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蕴面上笑意挂不住,手中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姜娆腕间的那白玉镯通体晶莹剔透,很轻易便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衬得女郎的肌肤晶莹如玉、欺霜赛雪,宛若刚从牛乳中浸泡出来,细腻柔滑。
红色罗裙配着素白手镯、明月珰,若是放在别的贵女身上,怕是要显得俗气,可穿在姜娆身上,却是明艳动人。
晏大郎晏池出了声,“娆表妹脾性好,轻易不与人生气,素是不为难他人,柳姑娘不必太过介怀,知晓说错话了,下次改了就是。”
程三郎程珣紧跟着道:“对,姜小姐乃神仙妃子,怎会将柳姑娘的冒犯放在心里!”
不少郎君也纷纷应和,“姜小姐果真为人大度,颇有贵女的风范。”
……
听着诸位郎君对姜娆的称赞,柳如蕴简直要呕血,她不就说说了几句话嘛,什么都没做,可怎得就变成是自己说错话得罪了姜娆,而姜娆一副大度和善惹人怜的姿态。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桩事揭过去,诗会开始。
酒殇沿着眉溪飘荡,在哪位郎君或女郎面前停下,便由这位女郎、郎君赋诗一首。
柳如蕴刚才失了面子,这会儿格外表现,连连咏出早已备好的诗赋,获得了不少称赞。
她稍显得意的看着姜娆,姜娆却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姜娆跪坐身姿笔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席间的郎君,挑选着理想的如意郎君。
程三郎不错,样貌中上,父亲又有实权;张公子也不错,家世底蕴深厚…
开封好儿郎可真多啊,都要挑花眼了。
姜娆的眸光掠过祁恒,却直直与他对上,她移开眼神,这位三皇子更是矜贵,可她对当皇子妃没有兴趣。
三皇子祁恒一愣,眼眸染上一层墨色,以往都是女子痴迷的看着自己,这个姜小姐眼眸清明,倒是对他没有什么情意。
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彻头彻尾的忽视。
姜娆的目光刚从祁恒身上移走,接着又撞入晏安的眼中。
晏安那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看着她,像是含了勾子似的,又像是一池春水,看不到底。
细碎的日光透过层层的青叶洒在晏安的面上,他整个人宛若染上一层柔光,俊挺的鼻梁洒下一层阴影,轮廓愈加深邃。
两人四目相对,姜娆有些移不开眼。
接着晏安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拿起酒杯递到嘴边,当做掩饰,薄唇动了动,悄无声息的吐出三个字。
姜娆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她赶忙移过眼,鸦羽般的睫毛翘动,尽力抑制唇角不禁扬起的笑意。
虽然听不到声音,可姜娆看懂了晏安方才说的话,他说,“很漂亮。”
二表哥在夸赞自己漂亮。
姜娆总觉得,两人好像在大庭广众偷情一般,可明明她和宴安什么关系都没有,且她还要挑选如意郎君呢!
密切注视着姜娆的柳如蕴心生怒火,这人果真是个狐媚子,虽然她没有看到晏安说了什么,可看姜娆的神态,应当不是什么寻常的话语。
晏二郎清冷出尘,雅正端方,若非必要,并不主动和女子搭话,更何况是在诗会上做出如此举动。这都是姜娆在撩拨晏安哥哥。
“晏家书香世家,姜妹妹的母亲姜夫人更是名满开封的才女,想必姜妹妹亦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柳如蕴笑着道,“ 诗会开始这么久,还没有轮到姜妹妹,不如咱们也不讲究那些规矩,让姜妹妹表现一番,可好?”
