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陆星野突然侧过头,很严肃的喊了她一声,江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起头,两个人互相对视,从陆星野的瞳孔里能够清晰的看到江眠的影子,江眠低声应道:“嗯。”
“我开玩笑的。”陆星野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隔了一会儿,他说,“我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动心。”
江眠明白了,她也笑,但是强扯出来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那你觉得我动心了么?”
陆星野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或许我魅力还不够,还不足以让你对我动心。”
“可能是我眼光变高了吧。”江眠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却吐了吐舌头,故作轻松道:“没关系,你还有那么多人去爱你啊。”
“还记不记得,上次在你的签名会上,那么多粉丝差点把我给吃了。”
“还不是你胡说八道。”陆星野摇摇头,“你以后别那么带刺。”
“你总说江枫浑身都是刺,自己何尝又不是?”陆星野的声音阴郁,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让江眠听得想哭,她看向陆星野,“我现在已经变好很多了哎,起码现在都不会打你。”
陆星野闻言,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看着江眠,似乎要把江眠所有的样子都刻在脑海里。
他勾了勾唇,“江眠,跟我在一起真让你那么难受?”
江眠抿唇,强挤出一个笑容,“倒不是难受啦,以前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你真的很好啦。”
“我才不用你给我发好人卡。”陆星野淡淡的说完,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来,拿出打火机点的时候,几次都没有点燃,他低声轻笑,“关键时刻,连打火机都不想帮我。”
江眠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金属的质感,带着夜里特有的凉意,她踮起脚尖。
啪嗒。
火光短暂的照亮陆星野的脸,她的手颤抖着伸过去,帮陆星野点燃了嘴里的那支烟。
“野哥。”
“嗯?”陆星野吐出一口烟雾,在白色的烟雾中,他的眼睛红了。
“以后少抽点烟吧。”江眠说,“你还要唱很多歌,还得发很多专辑,要把你的歌唱给全世界的人听。”
“你还记得啊。”陆星野笑,“年少轻狂不懂事,随口一说罢了。”
“那不行。”江眠认真道:“你得好好搞事业,不然以后糊成十八线,肯定要被黑粉踩死。”
“江眠。”陆星野沉声道:“我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有钱,然后养一只金丝雀,后来我有钱了,金丝雀也飞了,我有钱还有用么?”
江眠没说话。
陆星野一支烟抽完,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了,回去睡觉吧。”
“嗯。”江眠应了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好。”陆星野应了一声,然后笑道:“开玩笑的话可别当真了,可没人想当地上那只二哈,真踏马的跌份。”
“嗯。”江眠也笑,“知道啦,我没当真。”
“明天我让汤汤把票给你。”陆星野说,“我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行。”江眠说,“我把钱转你微信,多少钱?”
陆星野紧紧地盯着她看,隔了一会儿才道:“你混粉圈,肯定比我懂,看着给吧。”
江眠点了点头,“那就按照市场价给你,一万五。”
陆星野没说话,直接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挥手,“随你了,没什么所谓。”
在他说自己是开玩笑的时候,好像一切就没什么所谓了。
江眠因为他的话失眠,他看着她眼底浓重的乌青,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疼,但又无能为力。
是不是真的离开会让她好受一点?
可陆星野不甘心。
他的牙齿狠狠的咬着舌尖儿,血腥味儿在口腔内蔓延,陆星野挥着的手缓缓的落了下来,走了几步后,他回过头,声音颤抖,“江眠。”
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辗转千百遍,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就像很喜欢曾经那个软糯的小姑娘一样。
不管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样,他所爱的一如既往。
江眠回头看他,两人站在路的两端,相隔数十步远遥遥相望,陆星野突然发了狠的跑过去。
二哈被这动静给震的醒了来,抖了抖身上的金毛,然后看见没什么事,又乖乖的躺倒,闭上了狗眼。
江眠被陆星野箍在怀里。
陆星野的下巴搭在江眠的肩膀上,稍微偏过头,微热的鼻息悉数吐在江眠纤细的脖子里。
一滴灼热的泪落了下来,陆星野的声音沙哑,“江眠,谁特么跟你开玩笑。”
“老子要不是真的爱你,谁把心这么给你作践!”
