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季修抿了下嘴角，默了片刻，“一般这种事，他们会直接报警，走法律程序。”
于声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她更慌了，半晌说不出话。
“这要是报警，以这个数额，至少要判个十年二十年的吧。”
“没准，无期徒刑也说不定啊。”方城和贺尚一唱一和的话让于声顿时更加慌乱了。
段季修瞥了眼于声的反应，“也不一定，需要结合挪用目的，还有，是否归还。”
顾清欢撇嘴，“归还是有点不可能，如果于家有三百万，也不会沦落到挪用公款的地步。”
她余光瞧瞧打量了下于声，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说。
毕竟，亲情再怎么淡漠，也是她亲生父亲。
虽然方城他们几个知道这事，但于和光毕竟是于声的亲人，况且，私吞公款这个又不是光明磊落的事情，自然没有敢去张扬。
于声以为于婉会因为这事找她，可是她一直没等到于婉，不免有些担心，大课间的时候背着段季修他们单独约了于婉。
于婉脸上的伤好了很多，但仔细看还能瞧见痕迹，于声看看她，淡淡的问，“是爸爸打的吗？”
后者一顿，脸色变得铁青，“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如果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于婉说完抬脚就想走。
“三百万，你们怎么能放纵他做这些事情？不知道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吗？”于声皱着眉，声音有些嘶哑。
于婉脚步顿住，扭头恶狠狠的看着她，“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于家把你养这么大，结果你拍拍屁股走人了，有为这个家出过一分力吗？”
她嗤笑，“人往高处走，段家那种身份背景，想必是个人都不舍得放弃。”
于声沉默，她懒得向于婉解释这些，“我现在是和你谈爸爸的事情。”
“现在知道那是你爸了？当初我让你去段家为他谋工作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那是你爸？”
“难道让他去段氏挪用公款？然后让我再舔着脸求段家原谅是吗？”于声冷冷的看着于婉，感觉他们一家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他们有什么资格去劳烦段家，非亲非故，为什么就觉得段家会答应他们的条件和要求。
于声有些不懂他们的脑回路怎么就这么清奇。
于婉没想到于声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诧异的看着她。
“回去问问爸爸还剩下多少钱，尽快把钱还上，省的刘家起诉。”于声从心里还是希望于和光能好好的。
“说的轻巧，拿什么还？”她知道的，胡小凤那些首饰、衣服和包包就花了好几十万，单是这些，于家已经无力偿还了。
于声默了片刻，“实在不行，把房子卖了吧。”
她有些纠结，自己和杨柳的户口薄地址还挂在浆水那套老房子处，如果卖了房子，杨柳可以迁进段家，但是她呢，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那套房子还是当初于和光和杨柳结婚时，于家出钱买给他们新婚小两口的，后来他们离婚，房子过户给了杨柳，但杨柳表过态，那小两居，是声声的，她不会要。
既然是她的，应该有决定权。
只是，一想到胡小凤和于婉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很想置身事外对他们不闻不问，尤其是最近于婉才对她考试这事做过手脚，现在让她无所顾忌的卖房帮衬他们，她略有不甘。
脑子里忽然闪过她七岁那年半夜发高烧，冬天下着大雪，出租车没有一辆驶过，于和光不顾胡小凤的阻止，愣是背着她一路小跑到最近的医院。
就算胡小凤她们母女对她是挺刻薄的，但是都是背着于和光，当着他的面，她们表面功夫做的还可以。
于声想，如果这件事是胡小凤犯了错，她肯定不会多费一份心思，可是，犯错的偏偏是她的爸爸。
让她眼睁睁看着于和光被起诉坐牢，她好像做不到。
如果她能心狠起来，监控视频这件事也不至于因于和光三言两语就原谅于婉。
于声的话让于婉明显怔了片刻，第一反应当她说的是卖于家现在源水住的房子，她有些恼怒，“于声你还是人吗？你就见不得我过得好是不是？现在开始惦记我们家的房子了是吗？我告诉你，就算爸爸去坐牢，我都不会让他卖房子的！”
她低声吼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声愣愣的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半天才回过味。
是自己没说清楚还是她理解有问题，又没说卖他们现在住的房子......
