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请夫人和女郎来。”退一步,现在也没到他们跟刘元鱼死网破的地步,真要拼起来,刘元是不怕,怕的人是他们。
识时务者为俊杰,贵族们的人一向懂得审时度势,从来是遇难而退,遇弱而上。
武朝也曾点评过,得了琼容一句不要脸的评价,武朝却是无奈地一声轻叹,“有什么办法,要脸就活不下去,不要脸就能活,当然只能不要脸的了。”
琼容一声冷哼,刘元道:“我正发愁如何能让女郎们参加科考,先生此计甚好,甚好。”
给了武朝这个主意一个赞赏,武朝得意地抬起头道:“我跟你说过的,我还是有点用的,别总拿我脑子不如你们的事攻击我,我就算有时候不如你们,偶尔也能钻钻空子。”
“先生很有自知之明。”偶尔的聪明也能让武朝炫耀,刘元还能说什么。
名单上的人刘元都派人接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应之物,刘元早就叫人备好,而且还亲自去看过那些女郎。
女郎们之中人许多都没见过刘元的,故而听说刘元来时,全都涌了出来。
“学宫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见谅。”整个长安能够一口气装下两百多人的地方除了学宫再没有其他。
报名参考的女郎几乎都是贵族出身,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刘元与她们轻声宽慰,落在她们的耳朵里叫她们振奋。
“殿下,能参加科举,这点苦不算什么!”被禁足家中,再也不能出门时,她们最最担心的就是不能参加科举。
而刘元就在这个时候派着人前来,救他们出了家中,让她们终可以自由地去参加科举,她们对刘元只有感激。
“听到你们这么说我很高兴。自古以来,男人总说自己是天下的主宰,而女人永远都是他们的附属,他们可以随意地舍弃女子,这不许女人去做,那不许女人去做,就因为他们看不起女人。”
“男人可以看不起女人,身为女人的你们,你们觉得自己不如男人?活该一辈子叫男人控制吗?”刘元问着一群女郎们。
一个面容绝冷的女郎却站了出来,朝着刘元道:“不,殿下,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如他们,殿下的出现让我更相信,所谓的不如他们,只是男人的自说自话。”
“像我家中的兄弟,他们一个个只知道花天酒地,国家大事他们都不懂,却因为他们是郎君,就算我比他们都聪明,我也会比他们更难过,我的父亲却从来看不到我,还千方百计的想用我联姻,就为寻到一个能让我的兄弟们更上一层楼的人。”
311章考试进行中
心中存怨的人何止是这一位, 还有人大步地走了出来,“我的父母早逝, 寄住于叔父家中, 明明他们吃的用的一应皆是我父母留下的,却处处道与我有大恩,更想将我嫁给年过半百的男人,只为帮我堂兄换一个前程。
“殿下开科举,就是给我们机会,让我们可以翻身做主, 再不必因女儿身受制于人。”
一个个女郎都大声地喊出话, 急切的都是仅仅为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罢了, 刘元听着她们的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听到你们一番话, 我很高兴,我想你们都懂得科举一开对我们女子的命运是怎么样的转变, 一开始不管是你的父兄也罢,往日疼爱你长辈也好,他们都不同意你们参加科举, 既是觉得你们没有本事, 也是认为你们没有资格与他们一样立足于朝堂之上。”
“可女子不能入仕, 不能为官是谁规定的,或许更应该说, 定下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的人恰恰是男人。”
“男人不想给我们机会,想要永远将我们踩在脚下,不许我们比他们强, 不许我们与他们一道论天下,我们偏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女人不比他们差。”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一些未必能明白今日参加科举对于将来意味着什么,而我又为什么急于将你们拉出来,要与天下的男人为敌。只是请你们之间的人想一想,你们所得的诰命,你们看着那一纸诏书上只有姓氏却无名字,看看在你们前面写得清楚的男人的名字,你们心里全无想法?”
