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从刘盈成为皇帝后,她亲眼看到吕家如何对待刘盈的。
吕雉是借吕家的势不假,吕家也因她而得到极多,他们原本是互惠互利的,为何落在吕家的眼里却成了他们都欠着吕家的?
索求无度,好似如果吕雉不给他们就成了她的错。吕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吕家想要一个皇后之位,是不是如果我没能如兄长所愿,从今往后兄长们再也不会帮着我?”
质问完了吕释之后,吕雉再一次地询问,吕释之本来叫吕雉一怼有些接不上话的,再听到吕雉道来整个人一凛,而吕泽连忙地道:“太后,我们绝无此意。”
吕雉目光闪烁着冷意,“若无此意你们便牢牢地记住自己的本份,不要在我们的面前摆出你们高高在上,而需要我求着你们的模样来。”
“没有你们我这个太后一样可以坐得稳稳的。我与吕家是互惠互利,吕家这些年从元儿,从我的手里得到的东西绝不比吕家给我们的少。你们若是不知足,不断地提出要求,莫怪我无情。”
警告的话说白了,吕泽和吕释之都一下子傻了眼,想不到吕雉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太后。”急急地唤一声太后,吕雉道:“选后会选,但是最后必然不会定下皇后之位,你们若是想送家里的人参加,随你们。我不会拦着你们,但是同样我也不会帮着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他们到现在虽然想要得到更多,但没有越度,因而刘盈和刘元还容他们;若是他们越度了,吕雉想了刘元与刘盈如出一辙的语气,他们心中记着大汉的江山,记得自己的身份,不会允许任何人危及大汉的天下的。
吕泽道:“太后切莫动怒,释之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并无冒犯陛下和太后之意。”
想为兄弟解释一下,也想缓和跟吕泽的关系。
可是吕雉摆摆手道:“你们有什么打算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也清楚,能给你们的我会给,但是不能给你们的,你们的手伸得太长,我也拦不住旁人要砍你们的手。刘家不是没有人,比起你们来,刘家的人犯了事是什么样的下场你瞧得清楚,自当引以为界。”
长沙国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吴侯还有荆侯什么下场,这都是刘家的人,还是有功于朝的人,一个战死于沙场,一个被送回了京城,满门尽灭,一个不留。
吕家是刘盈的外祖家不假,是吕雉的娘家不假,那能亲得过刘家的人?
前车之鉴他们若是不懂得引以为戒,最后的吕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吕雉只能说都看他们了,她是管不了太多,吕家的人也不会愿意让她去管得太多的。
“是。”吕释之想要与吕雉问个清楚的,只是叫吕泽一把拉住了,看不出来吕雉眼下的心情并不好,若是他再追问下去,怕是想让吕雉再见他们都成了难事。
吕泽还是理智尚存,刘元先前说过的话,再有吕雉现在表明的态度,其实说一句实在话,在刘元对刘家的人都能毫不犹豫地动手时,不少人的心里都发寒。
刘元下手狠绝不是第一回,想想在北境时的刘喜,那还是刘邦的亲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虽说刘喜一家是死在了匈奴人手里不假,却也是因为刘元不救,事后刘邦更是大骂他们罪有应得。
刘家的人,或许自刘邦开始,自刘邦得了这个天下,他们只想着天下,容不下任何人伤及大汉。
刘盈再没本事没能力,却也记下这一句,而且刻进骨子里,一刻都不敢忘。
“阿兄,太后是不是变了?”从长乐宫出来,吕泽沉默地想着事,吕释之虽然年纪不小,但是性子比起吕泽来本就浮躁得多,追问着吕泽吕雉的变化,他想得更多的是怎么样才能让吕家再出一个皇后。
吕泽道:“不是太后变了,而是因为我们一直都没有变。就像太后说的,其实这些年我们与刘家本来就是互惠互利,太后与陛下给我们吕家的东西并不少,只是我们一直都觉得少,不断地索要。”
“先帝在时我们畏于陛下还不敢要得太多,今陛下登基,我们以为那是我们的外甥,我们就可以得到更多,一直不断地要,不断的要,太后是动怒了。”
“我看不是太后动怒,都是盈儿和元儿两个人,他们亲近刘家的人,却不思拉我们一把。”吕释之想到刘元在长安办的书楼和学宫,那都是多么利于家族的事,刘元却只用刘家的人,并没有想过要用吕家的人,吕释之的心里记着。
吕泽道:“殿下早些年带了吕家不少人往北境去。”
“可是父亲去后他们守孝,再往北境去的有多少人。”吕释之再以反驳,他的儿子都留在了长安,与刘元去信几回,刘元都说让他们读书学习,一直不肯再提用人,气得吕释之都想骂人了。
吕泽道:“你只怪殿下,就没想过自己的问题?”
