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不作声了,刘元道:“府里的情况你们都摸熟了,我并不担心,我只担心若跟着项羽一道赶往齐地,这路上逃起来,我们得多作准备。”
“小娘子要准备什么只管说,我们都听你的。”琼华知道自己脑子转得不如刘元,这样的大事上,必须要听刘元的。
“不急,不急,还是等范先生回来再说。”怎么样也如范增所言,他们所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刘元看了范增那么多书,尊师重道还是要有一点的,客客气气地唤上一声范先生,倒不似从前那样开口闭口的唤范增。
琼华知刘元心里数,也不再催促。
范增这府里说话算数的人是范增,从前刘元没想过在府里打探消息,如今也同样不会,想必范增如果要带刘元一道随项羽出征,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通知刘元。
刘元权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睡的睡,只是没想到大半夜被人叫醒,却是一个妇人急急地行来,把刘元从榻上叫起,刘元半睡半醒地朝着人问道:“何事?”
“亚父让小娘子立刻准备,明天一早起程。”刘元乍然一听似是惊醒了一般,不可置信地问道:“起程,去哪儿?那么急?”
“小娘子只管准备就是了。”来人是范增信得过的仆人,并不与刘元多说,只让刘元准备。
刘元打听不出来也不想打听了,出去了,那比在这彭城里更好逃,管范增是要去哪里。
“知道了。收拾几件衣裳,我们明天跟范先生一道出游。”刘元朝着琼华丢下这一句,倒头回去就睡,来人……
至于天没亮再次被人叫起,范增眼下对刘元的态度和一开始并不一样,一个好学上进的弟子,范增还想策反刘元,出行马车是必备的,所以刘元毫不犹豫地在马车里再补眠。
琼华和阿花也一样睡得昏天黑地,睡够了这才醒来,马车都不知道驶到哪儿了,刘元也无所谓,听着外面将士的脚步声,摇了摇头。
“小娘子,亚父有请。”刘元也不确定是不是有那么巧,她这才刚睡起竟然就有人来请,范增估摸是真能掐会算?
“我这就去。”昨天一天没照上面,今天忙着补觉也没管范增,范增既然让人来请,刘元想都不想地出了马车,也不待马车停下已经落了地,范增的声音传来道:“我看你不像是急着来见我的。”
回头一看范增骑着马走来,刘元与范增作一揖,“范先生。”
“睡够了?”范增看着刘元刚睡醒的样子问,刘元点头道:“睡够了,精神好多了。”
“那就陪我老头子骑会儿马。”范增朝着身后的人吩咐,让他们给刘元牵马来,刘元是犯困才想坐马车,睡够了能骑马当然是要骑马。
“好。”刘元自无不应,接过一旁的士兵骑过来的马,刘元翻身而上,范增道:“知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昨天问了来传话的嬷嬷,嬷嬷什么话都没说,只让我收拾东西今天出门。今天还没来得及问呢,范先生要是想说,我洗耳恭听。”刘元与范增骑着并行,如此回答范增。
范增笑笑道:“你倒是稳得很。”
“心急只能坏事,再说了,不就是去一趟远门,门既是要出的,去哪儿又有什么干系。”刘元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范增轻轻地笑了,“所以我说你稳,甚稳。”
夸赞肯定的刘元,刘元侧过头问道:“范先生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
“齐起田荣自立为齐王,反抗霸王,霸王举兵赶往齐地,是要灭田荣。”范增将事起之因与刘元道来,这会儿倒是不用藏着掖着了。
刘元应了一声,“故而?”
“你说这个时候你的父亲刘季,会不会趁机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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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章要跑路
“啊!”这样直白的一问, 刘元装傻的回了范增,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气的范增深吸一口气, 瞪了刘元, 刘元道:“要是我阿爹一动, 那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所以我还是希望他不动的。”
提醒着这一点性命攸关的大事, 范增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
要不是刘元确定琼华和阿花绝不可能背叛她,昨天说这话的时候她也确定只有他们三人,刘元都要怀疑范增听到她们说话了。
“我等着阿爹反叛作乱好丢了性命?范先生你别逗了。”刘元这般冲着范增打哈哈。
范增岂由刘元随便糊弄?瞥过刘元冷冷一笑, “你怎么想的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此去齐地, 你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逃。”
这是警告, 刘元听着却笑了,“楼层先生的本事我还没学完,怎么会想逃呢,你说笑,说笑了。”
挥着手端是装得一本正经的。范增敛去方才的严肃很是和蔼地一笑道:“如此最好, 若是你敢逃,我也敢折了你的腿。”
用着温和的语气放着狼戾的话, 刘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范增,目不转睛的盯着。
“这田荣为患你怎么看?”范增告诫完了, 回头询问刘元另一件事, 刘元毫不犹豫地道:“区区一个田荣不足为惧,霸王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人歼灭,只是……”
刘元奉承完了项羽又有了那一句只是, 范增道:“只是什么但讲无妨。”
“范先生以为天下人心中存怨存恨的只有一个田荣而已?”刘元点破,范增一下子看向刘元,刘元道:“人心思定,霸王虽然英勇卓越,当世无人能敌,一人之勇何勇?天下之勇才是真的勇。”
范增一下子拉住了马绳,显然是要考虑刘元说的话,刘元只能拉住缰绳等着范增,范增一声长叹,“有些事,你是个聪明人,比谁都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
刘元听到这一句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范增其实清楚项羽的性格是有问题的,但是明知错而不能改之,最叫范增揪心。
“罢了罢了,你瞧瞧这齐地的舆图,说说看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里进军。”范增冲着刘元丢下这句,刘元哭笑不得地道:“舆图何在?”
