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贵(重生)——珍珠令
时间:2019-12-16 10:38:49

  傅灵说得委婉,其实庄文筠难寻好人家,不止这一个原因。
  除却名誉有污,庄文筠作为荣王曾经的未婚妻,身份尴尬,王公贵族们怕得罪皇帝,故而有所避讳,不愿让家中子弟娶其为妻。
  虞华绮知道,傅灵不敢议论皇帝,所以话未说尽,故而感叹道:“靖国公府势大,待过个几年,事态平息,庄文筠还是能嫁个中等人家的。她素来得宠,嫁妆定很多,出嫁后,日子未必不顺遂。”
  傅灵叹道:“虽说是这个理,但庄文筠眼比天高,乍然从曾经的皇后人选,沦落到只能嫁给低门小户,她如何能接受?何况,如今靖国公府正计划着,要将自幼不如她受宠的嫡四女,送进宫中。”
  虞华绮听到有人惦记闻擎,桃花眸微扬,“哦?”
  傅灵对虞华绮与闻擎的感情相知不深,以为皇帝纳妃是寻常事情,故而没发觉虞华绮的异样,继续道:“庄文筠从天之骄女,沦落到只能嫁给平庸男子,因此,她非常嫉妒有希望蒙获圣宠的堂妹。”
  虞华绮越听越稀奇,“那她找上你,是想做什么?”
  傅灵神色有一瞬的紧张,“庄文筠说,她在得知堂妹将入宫的消息后,恼怒不平,跑去找家主评理。却在墙根下,悄悄听到一桩皇室秘闻。”
  虞华绮闻言,眸光寒凉,定定看着傅灵,“什么秘闻?”
  傅灵虽不明就里,但观虞华绮神色,便知晓,自己冒险来传话是对的,庄文筠没有撒谎,“庄文筠没有细言,只是说,她知道贵太妃的下落,希望能凭此见您一面。”
  若庄文筠所言非虚,那么此时此刻,靖国公府已经与太皇太后有所勾结。
  虞华绮沉吟半晌,问道:“她可曾说,打算何时入宫见我?”
  傅灵回道:“庄文筠说此事隐秘,未免打草惊蛇,她可以在午后扮做我的丫鬟,随我悄悄入宫。”
  虞华绮颔首,同意道:“便按她的意思办。”
  当即,傅灵领着皇后的诸多赏赐,回到傅府。
  傅府上下感念皇恩,皆欢喜不已。傅灵适时提出,皇后想观赏祖母私藏的,那副文睿明的红梅图。
  傅老夫人自然连连答应,恨不得直接将图送给皇后。
  晌午过后,傅灵带着庄文筠,还有那副红梅图,一并入宫。
  庄文筠比之从前,憔悴了许多,但她仍是骄傲的,肩背挺直,眼底那分独属才女的傲然,始终不曾丢弃。
  虞华绮看着跪伏于地的庄文筠,淡淡道:“本宫听闻,你有话想对本宫说?”
  庄文筠跪在昔日敌人膝前,屈辱不已,竭力维持恭敬的语气,“是的,娘娘,文筠知道贵太妃的下落。”
  好半晌,庄文筠卖的关子,没等到虞华绮好奇的回话。
  她咬碎了一口银牙,只能主动道:“文筠还知道,遗诏和贵太妃的所有事情。”
  虞华绮略微抬眸,终于有了反应,“你是如何知晓的?”
  庄文筠答道:“文筠听闻伯父们想将四妹送进宫,觉得他们放弃了文筠,心中含怨,所以偷偷藏在书房墙根,想等他们说出心里话时,冲出去,闹将开来,却恰好听到了这个秘闻。”
  靖国公府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庄文筠的大伯。同时,庄文筠的二伯三伯,在朝中的地位亦举足轻重,唯独庄文筠的父亲,醉心诗书,不理俗事。若非庄文筠得靖国公喜欢,四房早就被欺辱得不成样子了。
  如今庄文筠不得志,四房地位随之一落千丈,她自然不会服气。
  虞华绮闻言,不由生出狐疑,“你既听到秘闻,那定也知晓,靖国公府打算扶持幼帝,借此权倾朝野。靖国公府势强,明明有利于你,你为何要搅黄此事?”
