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华苑,海大唯一的一栋二人间公寓楼,除了教师公寓外,属它最贵,方念当初选这里的时候,就是因为她环境好,安静,那段时间她挺不愿和人打交道。
远处有山有湖,近处有花有草,要不是建在学校里,这儿真可以当个休闲度假屋。
杨佳宁陶醉地闭上眼睛摊开手掌,深吸了一口气,“人间仙境,你没发现空气都变甜了。”
方念笑她,“你别吃饭了,天天餐风饮露吧。”
“我也想啊”杨佳宁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会儿,“哎,宗少爷的车呢?”
方念双手握着杯子,垂眸看着地面的方砖,“停后山了。”
宗少爷这段日子过得可潇洒了,一天好几条朋友圈,不是在开派对,就在再去派对的路上,早中晚出门,座驾必然是不一样的。
那么多豪车,想必也不差这一辆。
挪也挪够了,方念直接把车停到云华苑六号楼后面,那里有小片荒地,虽然不是很平整,停辆车没问题。
豪车本来就引人注目,更何况在学校这种地方,方念也被各种前来打探消息的烦透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你可真行,你不怕他车被划啊”杨佳宁惊奇地看了方念一眼。
方念若无其事地回了句,“又不是我的车。”
怕什么,就停在监控底下,方念还发了张停车场的照片给宗越,可惜宗少爷理都不理。
“啧,心狠的女人,你干吗不把他车送回去,宗少爷还没回来?”
“应该吧。”
昨天半夜十二点,宗越发了好几张他的照片问她哪套衣服好看,方念躲在被窝里给他回信息,“你知不知道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宗越说:“知道啊,你不是没睡。”
她是睡着了又被他的电话铃声给吵醒,方念真想回他一句“要不你别穿了吧”,又觉得以两人目前的关系来看,这句话着实有些暧昧,索性不理他。
过了一分钟,宗越又给她发了条,“上周这个时间你不还在酒吧,今天不去了?”
他说:“帮你订个位?”
他说:“打个折?”
他说:“免单?”
方念直接把他给拉黑了。
杨佳宁掏出手机翻了翻,“后山什么地方,你不会把宗少爷的车停在泥石流底下吧。”
方念:……
“你不知道六号楼那块儿随便下场雨都能流成黄泥沟,你还往那停”杨佳宁拍了拍方念的肩膀,“姐姐,昨晚才发的暴雨黄色预警,来,抬头看看天。”
天上黑云翻滚,一看就是龙王发怒了,方念抓了抓头发,愁啊。
路边肯定不行,地势太低了,雨水都往路上灌,图书馆教学楼的停车棚都是专供自行车的,方念突发奇想,“要不你帮我开到酒吧去。”
杨佳宁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想找死,迟意说的宗少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你要不想放这,直接开他家。”
方念一脸无奈,她不想去。
“换个地方吧,天天风吹日晒的看的我都心疼,真可怜”杨佳宁伸了个懒腰,“这要是我的车我天天把它供起来,今天这暴雨够呛,你再不挪一挪,估计要泡汤了。”
上午最后两节课在综合楼,那边离校门口比较近,方念把车开到校门口,准备中午的时候给他送回去,反正宗越也不在家。
宗家的大宅在前山道,不过宗越不住那里,迟意说他一个人住海湾。
海湾别墅在世纪城,平日里坐公交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是海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当然房价也高的离谱,一平米后面不多缀上几个零,都对不起那些高大上的名字。
天色阴沉的厉害,黑云压顶,狂风呼啸,路旁的灌木都被吹弯了腰,港口附近停了一大片渔船,在岸边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方念开着车从海湾路上经过,心情就像矮坡上的野草,乱糟糟的。
海湾别墅那一片也是宗氏旗下开发的,分高层住宅和别墅群两个区,面积太大方念有点找不着北,刚在门口停下就有物业人员过来,礼貌地问她,“您好,女士,请问需要帮忙吗?”
“请问海湾别墅一号怎么走?”
