得了老天爷的示警早做打算,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宋子遇了。
科考舞弊是大案,当初被永安帝直接处置了不少人,朝堂之上曾经挟制永安帝的人也被他趁机一一拔除干净,自此朝堂之上再无二话,永安帝独揽大权。
那场科考案成就了永安帝,也让宋子遇得以进入到永安帝的眼前。三年后,科考又来临,只要不是脑袋有坑的就不会再出幺蛾子。
夫妻俩感慨了一会儿三年间发生的事,随后上炕睡觉,对这一次的春闱并不担心。
随后便是等待放榜的日子,徐容绣趁着会试成绩未发,出城到保定真定几处巡查铺子做了统筹安排,之后回了京城鲜少出门。
李氏期间倒是来了一趟,眉宇间虽然还带着愁闷可比过年的时候好了不少。来时道柳氏再过几日便到了。
徐容绣算算日子估计也就快了。不过这一次邓家的事她再不想掺合了,上一次掺合的时候出了柳依依这牛逼人物,继而让他们宋家与晋王府结下仇怨,柳家大概是有毒的,还是远着些吧。
况且该说的话她都与李氏说了,若是她仍旧不听劝告,那她也无法了。
柳氏是三日后到的,但是令人惊奇的是连同柳氏来的居然还有徐保宁一家五口。
是的,一家五口,徐保宁、丽娘、徐光宗兄弟俩,还有一个本该被休了的罗氏。至于田友水之前说的徐光宗新娶的媳妇倒是没见着。
他们来了。说是来投奔徐家大姑娘徐容绣的。
听到海棠来报,徐容绣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谁?”
海棠多少知道一些她家中的事,心里不免担心道,“邓家夫人说是您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兄弟来了。”
闻言徐容绣讽刺一笑,她有父母兄弟吗?兄弟有一个,但只有蓝容恩,妹妹只有蓝容菲,至于她娘早就死了,谁敢自称是她娘?罗氏吗?
一个被休了的恶毒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是她的母亲!她敢叫罗氏敢应吗?
还有徐光宗,难道田友水没听懂她的意思吗,怎的还能站着来京城了?
似乎瞧出她的不悦,海棠赶紧道,“还有一个是躺在门板上被抬着过来的,现在外头不少瞧热闹的人呢。太太,要不要先将人请进来再做打算?”
徐容绣收敛心神,回屋拿了当初徐保宁写下的断绝关系的文书递给海棠道,“你拿了这个到门口,当着他们一家子人的面念一遍,务必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海棠应了声是。
“等等。”徐容绣又叫住她从匣子里取了二百两银票递给她,“若是他们说些旁的,你便说我瞧着他们可怜给他们的路资,若是不肯走就让人报官。在官员门口闹事可是要打板子的呢。”
“是太太。”海棠收了银子又将那文书拿了带了几个婆子还有侍卫浩浩荡荡去了门口。
此时门口徐保宁一家子看着宋家的门庭还有门口站着的守门人,心里颇为忐忑,他们来之前也是思考良久,他们就算与徐容绣姐弟三个断绝关系那又怎么样,能改变血缘关系吗?圣人都说了,子不言父之过。他是他们的爹,他就算做错了,做儿女的也合该忍让才是。
更何况徐光宗被人活生生打断了腿,腿都没好利索就进京来看姐姐姐夫还有哥哥姐姐,他就不信徐容绣能拉下脸来将他们拒之门外,他们都这么可怜了,作为长姐的好意思再和娘家人闹的不愉快吗?
躺在一张门板上的徐光宗感受着四周打量的目光木着脸道,“爹,大姐还不让咱们进去吗?”
徐保宁脸上有些挂不住,色厉内荏的对守门的道,“我可是你们太太的亲爹,你如此怠慢我们就不怕你们太太怪罪吗?”
门房客气道,“小的从未听太太说起过她的父亲,您说是那就是了?”见徐保宁又要发飙门房赶紧道,“您稍微等等,已经有人给太太回话去了。”
一听这个徐保宁又有些慌张,他那大闺女他是知道的,万一当真不让他们进门可怎么办?
丽娘脸色呆愣的站在一旁看不出喜怒,罗氏却笑着上前道,“老爷,咱们就等等,大姑娘可是官家太太,最是孝顺不过,定会亲自将老爷迎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