“数年前,云中内贼与匈奴勾结,我为奸人所困,是一群农妇拿起了菜刀还有锄头救下我的命,皆为大汉而死,为匈奴所杀的人,同样的请功名单,是我亲手送到朝廷的东西,最后下发的诏书,女人们只有一个姓氏,有夫家之姓,却没有名字。女人就这么贱吗?连一个名字都不配有?”
刘元提起往日的事,本来一群还没完全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的人听到刘元的话都呆了。
女人啊,为什么就连一个名字都不配有?
“我想让你们站起来,我想让你们与我一起争一个未来,不求女子可以顶天立地,仅仅只为争一个公平,争一个留名的机会。男人为国娟驱而名,女郎也当如是。一个人,争一个名过分吗?”
“不过分,怎么会过分?”刘元心中的悲痛,她们都可以切身的体会到,嫁为人妇的人更能切身体会,她们的丈夫也好,长辈也罢,在喝斥她们的时候只唤她们的姓,从来不唤她们的名。
她们没有名吗?她们有,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记她们的名。
刘元说得没错,这个世道何其的不公,同样是人,为何女子连一个名字都不配叫人唤起,只有:朱氏、王氏、张氏!
呵呵,都是一个姓氏,天下如此之姓何其多,怎么她们就这样贱的连个名字都不配有。
“你们要用你们能力告诉天下人,你们有自己的名字,不逊于天下男人的名字,请天下从今往后牢牢的记住,你们有姓有名,若要唤你们,请记住你们的名字,若不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殿下出的好主意,若是往后我们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旁人却不拿我们的名字当回事,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人接话笑着说起来。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刘元朝着她们作一揖,“天下女子的未来,交给你们了。”
郑重的行礼,叫一群还笑着的人都顿住了,最后却都郑重地朝着刘元作一揖道:“必不负天下女子。”
琼容也罢,回到长安安顿的刘元也罢,从有了女兵开始,刘元让人不断地救济女子,也让她们自强起来。
而琼容与各家的夫人常有往来,有些想法早就烙进了人的脑子里,虽然看起来好像没有人当回事,实则她们全都记在心上,只是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
都是家里培养长大的,其实她们并不比家中的兄弟差,也明白不做则矣,若要做就要一次做成,男人们不会给她们第二次机会的。
因此一直都在蛰伏的人,终于等到了机会,看到科举的诏书出来,一开始她们还没明白,还以为不过是男人的专场,不想叫琼容一指,再有北境传来的消息,科举一开,不仅仅是郎君,女郎也可以参加。
原以为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当得知朝堂为着此事吵了起来,刘元怼得反对的人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她们知道机会来了。
等了那么多年,她们终于等到机会了,太好,太好了啊!
亲耳听到刘元的话,引得她们再一次作一揖,“亦不负殿下所给我们的机会。”
对啊,机会,这样大好的机会,都是刘元为她们争取来的,她们一定会牢牢地捉住,绝对不放过。
旁边的郎君听到女眷里传来的动静倒是好奇着,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女眷那头究竟都出了什么事,怎么那么多人在说话,难不成她们还一起学习不成?
“该不会是隔壁有什么先生在与她们上课吗?”
“说是先生是也不是吧。是长公主殿下来了。”刘元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瞒着人,她这么大的动静总也有人看见,看见的人立刻答来。
“长公主殿下来了没来看我们,倒是先去看她们。”对于女子的轻蔑由此可见,叫听着的人不客气地反讥一句,“该提醒你一句,你认为不该去看的女子,长公主殿下也是女子。”
惊觉说错了话,倒是想改口的,却听到旁边的院里再次传出了笑声,心里就跟猫捉一样的人好奇地拉过一旁的人道:“殿下来了就直奔女人们的院里去,你们说殿下会不会告诉她们考题?”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一群人喝斥道:“慎言。”
“要不然殿下怎么会往女眷们去,却不说来我们这里看看。而且让女子参加科举一事还是殿下提议的,殿下想让女子们争气,未必不会先将考题公布,公主殿下是长安科考的主才官。”
“你莫说话只说一半,不错,女子参加科举一事是殿下提议的不假,但是开科举一事本就是殿下提议的。殿下尚未走,你怎么就知道殿下不会来看我们了?”