  庄文筠攥紧拳头,眼底皆是惊惧,“可是,可是庄乔乔若当了皇太后,她一定会杀死我的!一定会的!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她会对我施加所有酷刑!”
  虞华绮见庄文筠这般惧怕,倒有些相信了庄文筠的动机。
  她曾听闻擎提起,贵太妃庄乔乔与庄文筠年纪相仿,是庄文筠的庶姑姑,自幼被庄文筠欺负虐待,险些因庄文筠而死。
  但她仍担心,庄文筠的揭发,会是靖国公府的阴谋,故而问得很详细,“你不害怕,告诉我实情,贵太妃一死,你们靖国公府妄图谋朝篡位的意图暴露,你还是会死?”
  庄文筠牙关发颤,但说出的话,却条理分明,显而易见,是在心中反复考虑多遍的。
  “我虽愚蠢,虽怕死,但也知道,伯父他们的计划并不周全,一旦实施又失败,那庄家面临的,便是株连九族的祸事。如今我搅黄此事,将一切扼杀于摇篮之中,曾祖父乃开国功臣,功在社稷,陛下即便有怒,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不寒臣民的心,亦不会牵连妇孺无辜。”
  庄文筠一向知道自己的优势,否则不会那般频繁作死,却毫无悔意。她清楚,只要靖国公活着一日,他们庄家,就能辉煌一日。
  虞华绮见庄文筠笃定,对她的话更信任了几分,“那贵太妃现在在何处?”
  庄文筠摇头,“我大伯与宋家并未谈拢,那边不肯说出真实地点。但我听大伯说,宋家承诺,若靖国公府愿意合作,他们便愿意先交出贵太妃。双方约定,在虎陵□□易。”
  宋家牢牢把持着遗诏,仅用贵太妃做交易,从这个细节看,庄文筠的确没有撒谎。
  虞华绮记得,闻擎曾同她分析过,太皇太后绝不会轻易让靖国公府上位,所以定不会给出遗诏,但太皇太后有可能会将贵太妃交给靖国公府,以此逼迫闻擎,让闻擎早日纳妃。
  至于虎陵口,虎陵口距离镜湖不远,同虞华绮当日的猜测,也是对得上的。
  但奇怪的是,西郊地势复杂的地方那么多,虎陵口不算偏僻,那儿附近,似乎并无妥当的藏人之处。
  虞华绮一时没有头绪,回过神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惶惑不安的庄文筠。
  庄文筠曾经屡屡针对她,甚至顺水推舟想害她,如今她是皇后,大可趁机处置了庄文筠。但庄文筠冒险说出家中秘密,维护了闻擎的皇位,勉强算是功过相抵。
  “你退下吧。本宫不敢保证,靖国公府的下场会是如何。但你父亲书呆子的名声,举城皆知,若他没有参与谋反,陛下并非滥杀无辜之人,你们四房不会有性命之虞。”
  庄文筠闻言,心底首次对虞华绮生出感激,叩了三个头,恭敬告退。
  她知道,自己这般做,可能会害死伯父们,还会害得家族就此衰落。但她是个自私的人,她想活命,想父母活命,还不愿被贵太妃折辱至死。
  她只能如此。
  含章殿内空无一人,寂静得针落可闻。
  虞华绮沉思良久,灵光一现间,忽而想到,前世自己被宋盼盼的人追杀,逃到一处密林,那里地势诡谲,距离虎陵口不远,明明是偏僻之处,可宋家的追兵,却对地形十分熟悉……
  她走到桌案前,铺开纸张,画下一副地形图。
  闻擎晚间回昭阳宫用膳,收到虞华绮画的地形图,将之传送给凌氏兄弟。
  原本一直在镜湖边界徘徊,却始终没有寻得结果的暗卫们霎时有如神助,当夜,便成功抓获贵太妃。
  遗诏没有下落,但那已经不再重要。
  两日后,贵太妃在皇陵身亡的消息传来,寿安宫陷入死寂。
