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会,以后你可以教教我,提前说好,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徒弟,你不要生气。”
程继文马上回道,“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周正昀似是认同他说法地点着头,但嘴上嘀咕,“最好是……”
“你说什么?”他没有听清楚。
周正昀立刻把手机塞给他,说,“这家店还挺好吃的,你看看,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程继文成功让她糊弄过去,拿着手机开始划菜单。他的点菜风格依旧清淡为主,周正昀看着看着,伸出手点了一道黑椒牛仔骨,最后就要多加一碗米饭。手机是她的,当然由她买单,她还挺开心的。
一付款成功,就显示商家已接单,另一头,程继文的手机响了。
从程继文脸上的神情可知,来电人与他是相熟的,却又令他有几分意外。“我接个电话。”他说着,走到阳台前接起电话。
周正昀不刻意留心听他如何讲电话,也不打算问他是谁打来的。毕竟,自古以来,一段感情的覆灭都是从探查开始的。
没想到,程继文挂下电话,转身回来主动交代说,“是我哥打来的。”
周正昀不曾耳闻他家里还有一位兄长,“亲哥?”
“一半亲。”
看到她听不大懂的表情,程继文进一步解释说,“同父异母。”
周正昀表示懂得了,却没有再往下追根究底的意思。他要是想说,自然会说的。
但程继文也没有再多作解释,并不是有心对她隐瞒,只是觉得还不到时候。
因为程继文的电话打了挺久,外卖点的商家离她家不远,于是,她正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全家都不会做饭,哦,不能说不会,应该说是做的不好吃,所以我从小到大都这么瘦。”
话音甫落,外卖派送员拨响她的手机,饭菜已到门外。
周正昀往常都是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或者窝在沙发上吃饭,今晚是她家的小饭桌第一次“开张”。揭开快餐盒的塑料盖,那些蒙在盖子上的水珠争先恐后地化成水滴流下来,饭菜都还冒着热气。
他们第一次不以上司和下属的身份坐在一起吃饭,岂不正是他们的第一场约会?忽然想到这个,周正昀的筷子就顿了一下,只因她想象中的约会画面,虽然不必工整如烛光晚餐,亦或是携手同游迪士尼乐园,但至少是坐在音乐广场上,看着夜幕下的喷泉表演,听着街头艺人的歌声。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素颜、在家、吃外卖。
但周正昀转头看到他不急不慢地把嘴巴装满,她再将视线移到灯光下的饭桌上,竟然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聊到工作上,但程继文显然不把她当作提点的对象,他已经偏心到南极,从剖析各个部门管理人的特点开始,传授她社交的经验。他主张,当她足够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再去面对这个人就不会胆怯了。
可是,周正昀想,听懂与实践的差距还是很远的。
饭吃完,程继文先她一步把厨余垃圾分出来,整理、打包。周正昀见帮不上忙,就走进卫生间洗手,不一会儿,程继文也进来了。
周正昀为他指明洗手液在哪里,就杵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洗手。可能是吃饱了脑子非要停止运作一下下,她居然问出,“你什么时候走?”
程继文不是没有领教过她的语出惊人,冷静地说着,“你想要我走的话,我现在就走。”
“不是,”周正昀慌忙说,“是因为我想……洗澡,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然后我去洗澡?”
程继文困惑地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能?”
他把周正昀问住了。
“你可以更自在一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把我当成外人,”说话间,程继文抽了两张纸巾把手擦干,继续道,“我不是来你家做客的客人,我是你的男朋友。”
周正昀似让他点醒,却还是那一句,“我还没有适应。”
程继文也不勉强她立刻改变态度,只说着,“好吧,我走了。”
周正昀下意识地侧身给他让路,在他走过她眼前的时候,她意欲伸手捉住他的袖管,又想不到要说什么,遂作罢。
程继文走到玄关穿鞋,也顺便问她,“明天去上班吗?”
周正昀肯定地回答,“嗯!”