总有脑子清醒的人,“况且你方才所言是在质疑殿下的人品,你最好想清楚了,有些话别乱说,否则最后是什么下场你知道?”
质疑刘元的人品,满朝的臣子还没人有这个胆子,眼前的人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却是不带脑子的吧。
带脑子的人必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带脑子的人,也别拉着他们一起下水。
“长公主殿下诏见,让所有人都往院前去。”应着那人的话音落下,有人来报,道是刘元来了。
第一个说刘元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赶紧的就要穿衣裳,却叫旁边的人拉住了,“公主殿下来看我们了,你说以科举取士这么多,殿下会不会将考题告诉我们,让我们都可以提前准备。”
拿了方才那人说的话来堵人,叫那人脸色不好,赶紧的讨饶道:“方才是我出言不逊,有辱殿下,你就别再笑话我了。”
“祸从口出,阁下往后还是管管你自己的嘴。天下谁人不道科举取士公平公正公开。你要是信不过殿下,就去学宫的墙上看看北境的卷子,各卷都有殿下的批注,就算没上名次的人都有。”
“我们这些人报名而来,有多少人冲着殿下的批语来的。你若只求于功名而看不到人品,这场科考你也不需要参加了。”
一番话怼得人无可反驳,却也叫人脸上的不好,因而朝着那人道:“你,你凭什么管我?”
“不想管你,只是大家同居一室,你不要命了我还要,看在你初犯的份上,我没把话提到殿下的面前,可是你呢,你可想好了,这一次我饶过你,下一次却不打算还让你轻轻松松掀过。”
“你……”说话的人自然知道若是他说的刘元是不是会将考试的内容告诉刘元的话传到刘元的耳朵里,他绝计讨不了好,听到室友的威胁,又气又羞。
“好了,不过一个小人罢了,虽不知出自哪一家,就这样的心胸断无中考的可能,何必与之计较,失了风度。”
骂人不带脏子的人并非只有一个,听听眼前的人一番所指,倒是比怼话的人还要狠,引得一个个都偷笑。
被直接断言绝对不可能上榜的人,指着所言的人想还上一句,那人却轻飘飘地看了过来,想骂回去的话,那人却不知为何骂不出来了。
“走走走,快点走,莫让长公主殿下久等了。素闻殿下威名,听说殿下也是长得极美,能得见殿下的真容,实是三生有幸。”拍马屁的人,打听刘元诸事的人从来不少,都是对刘元充满了期待。
刘元才从女眷里来,厚此薄彼的事刘元不做,也不会在这样的关头让自己落下把柄,故而往郎君们的院子来,看着陆续出来郎君们,刘元笑了笑,“都说参加科举的郎君们长得极好,我还以为是请人的人见识太少,今日一看,确实如此。”
本来见到刘元的容貌正吃惊着的乍然听到刘元先夸起他们来,自诩长得好看的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谦虚地道:“殿下过奖了。”
分外的异口同声,刘元笑着再道:“才貌双全才是两全,你们长得好看,才学也得配得上你们的容貌才可,否则岂不让有人机会说你们有貌无才,这可比有才无貌更叫人伤心。”
听听刘元的话,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杀敌无数,令匈奴闻名而丧胆的始元长公主,一度地让人以为刘元是不是被换了。
“殿下果真是公主殿下?”总有人问出心听疑惑,并未听说过始元长公主和蔼,可是眼前的公主真不太像他们时常听到的一个人。
刘元轻轻笑出声来,“看来外面传得我很是凶恶,不过与你们一番玩笑,倒让你们以为我遇上一个假的了?”
才说着话却敛去了笑容,就这一变,下面的人都不禁绷紧了身子,因而正色地看向刘元,刘元负手而立,“开科举是我与朝廷提议的取才取士之法,相比许多年不变的世袭罔替,朝中官位都由既定的人家来做,却是足以撼动天下贵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