“请跟我来”他开着白色的观光车在前,七拐八绕的,方念紧跟其后。
小区的绿化相当的好,联排的独栋的在绿树红花的掩映下,尽显奢华,方念无心欣赏周边的美景,因为这一段路开的有些久,她在想等会她怎么走出来。
观光车在独栋别墅前缓缓停下,“女士,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方念还没来得及问他,黑色的雕花大门缓缓拉开,物业人员按着耳机回应了声,“收到,我马上过去。”
眼睁睁地看着人离开,方念只好先把车开了进去,还好她穿着平底鞋,走得快的话应该能赶在下雨前出去。
一进门看见院中站着的人,方念略有些惊喜,“徐叔。”
徐叔是宗越的私人管家,宗越去西巷的时候就带着他,几年不见徐叔似乎老了些,鬓边都有了白发。
他站的笔直,略一低头犀利的目光从上往下扫过来,待看清是她的时候,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是念念啊,你怎么来了。”
方念把车停好,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她把钥匙递给徐叔,言简意赅道:“宗越的车,我给送过来。”
徐叔接过钥匙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我听说你在海城念大学?”
“是,已经大三了。”
徐叔背手而立,连连说了几声,“那就好,那就好。”
在西巷那阵子,宗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徐叔在处理,徐叔这个人面冷心热,宗越是他从小看大的,待他比亲孙子还好。
他们分手的时候,徐叔还去找过她,最终叹了口气,“念念啊,你要好好的。”
傍晚的天边有大片的火烧云,绚烂壮丽,他就那样背着手慢慢地一步步没入光影之中,从那被拉长的时光里,方念看到了岁月的沧桑。
许久不见人都有些陌生,方念笑了笑,“徐叔,那我先走了。”
“等等”徐叔又把钥匙塞给了她,“念念,你帮我把车开进车库里,我现在有急事得赶紧出去一趟,这马上要下雨了,家里连菜也没有。”
方念不太擅长拒绝人,尤其是曾经对她有过帮助的人,“哦,好”况且停个车也耽搁不了她几分钟时间。
“少爷在家呢,等会他醒了你先让他把药吃了。”
方念握着钥匙呆立当场,宗越在家,他不是走了吗,“啊?”
徐叔忧心忡忡,“一下雨他就不舒服,一不舒服他就生病,愁的我这头发都白了,你在这等等啊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急匆匆跨上一旁大越野,嗖的一下蹿出了院子。
方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刚往前走了几步,黑色的大铁门缓缓关上了。
一阵风吹过,零星飘落了几滴雨,方念回头看了看围栏,上面爬满了藤本月季,一朵朵一簇簇,特别美。
都是刺,翻不过去。
前脚才走到廊厅下,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别墅很大院子很空,几乎没什么绿植,方念盯着青青的草坪发呆。
宗越不喜欢花花草草,他在西巷的大宅子,里面假山池塘古木花圃修建的很漂亮,最初的时候差点让人全推了,后来,后来,他总是一边嫌弃一边妥协。
就像春天他会嫌弃园子里的百花太扎眼,还会扎好一束束送她。
就像夏天他会嫌弃池塘里的蛙声太扰人,也会为她种一池青莲。
就像……
方念用指腹擦去胳膊上的水珠,抬头看了看天,雨很大,风是斜的,天很暗。
背后的厅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有人问她,“你在这做什么?”
第15章 债主(5)
方念一惊猛然回头,宗越斜依着门框单手插在口袋里,表情有些阴郁,他穿着件蓝衬衣胸前的扣子开了两颗,似乎刚睡醒。
“没什么,来给你送钥匙。”
宗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进来。”
“我”
宗越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鞋柜里有拖鞋,自己拿。”
入口处还堆着好多行李,满满的几大箱,他这是刚回来?
方念站着没动,她把车钥匙放在玄关处,“我要回去了,能麻烦你把院门打开吗?”
“你当我家是商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宗越不耐烦地弯了腰,从鞋柜中拿出一双带字母的平底拖鞋,丢在方念面前,“换好了去给我做饭,四菜一汤,不重样。”
方念:……
她掂量了番,宗越在没吃饱饭前,大概率是不会给他开门,本来想跟他争辩一番,又想起徐叔说他病了,他生病的时候更加不可理喻。
宗越说完就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面前摆了个笔记本,手指正在键盘上一停不停地跳跃。
方念只得认命地换了拖鞋,换好后才注意到是双女士的,尺码很合脚,她在原地僵立了几秒,心头有种说不出的膈应。
“你想吃什么?”