“自是应当。” 其他郎君、女郎点头应和。
姜娆展颜一笑,“倒是让柳姐姐失望了,柳姐姐才情出众、博览群书,妹妹自愧不如。妹妹平日经常看的不过是《孝经》、《佛经》,其他书倒不多么精通。”
她落落大方,丝毫不加遮掩。
柳如蕴暗自窃喜,不过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蠢美人罢了,连首诗都做不出来。
程三郎连连点头,高声道:“姜小姐孝心可贵,读《孝经》、《佛经》,时时挂念着家中长辈。”
姜娆的几位表哥也争先恐后的替她说话,自己的表妹,怎么能被别人欺负,“ 表妹来府上做客,也不忘与我们一道听学,张夫子也曾夸赞过表妹聪颖好学。表妹不爱张扬,就不劳烦柳姑娘挂心。”
柳如蕴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淡,这群郎君都是没脑子的吗?怎的处处维护着姜娆。
柳如蕴挤出一抹笑,“ 姜妹妹何须自谦,今日在场的也不是外人,吟诗作赋不过是热闹一番,即便妹妹你的诗不如人意,大家听过就作罢了。”
姜娆面上笑意浅了浅,“如柳姐姐所说,吟诗作赋不过是热闹而已,听着柳姐姐作的诗,我便觉着挺热闹的。”
席间另一黛青色衣裙贵女接过话,“ 姜姐姐说的不错,柳姐姐出口成章,句句珠玑,风头盖过了咱们所有人,干脆也别搞什么诗会了,咱们都看着柳姐姐作诗吧。”
柳如蕴今日抢了这些贵女的风头,不少贵女对她不满,此刻借着姜娆的话,暗暗的挤兑柳如蕴。
柳如蕴再也笑不出来,面色泛青,板着一张脸,片刻流下两行泪,“ 今日我便不该来参加这劳什子诗会,白白惹了你们的嫌,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谢瑶赶忙劝慰,拿着帕子为她拭泪,“柳姐姐何须自责,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不过是有些人心胸狭窄,看不惯柳姐姐罢了。”
“你说谁呢?有本事指名道姓啊!” 谢瑶这个猪队友,惹了众怒。
姜娆笑的肆意,“ 我算是发现了,柳姐姐不仅诗作的好,变脸也是一绝,一会儿一个脸色,收放自如,怕是没少去瓦舍那里看戏。”
她这话一出,席间众人嗤嗤笑出声。
柳如蕴狠狠瞪了姜娆一眼,拿着帕子捂着脸快步离去。
这个娆表妹,当真是嘴上不饶人。
晏安看着耀眼夺目的姜娆笑了笑,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在南阳姜府见到姜娆时的场景。
当时自己在一座假山后面,姜娆也是这样风轻云淡的回怼回去,一点儿也不吃亏。
祁恒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同样的看着姜娆,女郎笑的肆意又张扬,明眸皓齿。
若她不是晏府的表亲,那便应该入他皇子府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nic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诗会宾客如云,吟诗作赋,丝竹管弦之乐悦耳动听,虽中途出了柳如蕴那一遭,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
一行人在流觞亭用过膳,又欣赏了晏府满塘荷色,起了兴致,在荷塘旁的芙蕖亭中提诗作画,一派热闹。
晏府的这片荷花景致好,白鸟的鸣声清脆,满池红蕖,亭亭玉立,映照绿水,碧色无穷,随着夏风吹拂,阵阵荷香袭来,令人神清气爽。
芙蕖亭有二层,地方又宽敞,站在第二层观赏景致更是享受,举目四望皆是碧塘,青树翠蔓。
亭中四周挂着不少诗画,皆是来晏府做客之人,看到红渠艳艳,粉嫩浅黄素白,摇曳生姿,有感而发,挥毫泼墨,留下了不少佳作。
程三郎跟在姜娆旁,一幅颇为自得的模样,“ 姜姑娘看,这便是我去年作的诗。”
姜娆嗤的笑出声,这确实是诗,不过是一首打油诗。
程三郎看着姜娆的笑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眉头,“ 才艺不精,让姜小姐笑话了。快别看我的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你看,这是晏安的诗。”
姜娆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一旁两位郎君的对话传入她耳中。
一郎君仰头感叹,“二郎前几年所作之诗,几年过去了,竟然咱们之中再无人可出其右,真是令我等汗颜。”
另一位郎君接着道:“二郎的才情,在开封城无人可比,当真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子瞻有诗在上头’。”
子瞻便是晏安的字。
姜娆扬眸,看着那飒爽的字体,不禁念出声,字字在舌尖滚了好几遍,越品越觉得精妙。
二表哥当真是才情出众,哪怕是没有见过他的人,只堪堪看着他做的诗、挥毫泼墨的字,便觉得心头激荡,让人敬重又追崇。
这样有才情的郎君,君子端方如玉,哪个女郎不喜欢呢!
“表妹可是也喜欢二弟的诗?”晏大郎晏池朝着她走近,面上带着笑,身后便是锦衣玉带的晏安。
晏池语气有些遗憾,“ 这几年二弟轻易不动笔,我们可好久没见过他的诗画了。如今娆表妹也在,今日夏光正好,二弟不若作幅画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表妹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晏池冲着姜娆使了下眼色。
“不错。” 姜娆笑意嫣嫣,眸如星灿,“二表哥,我还没有见过你作画的样子呢!”