于声暗暗叹口气，想到刚才于婉几乎丧失理智说的那句“就算爸爸去坐牢，我都不会让他卖房子”，心里不由得一痛。
如果爸爸知道，他一向疼爱又宠溺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会是怎样的感受。
应该会难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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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于声没敢和杨柳提这事, 如果让她知道，肯定不赞同这么做, 可是，没有她的配合，房子又卖不了。
她陷入纠结的情绪, 更惆怅的是，她不知道段季修对杨柳的看法，万一，他阻止杨柳的户口薄进段家......
脑子像是要炸开, 一方面担心于和光还不上三百万会被起诉, 一方面又担心杨柳不配合，卖不了房子。
其实，那一瞬间她也犹豫了, 想起之前胡小凤母女的所作所为, 她真的有股狠心的冲动, 但于和光之前的种种，又让她于心不忍。
忽然觉得顾清欢说的对，她耳根子太软了。
晚自习课，她心不在焉，丝毫没心思学习, 手心里紧紧抠着手机的边缘, 努力给自己做了好大一会心里建设，深呼吸后才踌躇着划开了段季修的联系方式。
那些话，她当面问不出口, 或者说，她更怕面对他，就像她对于胡小凤，疏离又淡漠，潜意识里觉得，段季修对杨柳，应该和她一样的情绪。
她低垂着头，在手机上敲敲删删，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四周，生怕被老师发现。
段季修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偷偷摸摸的模样让他甚是好奇，片刻后，他桌洞里的手机兀自震了两下，他掏出来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看到署名后微微诧异。
敢情这副模样是在给他发信息？
段季修勾着嘴角轻笑，他慢悠悠的划开，看到内容后顿时一愣。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妈妈？】
轻蹙眉心，不知道洋娃娃这猝不及防的问题究竟是何根据，他默了片刻，回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怎么，就是想问问。】
段季修垂眸睨了屏幕片刻，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还行。】
于声顿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和他说，一手放在桌洞里攥着手机，迟疑了半晌也没想好怎么回他。
段季修一直没等到她的回复，难免狐疑，晚自习后他们几个拖拉到最后，教室里渐渐剩下他们几人，他这才从后面拍了下她瘦弱的肩膀。
于声回头。
“你想说什么？”段季修压低声音问她。
于声默了下，看了眼和方城他们在一处打闹的顾清欢几人，小声回，“我想和妈妈商量一下，把浆水的房子卖了。”
段季修顿了几秒，他似猜到什么，微微拧着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戳了戳她额头，低吼，“你有病吧？”
他快被这少根筋的姑娘气死了，手下的力道微微有些重。
于声被他吼的一愣，旁边正打闹的几人也都一顿，诧异的朝他们看过来。
段公子竟然吼于声同学了？
他们有些难以置信，可于声低垂眉眼的模样印证了事实。
于声眼角渐渐变红，她心里堵堵的，“可是，如果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犯错，我觉得我做不到。”
段季修沉默着，看着她一言不发。
顾清欢愣愣的过来，“声声，你不会真的想要卖房给于家填补窟窿吧？”
她心直口快，一不小心把那天听到于声两人的谈话说了出来。
于声此刻也没心思管顾清欢是怎么知道的，她抬头看过去，“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顾清欢张了张嘴，半晌，她轻轻叹口气，“你觉得值吗？”
看于家对声声的态度，以前她肯定没少受委屈，现在却还想着为他们打算，顾清欢也不知道于声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于声心里也问过自己好多遍，每次都在狠心和卖房之间举棋不定。卖房又不甘心，不帮于和光，她又于心不忍。
“你就是缺心眼！”顾清欢已经被气的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方城和贺尚听闻后也有点不理解，“你就是心太软了，他们抓住了你的弱点，才会逼着你卖房。”
“他们怎么不卖自己的房呢？想法太可怕了！”
于声抿了下嘴角，弱弱的开口，“不是，是我自己想卖的。”
贺尚，方城：“......”