程继文看着她脸上隐隐浮现的笑容,忽然抬起手要弹她的额头。周正昀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一下,想到刚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催促他走,确实不像个女朋友的样子,干脆闭上眼睛不躲了。
哪知道,额头上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因为程继文把手收回,身子靠近她,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嘴角上。
周正昀一下把眼睛睁开,与他四目相对一秒钟,立即低下眼眸,摸上自己的耳朵。明明是亲在她的嘴角,却莫名其妙地感觉耳朵发痒。
程继文拎起地上的垃圾袋走出房门前,说,“明早我来接你,晚点跟我说一声你大概几点出门。”
周正昀此刻只懂得点头,然后跟上他的步伐,止步于门口,目送他拐入电梯厅,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响,她才将门关上。
怎么说呢,从前没有对象的时候,除了偶尔觉得寂寞,大多数的时间里,她总是觉得对象有什么好谈的,生活中多出一个人,等于多出一大堆麻烦的事情,但是当她真有了对象……
周正昀愣愣地把小饭桌上的灯又打开,坐下来,纤秀细长的手指点在桌上,感觉不太真实,她又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傻笑了一下。
为了扼制自己继续冒傻气,周正昀马上起来,拿上浴巾进浴室洗澡。等到她从浴室出来,倒在床上,发现自己洗澡加护肤只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好像占不到这个漫漫长夜的十分之一……
其实,在家里也可以看电影的。
为什么别人谈恋爱像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一样简单,轮到她谈恋爱,却像是要完成一整首莫扎特交响曲。
周正昀懊恼地叹一声,翻身埋进枕头,一会儿又把脸转出来,拿起手机给程继文发了微信消息:明早我八点半出门。
过了两分钟,仍是没有收到程继文的回复,可能他还在开车路上,希望不要遇上堵车。
周正昀原是想先退出与他的聊天窗口,却不经意将视线定格在他的备注名上,需不需要给他改个备注?但继而想到那些情侣间的爱称,她已经鸡皮疙瘩掉一地,还是不了,如今“程继文”这三个字放在心里读来,都嫌甜牙齿。
不过,这样一想,她的心情转晴,盘算着把脱单的喜讯分享给朋友们,下一秒,她又捂住手机,不行,要忍住,届时直接把人领到他们面前,争取吓他们一跳!
于是,她只好把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发给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
程继文的确是在开车,所以没有回她的消息,一直到停入车库,他下车走向电梯时,才开始查阅收到的消息,其中,一条她是从微信上发来的,另一条是来自《与你》。
他是按照消息提醒的顺序,先点开的《与你》——
周正:告诉你一件事情。
周正:我有男朋友了!
程继文不禁笑出来,回复她:恭喜你。
回复完消息,程继文大脑惊醒,心头一跳,他想,是不是应该删掉这个软件保平安?
大概她的手机正拿在眼前,消息回的很快:你呢?有女朋友吗?
看到这一条消息,程继文飞速运转的脑子又逐渐慢下来,笑着回复她:有了。
周正:那么我们以后尽量不要联络了,要让你的女朋友,和我的男朋友放心。
程继文瞬间心里有点儿不通畅了,她在他面前还没有这么可爱。
第37章
周正昀从床上坐起来, 已经是早上七点半, 她还要迷瞪几分钟才着急忙慌地下床。按往常的习惯, 起床后她一定要把被子铺好,晚上回家见到整齐的床褥, 心情也舒朗几分,但今早,全然顾不上了。
节约时间, 洗漱后, 周正昀只给自己的脸上了底妆,上楼换了身简洁的通勤穿扮,再回卫生间照照镜子。昨晚是因为见自己的头发干爽才没有洗头,此刻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顶, 像是煮熟的面条一样塌了下来。她马上翻起化妆包, 翻了半天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就跑进客厅里找。
终于找到许久不用的胡椒散粉,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椅子, 疼得她原地跳了两下,也没耽搁地返回卫生间,倒了点儿散粉扫在发顶, 吹风机也上阵,总算搞定,所幸她没有贪图新鲜剪个刘海,否则神仙也救不回来。
周正昀拿起手机,看到时间正正好走至八点半, 她松一口气,穿好鞋,拎起自己的包,即将出门的这一刻,忽然想到,“手机!”她打开包检查一遍,又脱鞋返回屋中打了几转,才发现手机就在自己手里,她感到无语地摇摇头。
等待电梯的空当,周正昀看到自己清爽干净的样子,颇感欣慰,也告诉自己:明早不能再这样兵荒马乱了。
程继文驱车开进她的公寓楼底下,是八点二十分,一直等到八点三十分准时收到她发来的微信消息:我准备出门了。
他才回复说:我在楼下了。
过了几分钟,程继文似有感应般转头从车窗望出去,见到周正昀从公寓楼里走出来,她抬手遮挡阳光,朝着他的车走来,阳光晒在她的头发、她的针织开衫和衬衣上,飘然而至他的车中。
周正昀刚刚系上安全带,就听着他问,“吃早饭了吗?”