吕家的人还在北境任职的人并不少,而这些人都是做实事的人,换而言之就不是摆设。
而吕释之叫刘元留在了长安的儿子们,他们的性子叫刘元磨砺了几年却不变,不愿意吃苦却想身居高位,一向善用人,想治下一个太平清明之势的刘元自然不能自打嘴巴。
北境里面有多少合刘元而用的人想必到过北境的人一定都知道,那便更该清楚,刘元用人做事不讲情面。因为自家亲戚的关系她会优先给亲戚机会,可是当亲戚的人没有本事,不肯踏实地办事,给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都学不乖,便怪不得刘元舍了他们。
吕泽已经弄明白刘元的做事风格,凡事不过三,若是第三次有人学不好,不懂得把握机会,刘元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人弃了。
因为是吕家人,念着亲戚的关系刘元没有把人问罪就已经是手下留情,若不然真要细究起来,哪一个人敢说自己手里没犯点事。
吕释之冲着吕泽问道:“阿兄的意思认为殿下不用我们吕家的人还真是我们的问题?”
“你要知道一件事,殿下连素不相识的人都可以用是因为什么,因为人有才。反之作为亲戚她都不愿意去用的人,自然也有原因的。你凡事不要只想着推到别人的头上,想想你自己,你果真就什么错都没有?”
点明其中,引得吕释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让我再把孩子塞到学宫读书不成?”
“大器晚成,只要有机会让孩子们上进,有何不可?”吕泽反问,“看看学宫这些年叫刘家的人操办得多好。你在怪殿下没有用吕家人的时候,也该想想殿下这些年不在长安,究竟是谁管着事,还把事管得好。叫殿下弃之不用的人,你确定他们可以办好?”
问得吕释之心虚,吕泽再一次道:“太后既然说了陛下无意立后,我们家里的孩子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反正不是皇后,送我们的孩子入宫为妾,就算我们愿意陛下和太后都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吕泽以为必然还有什么内情,刘盈若是坚持不肯立后,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不会答应,哪怕有刘元帮忙顶着,事也不可能随便就成。
“阿兄,太后不是说了陛下想立心仪之人为后,或许我们家的孩子可能会与陛下有缘份。”吕释之说来说去还是不死心,依然希望可以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皇后。
只要成为了皇后,将来他的外孙就可能成为大汉的天子,这肯定比外甥当皇帝要好得多。
“你,罢了罢了,你若是执意想如此行事你就做吧,只是我提醒你,你让你的孩子进宫,我家里的几个就让她们安生的呆着。”虽说吕泽是吕家的家主,吕释之也长大了,都是当祖父的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吕泽也不好硬拦着不让他做。
反正孩子都是庶出的,品性各不相同,吕家能不能再出一个皇后且不说,进宫一回长见识也是好的。
吕泽看着吕释之如此的想,吕释之听到吕泽说了不会让他的孩子进宫反而更高兴,那敢情好,如此吕家就不用自己争起来了。
与吕家打完招呼,在群臣再一次进言请刘盈立后的时候,吕雉笑笑地道:“先帝驾崩,一晃过去好几年了。自陛下登基以来还没设宴款待过诸位,我看这几日的天气不错,花也都开了,我与陛下在宫中设宴,请诸位的夫人入宫赏花如何?”
