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食指轻弹了下烟灰，向来噙着笑意的眼淡下来，眼底倾泻出几分烦躁。
说实话，这样去伤害一个小孩，还是好友的侄女，他也觉得自己是有点混蛋了。
可真要他正视小姑娘的感情，直面小姑娘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又做不到。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灼烧的刺痛感，席烬垂眼，烟已经燃到尽头，只剩烟蒂上的猩红火光。
他不耐烦的低“啧”一声，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手撑在洗手台上，席烬微微弯着腰，男人坚硬的下颔绷紧，良久，他抬起头。
看着镜子的自己，席烬眯了眯眼，哼笑着发出一声轻嘲：“还挺他妈像个渣男。”
回去的时候包厢里只剩下席思思一个人，宁青染已经离开了。
席烬扫了眼空座，倒也没问什么，气定神闲的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紧不慢喝了口。
“哥，我其实挺想骂你的。”
对面的席思思看她哥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拿起了刀叉准备吃东西，忍不住出声。
席烬闲适的捏着叉子，挑起几根面，闻言连眼皮都没抬，拖着懒洋洋的调子开口：“这么没礼貌啊。”
“我是说真的。”席思思撇撇嘴，看不惯她哥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道染染怎么就眼瞎看上你了。”
席烬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散漫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向席思思：“你们小姑娘挺有意思，还真是什么都能说啊。”
“是啊，”席思思翻了白眼：“我们女孩子就是这样，跟你们这群狗男人可不一样了。”
席烬不置可否，笑的懒散：“姑娘家翅膀硬了，开始不服管教了啊。”
“哥。”席思思收起打闹表情，满脸认真的说：“染染真的很喜欢你。”
这家餐厅的东西不太好吃，席烬才吃了一口就放下叉子，忍不住皱了皱眉，下一秒又听见席思思的这句话，眉心皱的更深了。
抬手捏了捏眉骨，他心下烦闷更甚，嘴角却还是噙着笑：“小朋友，你懂什么叫爱吗？”
男人支着头，姿态很随意，嗓音也轻飘飘：“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懂得一点，喜欢就占有，但哥哥年纪大了，谈了得结婚。”
“结婚知道吗？相濡以沫一辈子，很神圣的事，别为了一时冲动在我们这种年纪男人身上赔掉一辈子。”
“毕竟像我们这种活久了的男人啊，”他笑的漫不经心：“只要动心了，哪怕打断你的腿，也要不择手段的困住你。”
白炽灯下，男人挑着眉梢，勾着双笑眼看她，墨色的眼，眼底幽深，是暗无边际的漩涡，仿佛一坠下去，就再也出不来。
席思思有点呆，也有那么点震惊：“哥，你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
席烬差点气笑了。
他轻嗤一声，曲起手指弹了下席思思额头：“说话注意点，我是你哥，尊老爱幼知不知道啊？小屁孩。”
“哦。”
席思思揉了揉额头，刚想说些什么，又听见席烬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这些话你转告给宁家小孩。”
“还有，这也是说给你听的。”他往后一靠，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宁知默不适合你，他忘不掉稚婴。”
席思思抿唇，一言不发的瞪他。
席烬不痛不痒的笑了笑，眼神有点儿暗。
***
宁青染一回到酒店，还没来得及坐下，编辑的催文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亲爱的七七老师啊——”
电话那头的人很崩溃：“您老人家的新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这都多少个月过去了？”
宁青染的编辑叫七喜，是晋站的老牌编辑，入行几年带过不少粉红大神。
但七喜前不久怀孕了，交接出去不少作者，现在手底下只剩下她和灿灿两个人。
宁青染情绪还是低落，恹恹的说：“大纲还没做完，可能得再等两个月，我会加快速度。”
七喜听出了她的不对劲，有些担忧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事，就是失恋了。”
宁青染慢吞吞打开电脑：“小事，不会影响我开文时间，放心吧。”