其实一坐进车里,她已经闻到一股食物的气味,随即老实回答,“没有。”
程继文变魔术似的拎出一袋早餐给她,是一份鸡蛋火腿三明治,一杯热拿铁咖啡。她打开咖啡杯的盖子,喝到一口很温柔的味道,似有若无的甜度恰到好处,使得她情不自禁地点头,又问他,“你吃过了吗?”
得到他肯定地回应,周正昀一边撕开三明治的包装一边说,“你每天都起很早啊。”
“我习惯了,睡得太久反而会觉得头晕。”
“嗯,我也是,以前因为工作飞到国外,时差混乱的度过了几天,回到家睡出我的最高记录,整整一天,醒来之后,不止头晕还犯恶心。”
车在路上开了一会儿,周正昀看看时间,估摸着到写字楼还要十分钟,由此想到一事,忽然问他,“你家离我家很近吗?”
“还行,不堵车,二十分钟左右。”程继文说。
“那你以后还是别来接我了,我坐地铁也很方便。”
闻言,程继文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欲言又止,最后是点头答应,不再说话了。这个档口,车子在红灯前徐徐停下,斑马线上步履仓促地走过许多职业打扮的人士,人群一半拐弯或直行,另一半奔赴地铁口。
周正昀当然知道自己能舒舒服服坐在宽敞的车上,让人送到写字楼门口,不用赶时间挤地铁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她刚才不多想地,直言驳了他的一片心意,确实有些伤人。但她居然不慌张,似是因为同一时间,她已有挽回的主意——
周正昀拉开些安全带,趁着红灯变绿前,倾身向他,在他白净到令人嫉妒的脸上亲了一下。
程继文一怔,极快地看她一眼,语气恢复平静地说,“受宠若惊。”
周正昀笑他一个字一个字说话,好像是在生气,实际上正相反,他愿意把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才证明他不生气。“我不是不想你来接我,只是觉得会浪费你的时间,要是你不来接我,每天早上还可以多睡一会儿。”她说。
程继文哑然失笑,又忍不住嘀咕一句,“真新鲜……”
“什么?”
“跟你谈恋爱。”
周正昀一怔,旋即想到一个问题,开口唤他,“总编……”
不等程继文出言纠正她的称呼,只听她问道,“我们杂志社允许办公室恋情吗?”
程继文果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当下忖度一阵,十分有霸道总裁气质地说,“允许,反正我说了算。”
“可你的上头不是还有社长?”
“眼前杂志社的难关多着呢,弄不好杂志就要停刊,大家都要滚蛋,哪有人有闲心管这些,”程继文顿一下,口吻带上几分劝慰说着,“不过,你要拿出本事来,别让他们觉得你是靠着我才留下来的。虽然我的初衷不想当个好老板,但将来证明我是个伯乐,还挺有成就感的。”
周正昀既不艰难地颔首,也不拍胸脯保证自己要发愤图强,毕竟此刻她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他的女朋友,于是干脆地往后仰进座椅靠背上,顿感自己答应回来上班是鬼迷心窍了。
程继文余光见到她的反应,就笑说,“不要怕,实在不行你还能辞职不是吗?”
至于办公室恋情这件事,周正昀的意思是她自己无所谓,只担心连累程继文的风评。但程继文想着,本来他在整个杂志社上上下下的同事口中,就没有一个固定的人设,今天是商业巨鳄的继承人、久经情场的浪荡公子,明天是一路打拼得以出头,却遭逢前东家当头一棒将他从云端打落,迫使他转战国内时尚杂志,开启复仇之路……
在这之前,程继文认为只要这些人能够按时完成工作,如何议论他不重要,可是,今日想到如若他与小昀公开交往,将来这些人八卦的重心势必歪向她,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最后,他们商量的结果是不主动公开,等到同事们发现了,再说。
程继文将她送到写字楼大门前,他再开往停车场。周正昀拿着咖啡下车后,向周围环顾一眼,好在形形色/色的面孔中没有同事出现。
这一杯热拿铁,周正昀从早晨喝到上午十一点左右,阳光晒进办公室,同事养的猫正窝在窗台上打盹。恰好,周正昀也暂时没有工作任务,学习着这一只猫,如何优雅地偷懒。
就在那只猫把前肢一伸,弓起身子伸懒腰的时候,任真风风火火地走来,说着,“小昀,你有没有护照?”
周正昀从倦懒的心神中清醒,忙不迭点头。任真的身体已经摆出要走的姿势,继续对她道,“我现在要去一趟策划部,你带上笔记本或者录音笔跟我一起,我们在路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