打的虽然是赏花的名号,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吕雉是准备为刘盈选后。
“太后设宴赏花那自然是极好!夫人一定会到,一定会到。”曹参这个当丞相的虽然没有女儿和孙女可以为后,吕雉设宴为了刘盈,他是第一个表明了捧场。
有了曹参开口,其他的人也都连声地表态一定会让自家的夫人到,一定不会迟到。
“看看时间,三日后吧,正好让各家都准备准备,我也得与陛下准备准备。”吕雉这样的态度让人听得甚喜,选后是大事不假,各家的人都要准备,作为主家吕雉和刘盈当然更得准备,不能失了礼数。
没人有意见,皇后之位其实还是让人意动的,毕竟看吕雉的作派,也不是一个能容得下小妾的人,刘盈虽说不像一个合格的皇帝,可是作为一个的丈夫,长得好看不说,性情也极好,刘元又是一个拎得清的长姐,有她在刘盈前面顶着,前朝内宫都会省心。
再有未来的皇帝若能出自他们各自家里,只是想想,难道没有人希望?
故而吕雉开宴,刘元让人送进宫一些甚是好看的衣裳,当然也与吕雉说明白打算,自家亲娘就是给她免费当招牌的,吕雉也不在意。
“宫中朝内,凡事都让她操心,银钱的事想帮帮她都不成。”吕雉反而只更心疼刘元要诸多安排,一切都是为他们。
“太后不必挂怀,殿下也就起个头,凡事都有人帮着殿下冲在前面。”伺候吕雉的宫人劝着吕雉,吕雉道:“劳心伤神对她的身体并不好,还是应该让她多放下些。”
“只是陛下如此,大汉朝虽说太平了,也还有许多人盯着陛下和太后,殿下掌着兵权,若是没有殿下护着,太后和陛下也不能事事随心。”想不想立皇后这件事刘盈和吕雉虽说都想好了,但如果不是刘元在前面顶着,万万不可能随意挑选,更别说不立了。
吕雉道:“当年陛下与项羽打天下要她护着我们,我总以为当了皇后就能护着她,后来知道,哪怕我现在成了太后,也没能真正地护着她,而是处处都需她护着。”
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没有兵权的她,若不是有刘元,却只能倚着吕家,若是事事都靠吕家,在吕家提出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时,吕雉还能像现在如此理直气壮的拒绝。
而吕家一家独大,依着刘盈的性子,刘盈制不住吕家的,她又需要利用吕家,吕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吕雉打了一个冷颤,突然想去问问那一个还活着的项庆,吕家,原本是什么结局的?
“太后。”吕雉虽然去见过项庆一次,但项庆彼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不说在刘邦手里的时候这个人就讨不了好,哪怕到了吕雉的手里,因为顾及刘盈而让这个人活着,吕雉也不想让这个间接害了刘元的人好过。
乍然叫人唤了一声,吕雉回过头询问地看向唤她的人,“太后明日要穿哪一件?”
刘元叫人送来了十二套衣裳,每一套的颜色都不一样,哪怕颜色有相似的,款式和花纹也不一样,可见费尽心思。
“你说穿哪一件?”吕雉心下记着这事,只打算另寻机会,衣裳嘛,还是刘元亲自所画的款式,虽有利用吕雉当招牌的意思,却也是刘元的一片孝心。
“这一件紫色的,太后的皮肤白,穿这件肯定好看。”指了其中一套紫色绣着凤凰纹理的衣裳,好看真是好看,金色的凤凰栩栩如生,连眼睛都是有神的。
吕雉伸手抚过微微一笑地道:“好,就穿这件紫色的,再配上这一套的手饰。”
曾为皇后,现为太后,不管曾经的刘邦与她再生疏,再不愿意到她的宫里来,却因为刘元,但凡宫中赐下东西给其他人,最好的那一份必也是吕雉的,吕雉的珠宝手饰从来不少,但从前没有人看,吕雉心心念念都在刘盈和刘元的身上,也没心思打扮。
如今的局势比从前好得太多了,刘元的身体虽然有损,但只要调养必无恙,眼下穿着打扮能为刘元开财路,吕雉便要用心地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