“那就好。”七喜松了口气，“不过你如果实在心情不好，先放几天也没关系。”
“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宁青染对着电脑愣神，她这会脑子里一片空白，别说大纲思路了，连自己在哪都有点恍惚。
墙上的指针“咔答咔答”移动，一刻钟又一刻钟，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最后，刺耳的铃声拉回了她的神。
是席思思的电话。
宁青染看了眼，接通，没出声。
“染染，我跟你讲，你可别喜欢我哥了。”
席思思声音里憋着火气：“我哥简直就是个混蛋，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宁青染眨眨眼：“什么？”
“他跟我说，咱们这种小屁孩招惹不起他们那个年纪的男人！”席思思幽幽的道：“还说咱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宁青染的手指蜷了蜷。
在餐厅里她用尽力气，克制着自己不要哭，现如今她掌心还留着几个深浅不一的指甲印，已经不太痛了。
席思思还在义愤填膺的转述席烬的话。
在她说到“只要动心了，打断腿都要不择手段留在身边”的时候，宁青染猛地站起身。
“他指的动心是乐瑶？”宁青染声音发颤：“因为动心了，所以才愿意和她结婚？”
席思思沉默了下：“染染，我哥骗你的。”
“我了解我哥，他如果对乐瑶上心了，在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不会是这个样子。”
这话一出，宁青染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桃花眼弯着，就是笑的有些空：“原来是这样啊。”
席思思的话盘旋在脑海，像是根针，一点点的，轻轻往皮肤上扎，不算很痛，但是难捱到受不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宁青染的脑子有点发昏，她冲了个感冒药喝下，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睡过去前，脑海里闪过男人让席思思转述给她的话。
有一句，印象深刻。
“不择手段也要困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打断腿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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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玩转芭提雅也不过就花了一个星期，期间宁青染没再见过席烬，也没再主动提起过。
乌塔堡国际机场。
席思思一边走一边推托运的推车，上边都是她们买的一大堆战利品，堆放的满满当当。
她看了眼旁边的宁青染，女人妆容精致，长相出挑，哪怕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一道风景线。
“咱们真不和我哥一起回去啊？”席思思说，“我哥刚刚还发信息问我们在哪呢。”
宁青染笑了下，轻描淡写：“玩都玩够了，等他干什么？”
“你真放弃我哥了？”席思思犹豫：“我怎么感觉你在憋大招？”
宁青染一顿，轻轻挑了挑眉：“没放弃啊，只是突然想通了点事。”
缴了关税，席思思跟她一起去候机厅，VIP候机厅很空，这会儿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从包里拿出手机，宁青染低垂下眼，打开手机里的备忘录，心不在焉的开始做零碎大纲。
旁边的席思思就支着下巴，打量似的看她：“染染，我感觉你不太一样了。”
宁青染：“怎么不一样了？”
“感觉你现在特别冷酷无情。”
席思思组织了下语言：“像是憋着股劲儿，只等一个机会就准备和我哥同归于尽的黑寡妇。”
宁青染打字的手微不可查一顿。
她头也没抬，若无其事反问：“我一颗少女心碎的稀巴烂，还不能独自美丽一会吗？”
“当然能。”席思思立马说。
她想了想，又说：“虽然我很想、也很支持你拿下我哥，毕竟我哥要是娶了其他女人进门，肯定没我和你相处的这么愉快，但是如果我哥伤害你了，我还是支持姐妹你独自美丽，重新找个大帅哥，然后再一起生个小帅哥，给我未来女儿当童养夫。”
这段话说完，宁青染沉默了下。
片刻后，宁青染抬起头，弯着眼冲她笑了下，是席思思熟悉的，往日里那个张扬明媚的宁大小姐。
女人慢悠悠按灭手机屏幕。
她一身雪纺的及裸长裙，很淡雅别致的色系，偏生被她穿出几分妖治，肆意铺散满了整张椅子。
她学着席烬，细声慢气的拖长了字音，尾音上勾，声调也拉的很长，听起来懒洋洋：“不会啊——”
***
回国后，宁青染在家睡了一天。