“我特么等你这么多年,你回头看看我能死啊。”
“江眠,你是不是觉得没了你,我就过不好了?”
“五年了,你就不能来找我一次么?”
一句又一句,像是夏天的暴雨疯狂的击打在江眠的心上,那颗本就柔软的心被他这一字一句砸的稀巴烂。
她爱陆星野,她知道。
但是……
江眠咬了咬唇,“陆星野,你特么不是说谁先回头谁是狗么?你现在又算怎么回事?!”
“我后悔了不行么?”陆星野抱着她说,“你不低头,我低。”
江眠的手拍在陆星野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轻轻抚摸他一样。
陆星野发了狠似的说,“江眠,我低头,你回来。”
这一次,他赌上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尊严,所有的狂妄和不羁,只换一个答案。
谁特么要跟她开玩笑。
爱就是爱了。
陆星野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吃饭可以八分饱,但在爱江眠这件事情上,绝对是满分。
可以溢出来,但一分都不能少。
江眠能够感受到他的炙热,她那颗死寂的心重新开始跳动,但她还是轻声道:“陆星野,如果我们还会分手怎么办?”
“我以后还让着你。”陆星野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钱的时候你都跟着我吃苦。大小姐,我怎么舍得再欺负你?”
“你以前也很让着我。”江眠轻拍了拍他的头,微微闭上眼睛,“可你把我惯坏了,所以我才变得那么坏。”
“所以你才单身这么久。”陆星野说,“除了我,没人能受得了你的坏脾气。”
江眠沉默良久,低声道:“可我不想对你坏。”
江眠一直都很搞不明白,为什么人总是会对最亲近的人发泄所有的坏脾气。
明明很爱,可生气的时候总是那么残忍。
陆星野值得这个世界最好的爱,而不是要承受她的坏。
陆星野轻笑一声,“你除了嘴巴坏,其他都好。”
江眠自然知道自己的毛病,但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去深层次的剖析自己,她思考了一会儿抿唇道:“陆星野,你走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让我来走,好嘛?”
陆星野松开她,直直的望向她的眼睛,那双剪水瞳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她咬了咬唇道:“你低头了,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一个人一味的付出,并不能换回另一个人全部的爱。”
陆星野沉默。
江眠继续道:“你以前对我好,所以我不顾一切,我以为你不会疼。我知道你很努力,知道你所有的钱都花在我身上,知道你为了我拼命,但我从没有心疼过。”
陆星野手指颤抖,他从兜里摸出烟来。
啪嗒。
火光转瞬而逝,江眠的眼里是完整的陆星野,他穿着黑色外套,嘴里叼着一支烟,眸光清澈,月色温柔的笼罩在他身上,像是洒下了一整片银河。
如此耀眼,如此迷人。
陆星野吐出一口烟雾,这才微带哽咽道:“那你现在怎么想起来心疼我了?”
