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看着他的动作一愣,有些羞意,那可是自己刚刚吃过的糖葫芦啊,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的同吃一个东西。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姜娆佯装委屈,红唇抿成一条线,“ 表哥,你这么大人了,还抢我的东西吃。”
晏安舔了舔唇角,他一副无辜模样,墨眸闪过笑意,“ 不是表妹要让表哥吃糖葫芦的吗?”
说完这话,晏安温柔的指腹又贴到姜娆的唇角,拭去那晶莹剔透的糖丝,替她擦干净唇角。
感受到晏安指腹的离去,又低头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姜娆两颊愈发绯红,“你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吧?总是欺负我。”
晏安揉一揉她的脑袋,笑出声,“表哥怎敢欺负你?我的小仙女、小祖宗,满意了吧!”
姜娆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来,她又咬了一口糖葫芦,连带着整个心都变得甜甜的。
“不逗你了,表哥不吃你的糖葫芦。” 晏安带着她继续朝前走去。
在他们身后,祁恒沉沉的目光落在姜娆身上。
顾明熙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表哥,你不是答应要带我去芙蓉轩的吗?咱们走吧!”
祁恒眉眼中有些不耐烦,瞬间没了陪顾明熙逛街的兴趣,他一把推开顾明熙,声音冷厉,“记好你自己的身份,别得意忘形,你答应过我的,若是做不到,就别妄想当我的皇子妃。”
顾明熙笑意凝在唇角,她紧紧掐着手心,那天她与祁恒在一个床榻上过了一夜后,祁恒虽松口愿意娶她进皇子妃,却是有条件的,需要她配合着帮他得到姜娆。
她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的事情,自是记在心,可是表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祁恒不屑的看她一眼,“ 你若是乖乖的助我成事,本皇子自是忘不了你的好。”
话音落下,他大步离去,朝着姜娆与晏安的方向走去,只留下面色阴郁的顾明熙一人。
顾明熙神色狰狞,她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事情,不惜得罪顾贵妃也要成为祁恒的人,结果在祁恒的眼中,她就像一个小丑,永远得不到祁恒的注意。
而姜娆哪怕看都不看他一眼,祁恒也要巴巴的凑上去,真是奇耻大辱!
姜娆正与晏安随意的说着笑,倏然身后传来祁恒的声音,“晏大人真是悠闲,竟还有闲情逸致出来逛街?”
晏安脚步停下,“见过三皇子三皇子不也在陪着顾姑娘出来逛街吗?”
祁恒眉头一皱,随即自嘲的笑了笑,“本皇子不如你晏大人得父皇的器重,父皇如今可是时时离不开你晏二郎!”
晏安露出光风霁月的笑意,“ 三皇子这是在开玩笑,众人皆知陛下最宠爱三皇子,哪怕三皇子犯了错,陛下也能网开一面,三皇子何必妄自菲薄!”
祁恒面上自嘲的笑意消失,顿了顿,他接着道:“ 我大祁民风保守,晏大人你可是状元郎,人人都道你一声年少有为,还望晏大人注意自身的行为。”
晏安颀长的身子玉立,他不疾不徐道:“ 我与表妹乃是陛下赐婚,虽还未成亲,但也是陛下金口玉言成就的亲事,晏某行为合乎规范,不曾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三皇子若是对这门亲事有异议,不如去到陛下面前提出来。”
听到晏安这几番话,祁恒心中怒火横生,他将眸光移到姜娆面上,肆意的描摹着她的一眉一眼,水盈盈的眸子顾盼生辉,莹润的肌肤欺霜赛雪,云鬓花颜,朱唇榴齿,纤腰婀娜。
俏丽如三春之桃,即便是面对天子,进度亦是得度;稍稍蹙着眉,便能轻易勾起他人的怜惜,容颜昳丽,玉人之姿,无一处不合乎他心意。
得不到东西,他偏不放弃,早晚要让姜娆成为他的女人,到时他要当着晏安的面羞辱他。
注意到祁恒不安分的视线,晏安神情冷冽,他上前一步将姜娆挡在身后,冷冷出声:“三皇子乃天潢贵胄,不敢染指的东西还望三皇子心中有数,不然晏某绝不轻易放过。”
说完这话,他带着姜娆转身离去。
“表哥,你生气了吗?” 姜娆揪上他的衣袖,“ 诺,这个糖葫芦再让你吃一口,你别气了。”
晏安露出浅笑,摇摇头,“倒不是生气,就是有些厌恶。三皇子骄纵,谁都无法料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姜娆点点头,想起方才祁恒那炽热嚣张的视线,她也有几分嫌恶,“ 我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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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城这边,经过姜绾的精心照料,过了两日,裴柯终于退了烧,虚弱的身子渐渐恢复,苍白的面色也有了几分血色。
看着裴柯用完最后一口汤药,照旧是一颗松子糖,躺在姜绾的手心,她递到裴柯的面前,“ 裴大哥,你闷不闷啊,我给你解解闷吧?”