  太皇太后失去了唯一的底牌,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宋家多年的密地,究竟为何会在短时间内被堪破。
  她凄凉一笑:自己败了,到底是闻擎技高一筹。
  稍时,管事太监洪敬出现在寿安宫,姿态恭敬,语气却很轻蔑,直接命人将宋氏庶女拖出寿安宫。
  几日后,宋家家中被搜出“伪造”的遗诏。
  闻擎纯孝,念及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没有诛杀宋氏全族,留了三个赌博成瘾的旁支子弟。
  洪敬站在太皇太后面前,笑眯眯道:“陛下说,宫中喜事刚过,不愿多生事端,既然您的病好转不少,便请您一直好下去,否则,宋家最后的根,您也保不住了。”
  寿安宫宫门从此紧闭,太监宫女全换了新鲜面孔。
  太皇太后霜发满头,亲眼看着为之付出一生的娘家倒下,亲眼看着跟了自己一辈子的嬷嬷消失,却连死,都不敢死,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宫殿里熬着。
  她身体衰弱,心志又散,病愈发重了,只靠褚鲛的药,还有宋家独苗们的消息吊着一口气。
  那厢,靖国公府知晓贵太妃身亡,宋家衰败,惊惶不已。
  终于,年迈的靖国公知晓了不肖子孙背着自己,做的好事!他心思深,当即主动进宫,交出兵权,请求皇帝,让自己回到庭映祖宅,安享晚年。
  闻擎见他识趣,挽留几次后,便同意了,还赏赐无数金银,以示仁德。
  随着靖国公的主动一退,其盘踞在朝中多年的势力,终于渐渐瓦解。然靖国公与四房虽退回庭映,参与了谋逆的其他三房,却还是被闻擎以贪污的罪名,困在牢狱里。
  如此,前朝后宫,最具权势,最能威胁到皇权的两股势力,纷纷消散,朝野彻底看清,新帝的雷霆手段。
  有几个嗅觉敏锐的,还察觉到两件事内里蕴藏的玄机。
  宋家倒台前,刚将庶女们送进宫,打着做宫妃的主意。而靖国公府出事前,满皇城都知道,其嫡四女才貌双全,艳绝一时,正准备参加明年的选秀。
  帝心叵测,陛下的盛怒,是否因此而起?
  自觉猜测出真相的几位重臣,纷纷收敛了送家中嫡女入宫,与皇后争宠的心思。
 
  ☆、第83章完
 
  腊月廿五, 年关已至。
  泱泱大国的百姓们, 尽皆陷入喜庆团圆的气氛中,张灯结彩, 锣鼓喧天,高唱着喜气洋洋的词曲,喜笑颜开,迎接新年的到来。
  平素肃穆威严的皇宫, 亦是珠围翠绕, 花团锦簇, 富丽而喜庆, 宫娥内监得了丰厚赏赐, 更是心花怒放,逢人先露三分笑,妙语连珠地说着吉祥话。
  闻擎已经封笔,不再处理政务。他记得早前虞华绮曾提起温泉, 言语间颇有向往之色,便带她去行宫游玩,泡温泉赏艳景, 恣意欢狎, 亲昵缠绵。
  明月初升时, 夫妻俩并肩携手, 于人潮如涌的热闹街巷里穿梭。
  虞华绮喜欢闹市, 喜欢民间竹雕浑然天成的意趣, 喜欢街边摊贩香脆新奇的吃食, 喜欢在拥挤人群中,牵着闻擎的感觉。
  她进宫的这段日子,忙着熟悉宫务,忙着操心太皇太后的事,此番出门,倒是玩得心满意足。
  直到腊月廿九,闻擎按制宴请群臣,两人方回到皇宫。
  琼辉殿开宴,灯火辉煌,八音迭奏,君臣言笑晏晏,共贺吉隆之喜。
  皇后华服盛装,与皇帝并肩共坐,其端丽雅重,凤仪万千,引得群臣纷纷在心间感叹,怪不得皇后能独得盛宠。
  若他们能得如此绝代佳人,那如云姬妾,又有何趣哉?