他过了太多年没人心疼的日子,早就习惯了。
遇见江眠是他愿意的。
小姑娘软软糯糯说话的样子,佯装凶巴巴的样子对他来说都是最迷人的样子,他完全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小姑娘。
他第一次尝试着爱一个人,把自己的心悉数掏出来,虔诚的奉上,不管她是想拿这颗心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他觉得这样的爱很正常。
这就是他认为的爱的表达方式。
可后来分开之后他才明白,这种爱的方式是病态的。
但有什么办法,他就是病了。
在这场叫做江眠的病里,他甘愿没有解药,就此沉沦。
江眠等他把烟抽完,舔了舔唇道:“第三方往往更理智。”
等到江眠从这场感情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活的如此辛苦的陆星野,她看见了陆星野所有的伤痛,她看见了自己的肆无忌惮和恃宠而骄,看见了所谓的公主与骑士不过是表面幻象。
就像是夏日阳光下的彩色泡沫,只需要轻轻一戳,就会碎掉。
但江眠从未认真去看过。
“你想怎么做?”陆星野一支烟抽完,把烟头摁灭准确无误的扔进垃圾桶,伸手又想去拿下一支,却被江眠拦下,她温声道:“别抽了。”
“紧张。”陆星野在她的手背上捏了一下,“还想再抽一支。”
江眠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看。
然后咬了咬下唇,踮起脚尖朝着他嘴巴轻啄了一口。
“都是烟味。”江眠故作嫌恶的说。
陆星野忽然笑了,嘴角绽放出个完美的弧度,“那我不抽了。”
江眠也跟着笑了笑,喊他名字,“陆星野。”
“嗯。”陆星野也喊她,“江眠。”
“嗯。”江眠应了,“这次你别追我了,换我往前走好不好?”
陆星野握着江眠的手紧了紧,“你说真的?”
江眠舔了舔唇,“我可以试试。”
“那你要是追累了不想追怎么办?”陆星野问。
江眠鼓了鼓腮帮子,“你处心积虑了两年,不如我也试试?”
陆星野皱眉,“这么久?”
“轻易得到的就不会去珍惜了,懂不懂?”江眠说,“所以要打持久战。”
“我怎么觉得这场节目结束,你就和裴畅跑了呢?”陆星野揶揄道。
“你怎么不说自己和赵易呢?”江眠冷哼一声,“毕竟大男主和大女主,马上就是荧幕CP档,都已经官宣了。”
“那我们改天。”陆星野说,“光明正大带你出去玩,然后被拍了之后我就发微博:我的。”
江眠抖了抖,“得了吧,我可不想这么被关注。”
随后她又说,“不对,我们还没在一起。”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陆星野说,“你这么笨,哪里会追人?”
“我可以学啊。”江眠说,“谁不是从不会到会呢。”
“行,我可以期待一下。”
*
参加恋爱综艺的第二十三天。
江眠终于愿意走出自己内心的那一步。
她在那一刻突然想起鞠芷卉的话,爱情里总得有人放下面子。
秦阿姨没放下,但她放得下,所以江总的未来妻子是她。
如果江眠放不下,多得是人能放得下,她和陆星野要永远爱着,永远错过。
遗憾一辈子。
但是怎么追陆星野,这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换句话说吧,江眠的爱情导师是陆星野。
她从来都是被人追,从来没追过人。
追人这件事,有点难。
她决定还是先放放。
汤汤把票递给江眠,“大小姐,这是8月6号的,录制的是第五期,江枫在第八个出场。”
“成。”江眠把票拿过来,“谢谢了。”
汤汤上下打量了江眠一番,想到野哥这两天工作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状态,一阵阵的唏嘘。
全天下,能治得了野哥的,只有大小姐。
这手段,不服不行。
明明还没有在一起,但是已经让野哥心悦诚服。
江眠拿着票检查了一下,“我们需要刷身份证吗?”
“不用。”汤汤说,“你去的那天给我打电话就行,我出来接你们。”
“你不忙么?”江眠说,“耽误你工作多不好意思。”
“没事。”汤汤义正言辞的说,“大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眠:“……”
她无奈扶额,“汤汤,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直喊我大小姐,我有拿钱砸过人么?”
汤汤摇头。
“那我对你们脾气很坏?”江眠又问。
汤汤继续摇头。
“那是为什么?”
汤汤考虑了一下,斟酌道:“这就是一种气质。”
“什么气质?有钱人的气质么?”江眠自嘲道。
“不是。”汤汤说,“是对野哥凶的时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喜欢不起来。”
对他们这些人都还好。
准确的来说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