裴柯一人独来独往惯了,他也不是那等话多的性格,很少会觉得闷,可是看着姜绾那盈满笑意的眼眸,他说不出来任何拒绝的话语。
“好。” 他将目光从姜绾面上不动声色的移开,道了一句。
姜绾身旁摆着几本古训,这也是她最近在学习的书籍,在岭南那边时,她跟着季家娘子学过识文断字,但毕竟基础不牢靠,自打回到侯府后,她亦是每日也要学习规矩,同时也不忘充实自己。
姜绾翻开书,软糯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明明是无比呆板正经的古训,可从姜绾嘴里出来,听在裴柯的耳中,总觉得有种特别的感觉,好像猫叫儿似的,又像包着豆沙馅的红豆饼一样,甜甜的,软软的。
没读一会儿,姜绾软绵的声音低了几分,她不禁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眸,“裴大哥,你不困吗?”
裴柯看她一眼,“ 我还不困,也不闷,你回房歇息一会儿吧!”
姜绾摇摇头,“ 现在睡一觉,晚上就睡不着了。”
她又翻了一页书,为裴柯读起书上的内容。
又过一刻钟,姜绾的声音渐止,她手中的书籍砰的砸在地面上,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最后没忍住,一下子趴在裴柯的身旁,秀丽的双眸紧闭,睡的香甜。
第50章
女郎软绵的声音停止,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静谧的只有姜绾和裴柯两人的呼吸声。
姜绾趴在床头睡的正熟,灵动的双眸此刻阖上,小脑袋枕在交叉的双臂上,露出如云鬓发后那段修长白皙的脖颈。
许是因着姿势不太舒服,再加上从窗棂里钻进来的沁凉秋风,即便在睡梦中,她仍然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凑近温暖的地方。
她闭着眼换了姿势,待距离裴柯更近以后,透过锦被感受到裴柯身上的热意,蹭了蹭裴柯搭在床头的大掌,她这才心满意足的不再有任何动作,沉沉睡去。
裴柯看着她那小小的一团,手背上传来细腻柔滑的触感,小姑娘那莹润的侧脸紧紧贴着他的右掌,蹭了几下,好像跳入主人怀抱里撒娇的小猫儿一样,又好似一根轻羽划过手背。
裴柯垂下眼睑,浓黑的睫毛随之翘动,手背上的触感无法让人忽视,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掌不由得伸回来,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
他看向姜绾娴静的睡颜,在自己身旁熟睡的小姑娘,没有一丝防备,她很信任的依赖着自己。
恍若他们二人是非常亲近的关系,亲近到可以让姜绾对他没有一点点设防。
裴柯心头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也比以往快了几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裴柯来说,非常的陌生,他不明白为何会生出这种异样的感觉。
裴柯掀开锦被,翻身下床,屋子外的侍女不知去了何处,他犹豫片刻,俯身将姜绾抱起。
怀中的小姑娘轻飘飘的,即便裴柯腹部受了伤,还是可以轻易的、不费什么力气的,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裴柯动作轻悄的脱去姜绾的绣鞋,又小心翼翼的去掉她发髻上的珍珠珠簪,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女儿家的首饰,不由得呼吸轻了几分,时刻注意着,唯恐弄疼了睡意正浓的小姑娘。
他又将锦被为姜绾盖好,感受到被窝里浓浓热意的小姑娘,满足的闭着眼蹭了蹭,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轻缓。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裴柯捡起地面上的古书,轻轻的将窗棂关上,依靠在椅背上翻起了书籍。
偶或他的视线会飘到熟睡的姜绾面上,恍惚间生出一股非常温馨的感觉。
好似他身上背负的任务、那些费劲心思追杀他的人都不复存在,天地间只他与姜绾二人,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中闲适温暖。
随即,裴柯自嘲一笑,将这股错觉挤出脑海,他这样的人,生活在刀光剑影、勾心斗角之中,他有他的任务,他有他的仇人,他手中的那把剑,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血渍,他有什么资格,去打扰这样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平静的生活呢?