  筵宴散后,平西伯拉着赵小侯爷,找皇帝评理。闻擎近日不在宫中,故而一直无暇处理这两人的矛盾,看着平西伯怒发冲冠,又竭力忍耐的滑稽模样,良久,才命二人到御书房等候。
  虞华绮见到祖母父兄,却不得与之细谈,因此特意在宴席散后,留了祖母嫂嫂两个女眷,在昭阳宫中说话。
  钟仪看着富丽堂皇,奢华绮丽的昭阳宫,直颂赞皇帝对虞华绮的疼宠,哄得虞华绮连连莞尔。
  她是真心拿虞华绮当自己的亲妹妹,说笑了会,关心道:“前些日子宋女进宫,可是因为太皇太后存了那等心思?”
  虞华绮笑靥微敛,“是。”
  钟仪感叹道:“好在宋家作死,自己犯了大过。否则她们有太皇太后撑腰,对娘娘您的地位总归是个威胁。”
  虞华绮轻摇了摇头,“无论太皇太后心意如何,陛下都不会纳妃的。”
  钟仪见虞华绮语气笃定,就没有再进言。她到底只是嫂嫂,不便多说,何况如今小姑子是皇后,君臣有别,她也不能多说。
  虞老夫人与钟仪不同,见孙女笃定,虽未泼冷水,却还是问道:“若有朝一日,陛下改了主意,想要封妃了呢?”
  帝王宠爱是最虚无缥缈的。
  焉不见前朝魏安帝,宠爱贵妃至六宫虚设的地步,贵妃年暮时,也还是临幸过几个美貌宫娥。
  虞华绮见祖母相询,垂眸想了片刻,答道:“那阿娇便求求陛下,求他不要封妃。”
  此言听着幼稚,却已经超出虞老夫人的意料,虞老夫人还以为,孙女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底是宫闱深深,一月不到,便将孙女的倔劲和痴劲消磨不少。
  思及此,虞老夫人不免心疼,看着心爱的孙女,忍不住问道:“阿娇可曾想过,若哀求无用,陛下执意要封妃,届时,又该如何处理?”
  无论如何,孙女既当了皇后,那她对皇帝封妃的事,就该有个心理准备。如此,即便以后事出突然,孙女也不至于因用情太深,而遍体鳞伤。
  以前孙女不喜谈论这些,总是全心相信着皇帝,如今在宫中住了些时日,倒稳重许多,虞老夫人在心内感叹。
  稳重的虞华绮却摇着头,仿佛很天真似的,“祖母,陛下他不会舍得拒绝我的哀求。”
  虞老夫人闻言,与钟仪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语凝噎。
  皇帝对虞华绮的宠爱,她们都看在眼里,虞华绮对皇帝的眷恋,她们也看在眼里,再说下去,她们便成了恶人。
  晚间,月明星稀,万里无云,冰寒夜风刮去尘埃,刮得人心境清明。
  闻擎回到昭阳宫,见虞华绮正篦发,顺手从宫娥手里接过描金夔凤玳瑁篦,“阿娇见到祖母,心里可欢喜?”
  虞华绮颔首,她摆弄着艳色胭脂,拿白玉细簪一点点挑了,在月白绣帕间乱描,“陛下在御书房待了这许久,可处置完了那桩公案?”
  赵小侯爷是皇城有名的纨绔,看着虽不着调,城府却不浅,是闻擎手里的一柄好刀,他同平西伯的幼子起冲突,并非偶然,而乃闻擎授意。
  平西伯、冠军大将军司马腾,自靖国公府倒下后,便颇有些自鸣得意,目中无人。此事是闻擎给司马腾的一个警告,亦是闻擎给赵小侯爷升职加官的契机。
  闻擎将因果一一同虞华绮分析,虞华绮沉默听完。
  妆镜前那块白帕,早已被她用胭脂糟蹋得黏糊糊的,脏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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