两人互看一眼，然后叹口气，方城拍了下段季修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去带她看看精神科吧！”
段季修扭头，淡淡的瞥了眼搭在自己肩膀的爪子，冷冷的开口，“滚！”
方城悻悻的收回手，他摸摸鼻尖，“真的，于声同学，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
段季修睨着她，“先别想这么多，让他们自己先想办法还钱，最后你看情况再定。”
“对呀，我就不信他们一点存款也没有。”
“于婉也是他亲闺女，她们母女估计比你更着急，所以，你自己瞎操什么心？”
“行了，别想些没用的，教学楼马上到了锁门的点，赶紧走！”
于声被他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么一开导，心情忽然没有那么沉重了，她慢悠悠的跟着他们下楼，走在最后。
段季修和她并肩走着，他垂眼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欲言又止。
于声蓦地抬头，两人视线在昏黄的光线里交汇，一双眸子漆黑深不见底，正一瞬不瞬的睨着她，于声心跳快了几分，声音微抖，“怎么了？”
他的眼神让她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段季修默了片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于婉母女两个能容忍你在于家生活了这么多年？”
于声一愣，皱眉问，“什么意思？”
“以胡小凤的脾性，可能巴不得你赶紧消失，为什么还要把你养这么大？”
“可能，她怕邻居知道后背地里说她闲话？”虽然暗地里没少让她吃苦头，但表面功夫她做的很足。
段季修皱眉，忍不住又戳了下她额头，“你真是笨的可以。”
于声脑袋往后躲了躲，揉了下被他戳疼的地方，眨着眼盯着他。
“如果我说，段家每个月都会给于家寄抚养费，你信吗？”
于声脚下的步子忽然顿住了，他错愕之余表情也有些僵硬，心也越来越沉，神经绷的紧紧的，脑子里警钟敲响，整个人怔怔的站在那里，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
半晌，她找回声音，嗓子有些干涸，“所以……”
段季修深呼吸，“所以，你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笔只赚不亏的买卖。”
他顿了下，“可能我这么说你心里会不好受，但是，这是事实。”
于声眼神暗了暗。
“你自己好好想想。”段季修揉了下她毛茸茸的头发，“别太为难自己，有什么事不要自己乱想，你还有段家。”
“还有我……”他嗓音低沉的接着说道。
于声定定的看着他，“这些，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你觉得于家会告诉你吗？”
她感觉浑身穿过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击她的太阳穴，脑子瞬间清醒了些。
“我妈每个月寄给他们多少钱？”
段季修顿了下，摇摇头，“这些你就别操心了，本来也没打算让你知道。”
如果不是看她因为于和光的事情每天郁郁寡欢，他也不想多嘴告诉她，现在话已说出口，他不知道对她而言会不会是另一种打击。
于声心里好多疑问，“我给我妈打电话问问她。”
她话音落地，掏出手机就要拨给杨柳，段季修眼明手快的按住了她的手。
于声抬头，看他一向沉稳的眼底闪过一丝紧张，她脑子里忽然有个猜想，有些艰难的问，“这笔钱，是不是我妈不知道？”
段季修看她，帮她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低声唤她乳名，“声声，你心里知道他们不值得你这么做就好，柳姨那里，你不要多问。”
她困惑的看着他，不解又迷茫。
段季修一本正经，“我答应过我爸不声张，万一柳姨知道了，他肯定不会饶了我。”
“如果被我爸打了，你不心疼？不自责么？”
于声：“......”
她不知道段季修哪来的本事，总能把紧张的氛围带偏，明明上一秒还在讨论严肃又正经的问题，不经意间就被他一句话撩得脸颊温度蓦地窜高。
“算了，我不问就是了。”她决定周末回去亲自找段文康了解一下。
如果真的是段季修说的这样......
于声忽然自嘲的笑了一声，笑自己的愚蠢和无知。他们把她卖了她还屁颠颠的帮他们数钱。
段季修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颈后轻轻捏了捏，“很晚了，回宿舍吧，别瞎想。”
于声扭头往前看了眼，顾清欢他们不知道何时已经没了身影，她暗暗叹口气，朝他点头，“你也回去吧，外面很冷。”
他直勾勾看着她，忽然眉峰微挑，简短意赅，“陪你，不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