“在这儿。”范增从怀里掏出来,给刘元丢过去,刘元只好在马背上看地图,看啊看的,刘元摇了摇头道:“先生,田荣眼下驻守何在?”
让人出主意不是丢张地图出来就行,还有驻军分兵啊。
范增道了好几个地方,刘元照着地图对上,“齐地的人亦颇是英勇,以霸王的性格看到这样的军事布阵图,第一反应是带人硬攻过去吧。”
说得一点都没错,昨晚他们在王宫里商量了一夜,项羽在听说田荣的兵马部署时,第一反应便如同刘元所说的,想要带兵硬攻过去,以绝对的实力平息这场叛乱。
“我并不同意。”范增如此回答,刘元也就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朝着范增道:“让我猜猜你想进军的地方?”
范增意示刘元只管猜,刘元道:“从西而入,借小道从后偷袭。”
“对。”范增肯定地告诉刘元,没错,他就是这样的打算的,刘元道:“范先生想的是怎么用最快的方法取得胜利,而霸王却不喜欢用这样的阴谋诡计。”
本来心情刚好一点的范增又是一声长叹,显然刘元说得分毫不差,范增的提议是为了他们的将士,可是项羽不喜欢这样的打法,他要嬴他就要嬴得光芒万丈,嬴得光明正大。
刘元摇了摇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项羽决定的事谁能让他改主意?范增不行,刘元更不会打这个主意了。
况且站在刘元的立场,她更盼着项羽被拖在这儿,拖得越久越好。这就给了刘邦机会也给了她机会。
“你猜到了我和霸王的计谋,那你的计谋呢?”范增哪里会让刘元就这样收手,吐字一句提醒刘元,别忘了他一开始提出的问题,话套完了他的就不想说说自己的想法了?
刘元听明白了范增的意思,轻声吐道:“要是我来,我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范增一顿,拿眼询问地看了刘元,意示她解释一下。
“田荣虽是齐国的贵族,然齐早已亡了多年,齐国的百姓喜欢打仗吗?他手下的兵马又有几个是愿意打仗的?攻心为上,以谣言乱民心,乱军心,再派使臣前去见田荣,亦可诛杀了田荣,田荣一死,齐国之乱焉复存也?”范增想听仔细一点,刘元就给他说仔细一点。
范增嘴角抽抽,“你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办法,想要办好不容易。”
以谣言而惑众,未必见得真能说动那些人,行刺田荣,那就更危险了。
“不过是元粗漏的想法罢了,范先生与霸王与我皆不同,不同的人,对敌的办法当然也会不一样。”刘元摊手,心里更是补了一句,要是换了项羽的人马前去招降,就项羽有坑杀秦军的先例在,齐地的百姓绝对无一人敢降。
刘元出的主意并不适合项羽用,而只适合于一向有仁义之名的军队来用,也就是刘邦手里的兵。
“罢了罢了。舆图还我。”范增还想让刘元表现一下,恐有意外之喜,没想到并不是。
反正主意她也出了,范增自己不信,刘元又能有什么办法。
乖乖将舆图与范增送回去,范增道:“另外,从今天开始,你那两个侍女与你分开,我会另外安排人伺候你。”
这一句或许才是范增最想说的吧。刘元摊手道:“好啊!像我这样的人,其实都不需要人伺候的。”
“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你现在不同了,是得有人伺候你才行。”范增防着刘元不假,现在也没有要为难刘元的意思,虽然他安排来的人未必是什么善类,来的人都是奉命来监视刘元的。
“随你。”刘元这般吐字,事情也没有她说不权利,范增爱怎样就怎样。
好在刘元一直都让琼华的阿花瞒着她们会武功的事,这倒是给了刘元喘息的机会。
“很好。”范增见刘元没有二话地随范增安排,对刘元的识时务又有了新的认识,刘元啊,若是不能为他们所用,一定要杀之。
刘元将舆图还给了范增,骑着马走在前头,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不用抬头刘元都知道是谁。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可是他们的立场注定了无论他们为对方的才智而多惋惜,都只能对立。
事到如今,范增还在不断地想办法拉拢刘元,刘元自也不敢透露出自己拉拢范增的意思,只怕这样的话一说出口,范增会第一个杀了她。
范增身上泄露出来的杀气,明显是等着刘元完全表态,若是刘元不识趣,范增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那,她就算对付得了范增,也对付不了这么多的项家军,还是老老实实地找找机会,再跑。
范增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待到他们安营扎寨时,已经派了两个二十来岁的侍女过来,两人对着刘元皆十分恭敬,“见过小娘子。”
“嗯,要辛苦你们了。”刘元话说得那叫一个客气的,两人哪里敢受,连忙地道:“小娘子说的哪里话,能伺候小娘子是奴的福份。”
“你们下去吧,我看书或是写字还有休息的时候不必守在我的身边。”刘元把自己的要求那么一吐,连名字都不问便把人打发了去。
等着饭好,刘元当着米虫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同往日一般练上半个时辰的字,这便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