宗越指了指餐厅,拿起手机开始接电话,关于投资方面的,方念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转身往餐厅方向走去。
以前常听说禁欲系装修,黑灰白三色必不可少,宗越的房子就是这个样子,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方念环视了一圈,连厨房都是黑白色,沉稳简洁素雅,也干净地能映出人影。
拉开冰箱门,出乎意料地是里面满满的全是新鲜的蔬果,方念不假思索地选了几样摆在一旁的砧板上,柠檬鸡、菠萝咕噜肉、滑蛋虾仁再加一个白灼菜心,汤就煲排骨吧。
好在时蔬都是精选的,鸡是处理过的,排骨也是一小块一小块封装好的,方念把菜备好,刚要煮粥,冷不丁后面有人说话,“我不喝粥。”
方念吓了一跳,这人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那你想吃什么?”
外面大雨瓢泼,天色暗沉如墨。
厨房里开了顶灯,他斜靠着餐桌双手抱在胸前,一只腿曲起足尖点地,孤傲而又冷漠。
方念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能先出去吗?”
宗越扯了下嘴角,“去哪?”
随便屋里哪个角落呆着,就是别站在她背后。
宗越走了过来,拿起放在一旁大米丢进电饭煲里,顺手按了煮饭键。
方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他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煮饭还记得加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哦,今天没太阳。
宗越垂眸看了她两三秒,“看我做什么,饿了?”
听说过看人看饱的,没听过看人还能看饿的,他又不是厨师,“出去,我要做饭了。”
“下着暴雨,你让我去哪?”
方念拿刀的手顿了顿,果然是伤着头留下后遗症了。
宗越站在一旁也没闲着,打开橱柜打开壁柜打开抽屉,几乎把能翻的全都翻了个遍,最后从冰箱里捞出一盒冰激凌搁在方念面前,“吃不吃?”
方念盯着那盒冰激凌心中有两个猜测:第一这不是他家;第二冰激凌过期了。
“不吃,太凉了。”
宗越撩起眼皮扫了方念一眼,“冬天让我给你带冰激凌的时候,你怎么不喊凉。”
他果然是属冰块的,总能有办法让周围降温。
方念低头认真地切着胡萝卜,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一走压抑的空间又随之沉闷下来,一个圈一个圈摆在她眼前,看多了思绪就有些飘。
那年刚过完元旦,西巷又落了雪,鲜活的古镇一夜变成了诗中画,第二天宗越来的很早,接她上学。
方念打开门一看到他,先笑了,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羽绒服没拉拉链,里面是件白衬衣,“你不冷吗?”
“不冷”宗越从书包里掏了杯热饮给她,“你看你,裹的跟个雪球一样。”
雪已经停了,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方念把羽绒服的兜帽扣在头上,“我不抗冻,我怕冷。”
宗越拉着羽绒服敞开,“来,到我怀里来,很暖和的,我不怕冻。”
方念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呼了口热气,她捏着他的拉链帮他把衣服拉好,“别冻着了,感冒了很难受的,你又不打针不吃药。”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她白色的帽子还有毛绒绒的边沿,等她抬头的时候,宗越猝不及防在她唇边吻了下,调笑了句,“小媳妇,真贤惠。”
不期然,方念脸红了,她双手捂着帽子瞪了他一眼,“你真讨厌。”
宗越笑嘻嘻地看着她,他想,他能更讨厌点。
方念用手搓了搓脸,“既然你不嫌冷,我们走着上学吧,我想看雪景。”
宗越:“……走吧。”
路过万年桥的时候,桥上好多人架起□□短炮在拍雪后的西巷,方念看了一会儿问他,“喏,我第一次在这见你的时候,就是去年,西巷第一次下雪,你还记得吗?”
宗越说:“不记得。”
方念有些失落,“你怎么会不记得,我还请你吃饭了呢?”
宗越想了想,“不记得。”
方念气鼓鼓地走在前面,“不理你了,我生气了。”
“哎,你这个样子很像河豚”宗越从后面追了上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小河豚?”
方念抓住他的手腕咬了口,“毒死你。”
“谋杀亲夫,这么狠”宗越夸张地喊了声,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口,“死了你就得给我陪葬,说好的不离不弃啊,你敢抛弃我,我弄死你。”
“你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