等姜绾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鼻息间是药膏的苦香和锦被上残存的郎君身上的清香。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眸,看向窗棂旁垂头看书的裴柯,他那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侧脸,周身笼罩一层柔光。
裴柯披着发,一身白色的宽袍,身姿挺直,即便是在如此舒适的环境中,也无半分散漫。
面如冠玉,明目朗星,皎如玉树,此时的裴柯,看上去少了几分清冽淡漠,眉眼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姜绾不由得看直了眼,她贪婪的用眼神描摹着裴柯的一眉一眼,突然有些懊悔自己不擅长作画,不然就可以画一副裴柯的肖像,珍藏起来。
睡足了的姜绾小脸儿红扑扑的,她下塌穿好绣鞋,打破了一室的静谧,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裴大哥,我睡着了,还占了你的床铺,你现在快去床上躺着吧。”
裴柯漆色的眸子看向她,轻轻摇头,“不碍事,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下来坐一坐舒展一下身子。”
姜绾的眸光移到他的腹部,洁白的绷带上此刻渗透出点点血渍,她一下子细眉微拢,有些自责和担忧,“ 裴大哥,你的伤口裂开了,都是我不好。你快去床上躺着,我去请张大夫过来为你包扎。”
裴柯低头看了一眼,应是当时将姜绾抱上床时动作幅度比较大,牵扯到了伤口。
他不在意的摇摇头,安抚道:“无妨,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我不想看着你受伤又流血,我想看着你好好的。” 姜绾水盈盈的双眸看着裴柯,里面满满的都是裴柯的身影。
听着这话,裴柯一愣,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姜绾红着脸敏捷的出了屋子。
裴柯待在原地,看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心头再次涌上那股奇怪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又如一股热流流过一般,全身上下都是暖暖的。
张大夫很快就到了,重新为他包扎了伤口,语重心长的交代道:“ 年轻人,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你看看你身上,除了这一次的伤口,还有多少陈年旧伤。即便你自己不在意,总要为身边关心你的人考虑一下!”
裴柯半阖着双眸,他不由得跟着重复了一句,“ 关心我的人?”
张大夫抚着胡须,点点头,看向屏风后的姜绾,“是啊,关心你的人。”
裴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停顿了片刻,他收回目光,不知是在对张大夫说道,还是纯粹想要告诫自己,“ 大夫您误会了,我与姜小姐并无什么干系,我们萍水相逢,待我养好伤离去,许是以后都不会再见面。”
张夫子轻笑一声,在庄子上待了几日,他自是知道姜小姐和裴柯并不是什么小夫妻俩,起初是他误会了。
他好笑的摇摇头,“ 老夫这么多年见过不少人,眼力劲总是有的,年轻人有时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不过无妨,慢慢的往下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萍水相逢也好,日久生情也罢,能遇上一个在你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姑娘,就不要轻易的错过。”
说完这话,张夫子又仔细叮嘱裴柯几句,拿着药箱出了门。
姜绾并没有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她送着张夫子离去后,站在墙角的桂花树旁,对着枝头簌簌米粒似的桂花,有些懊恼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一番话太过莽撞。
裴柯救了她两次,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个相处过的、让她觉得不一样的郎君。
在岭南时,在那个虽然贫穷但是温馨的小村庄里,乡下人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姜绾和邻居家的哥哥们在一起上过山、爬过树,可她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异样的情愫。
见到裴柯的第一眼,那个一把揽上她的腰、救她于危难之中、飒爽利落的跃上马背制止疯马的少年郎君,何等的巍峨,如青松般伟岸,似苍鹰般劲然,是黑暗中最亮的光。
第二次,裴柯又救了自己,她对这样骁勇有力量的郎君怀有好感,她钦佩这样如松如竹般清峻却仁善的郎君,用自己力量,帮助了许多人,就像一个大英雄一样。
姜绾吐出一口气,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不过,她不后悔。
她知道自己对裴柯的好感有些荒唐,相处了这么几天,她还不知道裴柯家住何处、因何受伤、追杀他的人又是谁。
然这又何妨,如果她能陪在裴柯身边久一些,再久一些,那他们两人之间,会不会有她想要的结果呢?
想到这儿,姜绾梨涡盈满笑意,她突然又有了力气和希望,折下了几枝桂花,走进屋里。
屋内,裴柯依靠在床头,漆色的眸子看着前方,他正在思忖张夫子临走前的那一番话,突然鼻息间传入沁人的清香,他抬眸看过去,看到笑意盈盈的小姑娘,俏丽的朝他走近。
柔荑中握着几枝桂花,姜绾递到裴柯面前,让他看了几眼,软绵的出声,“ 秋天了,庄子上的景致非常好,枫林尽染,金桂飘香,裴大哥你不能出去亲眼看到,那我便将这些东西带回来让你看一眼。”
说着话,姜绾将这几枝桂花插在案桌上的瓷瓶中,她这才满意的在床头坐下,“裴大哥,你想要什么东西、想看什么东西,尽管说出来。”
“还有”,姜绾接着道,原本笑吟吟的小脸儿收敛了神色,语气认真起来,“以后伤口再裂开的话,哪怕是一点点轻伤,我都不想要你自己一个人忍着。”
姜娆看着他,即便你自己觉得无妨,可我会心疼的呀!
裴柯漆色的双眸直直看向姜绾,里面蕴藏着复杂的感情,宛若深不见底的湖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并不将纷繁的情感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