晏安走近,郎君身上的清香夹杂了荷香的花香,撩人极了,姜娆的鼻息间满是郎君的气息。
晏安比姜娆高出一头,他垂首,可以看到女郎青丝贴背,还有那纤秀的脖颈、白嫩的耳珠,再往下,便是那精致的锁骨,还有那曼妙的身姿。
“想看表哥作画?” 晏安轻笑一声,又低又沉,“那就如你所想。”
他仔细端详姜娆几眼,来到案桌旁,提笔作画,一气呵成,此刻围上来不少郎君贵女,屏气凝神,极为专注的看着晏安的动作。
姜娆在晏安一旁,两人离得很近,郎君长身玉立,气息清冽,骨节分明的手掌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有了轮廓。
姜娆仔细的看着逐渐成型的那副画,嘴角露出的笑意越来越浓。
碧波荡漾,芙蕖艳艳,旁有一女郎,一抹红色惹眼,看不到正面,只可观其窈窕的背影,青丝倾泻而下,罗裙随风飘荡,扬起裙裾上的绣织桃花,宛若春花漫天飞扬,显露出玲珑的曲线,引出无数遐想。
灵动悠扬,这幅画好似活了一般,线条勾勒的惟妙惟肖。
最后一笔完成,晏安又提了两行字,“红脸如开莲,春去夏犹清。”
那一笔一划好似触碰到了姜娆的心尖儿,令她止不住的发颤。
赞誉声纷纷响起,晏安抬起头,眼底含笑看着姜娆,“送给表妹。”
姜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她此刻只觉得欢喜,哪怕二表哥没有指明,她总觉得那幅画中的女郎是自己,这么好看的女郎,除了她还有何人呢?
朱唇水眸,姜娆的声音清甜,“谢谢表哥,我很喜欢。”
其他贵女看着姜娆得了画,不满的鼓着腮帮子,晏二郎一画难求,她们也想得到晏安的真迹啊,这个晏府的表小姐,真是让人艳羡。
程三郎又凑上来,趁机讨好,“姜表妹若是喜欢,改日我多作几幅画给你送去。”
姜娆的目光还在晏安作的画上面,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不麻烦程公子了。”
晏安看他几眼,目光有些深邃,“ 三郎,非礼勿言,叫姜姑娘。”
程三郎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晏安你别这么小气啊,只允你自己称呼表妹。咱们同窗多年,亲如兄弟,我称呼姜姑娘一句表妹,并不为过。”
一旁是晏府七位芝兰玉树的郎君,另一边是爱作怪的程三郎,此话一出,程珣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他若是晏安的兄弟,可真是很不和谐。
晏安轻笑,“三郎这么想和我做兄弟,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
程三郎往后跳了一下,“哎,你别冤枉我。不让叫表妹就算了,姜姑娘,姜小姐,你满意了吧?”
一旁负手而立的祁恒,冷眼看着晏安的身影。
晏老国公乃太子太傅,晏家立场中庸,从不支持哪一方党派,然有和太子的这一层关系在,晏家到底还是倾向于太子。
晏家权贵不凡,在开封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他曾多次向晏家示好,以拉拢晏家为己用,然而至今未能成功。
晏安更是不给他一个皇子的面子,晏二郎至今无官职,哪里比得上他一个皇子。
祁恒目光停留在姜娆身上,轩窗外的风吹进来,扬起了她的衣袂和鬓发,金黄的日光洒在她面上,莹莹生辉,一切都是格外的鲜活靓丽,和他见过的贵女相比,别有一番风姿。
祁恒眸中闪过一道势在必得的光,太子之位他要,女郎他也要。
“游玉,快把这幅画妥善收藏起来。” 姜娆得了画,一整日心情都格外舒坦。
今日参加诗会收益颇多,以往她在南阳时,贵女在一起不过是说些闲话,交谈些胭脂首饰。
而开封乃天子脚下,这里的贵女与郎君闲情逸致颇多,知晓的东西、眼界也更为开阔,她在一旁仔细的听着看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二表哥送给她的这幅画,这种感觉很难描绘,像是只有她和宴二郎知道的小秘密一样,晏安当着众人,虽不曾点明,却为她做了一幅画。
第二日一大早,姜娆做了海棠酥,六瓣海棠娇嫩,摆在白瓷盘中,格外精致好看。
她先是给晏府几位舅母、舅舅各自送去了一份,又派人给学堂的夫子和同窗送去。
接着去到了晏老国公院子里,“外祖父,娆儿给您做好吃的了。”
“您尝尝味道,外祖父。”姜娆拿出海棠酥,给晏安国公倒了茶水。
她平日闲着没事喜欢做些精巧的吃食,这一点儿是随了姜娆的母亲晏氏,加上她机灵乖巧,惯是会讨人开心。哪怕晏老国公板着脸,姜娆也不害怕,几句俏皮的话便能把他一个老头子逗的开怀。
晏老国公是打心眼里喜欢自己的这个外孙女,他们晏家少女郎,是以晏家儿郎个个宠自己的妻子。
如今来了姜娆这么一个娇花似的小姑娘,还是自己的亲外孙,晏老国公就更欢喜了。
晏老国公尝了几口,满意点头,“不错,难为你天天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有什么东西让侍女送来就行了。”
姜娆一副娇娇的样子,“娆儿一见着外祖父便觉亲近,想多陪一陪外祖父嘛,还是您嫌娆儿烦,不愿见到娆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