醒来是第二天正午，她点了个外卖，慢吞吞收拾了下自己，坐在电脑前，一边码字一边等外卖送达。
外卖半小时就到了。
门铃响起，宁青染刚好把新文的一条剧情支线捋顺，踩着拖鞋就去开门。
吃完外卖已经半小时后，她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也不想再继续码字。
慢悠悠荡到衣帽间换了身衣服，又坐在梳妆台上化完妆，刚好下午两点。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宁青染眯着眼，倏然笑了下，随后拎着包出门了。
宁青染住在市中心，堵车对于商圈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今天似乎格外堵。
足足在路上堵了一个半小时，宁青染的车才姗姗来迟，慢吞吞开进宁家大院。
“宁老先生，大小姐来了。”
一踏进大门，王妈就迎上来。
她伸头冲客厅大喊了声，笑意盈盈的接过宁青染手里的包。
王妈是宁家保姆，在宁家做了三十几年，是看着宁青染长大的，宁青染也很尊重她。
宁青染笑的眉眼弯弯，往王妈身上靠，手挽着王妈的手臂撒娇：“好想你啊王妈。”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撒娇。”
虽然这么说，王妈却笑得很开心，拍了拍她的手背，想起来什么：“席家那位也在呢，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宁青染笑容一顿，轻轻挑了下眉：“席烬叔叔？”
“是啊。”王妈说，“席先生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好像说是有什么急事需要跟老先生谈谈，现在两人正在客厅呢。”
宁青染点点头，站直了身子：“知道了王妈，我去打声招呼。”
“去吧。”王妈笑着说：“要不要喝柠檬水，王妈去给你倒一杯。”
宁青染弯眼：“要，谢谢王妈。”
***
席烬刚开完会，捏着眉骨走出会议室，助理就过来告诉他，两小孩子已经回国了。
芭提雅这个项目只是开发利用，原本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加上运行的大体方向已经敲定，完全不需要他这个大老板一直盯着。
说不出是什么想法，助理例行汇报后，他回酒店洗了个澡，还是买机票连夜回国了。
结果一下飞机，许诚给他打电话，说宁氏集团前几天联系到他，并且表露出有意与IMS合作。
宁氏集团最近看上了块地，奈何市场估值过高，风险也很大，一人独食很容易被盯上，赌错了更是会损失惨重，影响整个集团的资金周转。
而席烬的IMS涉猎很广，各行各业基本上都有涉及一点，老本行却是财阀出身，最不缺的就是流动资金，所以对于宁氏能找上IMS这一点，席烬并不意外。
他最意外是，宁氏居然能联系到许城。
虽说许城只是他助理，但也算是和IMS一起成长起来的，在IMS的实际话语权其实很高，个人联系方式更是对外保密。
IMS如今算是百强企业，他是幕后老板兼创始人，明面上的总裁却是许城，所以许城隐私信息到底有多难得，可想而知。
席烬从来没和席众国跟陈梅说过IMS，他们也一直以为席烬只是开了家小破公司，市场估值不超过几百万的小破公司，对于他们的想法，席烬乐的高兴。
但宁老爷子为人处事赤诚，对他向来都挺不错，以前陈梅驱逐他去美国，宁老爷子是唯一一个帮忙劝阻过的人，也算是于他有恩有惠。
所以他这次来宁家，主要是挑明身份的。
***
长辈面前，他向来姿态摆的正，吊儿郎当的态度收敛起来，男人坐的笔直。
前边铺垫的也差不多，席烬轻笑了下，刚想说话，眼角瞥到一道纤细身影，到嘴的话忽地一顿。
那道身影娉娉婷婷，是他熟悉却也久违的惹眼火红。
小姑娘一步步走来，脸上笑容明媚，宛若初见时的风情张扬，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席烬的眼底染上几分笑意，饶有兴致的抵过后槽牙，看着她走进来，缓缓挑了挑眉际。
四目相对，两道视线在空中汇聚，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宁老爷子倒是毫无察觉，见宁青染过来了，拄着拐杖站起身：“染染来了啊。”
宁青染笑着点头：“我来看看爷爷，顺便想跟爷爷说一件小事情。”
“需要爷爷帮忙的事？”宁老爷子说，“能让你这孩子回趟老宅，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宁青染走过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轻飘飘就往男人旁边一坐，挨的很近。
看也不看旁边的人一眼，她对宁老爷子笑的乖巧：“没有，只是想告诉爷爷一件事而已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