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光高照,屋内却是一片暗淡,祁瑜苍白的面庞沉浸在晦暗不明的阴影之中,眼底寒意尽显。
她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内心那个疯狂的念头再也抑制不住,终于下定了决心,阴冷的出声,“ 你派人盯着姜娆,等她哪一日独自一人出府,就让人将她收拾了,别留下什么痕迹。”
这个太监总管有些迟疑,“小姐,陛下封姜小姐为乐安县主,若是没过多久便出了事情,会不会…”
祁瑜眸色阴翳,“ 我知道你自有法子办成这件事,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便没有人能怀疑到我身上。这件事你若是办成了,我在父亲母亲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若是你不愿意,自有愿意的人为我办事。你不过就是个太监总管而已,蜀王府可以提拔你,也可以将你扫地出门。”
太监总管默了片刻,一直躬着的身子渐渐直起来,当日晏安和姜娆多管闲事,他不得不向姜娆和那些小贩赔罪,害的他如今在蜀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不少人想要将他从太监总管这一职上拉下去,如今祁瑜给了他机会,他绝不能放过。
“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将事情办的干干净净,也绝不会让王爷和王妃知道。”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祁瑜发出几声令人颤抖的阴鸷笑声,幽幽的声音在昏沉沉的屋子响起,令人心悸,“等她死了,就无法嫁给晏安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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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见过乐安县主!”姜娆一进去晏府,晏三郎便一副搞怪的模样迎上来,拱手作揖的打趣道。
姜娆嗤嗤笑出声,抬了抬手,佯装很有威严的做派,“起吧!”
话音落下,她便忍不住笑起来,“三表哥,你又开我的玩笑。”
晏三郎坏笑道:“ 表妹你是县主,表哥我至今没有功名,冲你拜一拜也是应当的。”
他打开了话匣子,“表妹你可太厉害了,提了几个建议便成了县主,咱们晏府出了二哥这么一个状元郎,又出了你这么一个乐安县主,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姜娆笑听着晏三郎的话,等见到了阮氏和宴老国公,他们也很是为姜娆开心。
晏老国公神采奕奕,“ 娆儿成了县主,虽然没有封地,但每年也有不少赏赐,这也是陛下恩赐的荣誉。”
阮氏笑着接过话,“娆儿哪里都好,成为县主也是名副其实。我如今啊,可是急着盼望娆儿与咱们成为一家人。”
姜娆两靥红了红,盈盈一笑看了眼一旁的晏安,又将眸光移到阮氏身上,“ 舅母,在娆儿的心中,咱们和一家人也没差,舅母待我这般好,您就是世上最好、最最好的舅母。”
她这话一出,姜娆的二舅妈王氏和三舅母梅氏故意打趣道:“原来娆儿心里只有大嫂,没有我们啊!”
姜娆挽上王氏和梅氏的臂膊摇了摇,“ 二舅母、三舅母在娆儿心中也是最最好的,娆儿最喜欢三位舅母啦!”
晏安看着姜娆撒娇的模样,不禁唇角噙笑,有姜娆来到府上,府中的欢声笑语也多了不少。
以往阮氏、王氏和梅氏总是抱怨府上没有一个女郎,晏安他们兄弟七个又是个闷性子,从不在她们身旁撒娇,害的她们满腔慈母之情无处释放。
自打有了姜娆,她们就好像多了一个小女儿似的。
除了县主的封号,礼部还派人送来了一些金银赏赐和县主的礼服,与此同时,姜娆赐封县主的缘由也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朝廷动作很快,将流民登记在册后,有条不紊的安置着流民,让那些流民参与各种桥梁、寺庙等等设施的建造,给他们提供吃食、银子和住宿的地方。
没过一段时间,围聚在一起的流民便安分许多,有那些个精力也用来挣银子去了。
朝廷还针对姜娆提出的弃婴做出不少举措,一方面官府鼓励民间收养弃婴,每家每户收养一个弃婴便由朝廷定期奖赏粮食,朝廷也会定期检查弃婴在收养人家生活的状况;另一方面,朝廷还主动出钱赎回弃婴,让各个地方的官府统一安置,派人抚育这些孩子长大成人。
等这些举措一一实施后,在大祁子民中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不少人对祁宣帝赞不绝口,甚至也有许多人赞赏姜娆,称她仁善。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效仿姜娆的举措,各种捐献银子帮助贫寒的百姓、或是绞尽脑汁向陛下提一些建议,不管出发点如何,最终的效果总是实打实帮助了一些人。
姜娆成了乐安县主,对她来说和以前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那便是多了一些恭维她的贵女,还有就是多了一些好名声。
姜娆对这些并不过分在意,她偶然的想法可以真正的帮助到那些经受苦难的人,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可以重新过上好日子,姜娆只觉心中充实妥帖。
她作为贵女,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受了许多,那就应当尽其所能的为其他人做些什么。
离开南阳的时候还是酷热的孟夏,一转眼几个月过去,深秋细雨绵绵,沁凉入骨。
望着轩窗外恍如串成串串珠帘似的秋雨,姜娆不禁思念起在南阳的姜侯爷、晏氏还有姜绾。
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伸出轩窗,晶莹的雨滴落在她白嫩的手心,穿来冰凉的触感,“也不知父亲、母亲和绾绾此刻在做什么?”
“小姐这是想夫人和侯爷了!”游玉笑了一声,为她端来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清汤,“再过一两个月,等陛下万寿节时,小姐便可以见到侯爷、夫人还有绾小姐了。”
姜娆素手拿着汤匙搅拌了几下,袅袅的热气很快消散在刺骨的秋意中,眉眼弯成了月牙儿,愉悦的说道:“ 是,很快就可以看到父亲、母亲还有绾绾了!”
再一个多月就是祁宣帝的万寿节,今年祁宣帝下令应允姜侯爷和晏氏回到开封待一些时日,这也是他们二人十五年后,第一次得以回到开封。
姜娆与晏安的婚期初步订在明年,届时等姜侯爷与晏氏二人从南阳来到开封,与阮氏和晏安的父亲晏仲仔细商量好一切事宜,便可着手准备姜娆与晏安的亲事了。
按理说如今姜娆是晏安的未婚妻,她不方便再继续待在晏府,只是深秋时节雨水连连不断,并不适宜赶路回南阳,只得在开封等到姜侯爷与晏氏赶来。
“公子,这是南阳那边送来的书信,一封是给您的,一封是给娆小姐的。”
晏安放下手中的书,从侍女秋霁手中接过书信,这是晏氏给他与姜娆写的信,因着沾了雨水,信封湿哒哒的一片。
晏安将书信一一拿出来风晾,他并没有看晏氏给姜娆的那封信,拆开晏氏给自己的信看了起来。
信中无非是一些家常话,晏安看的很快。
忽一阵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湿漉漉的信纸洋洋洒洒飘落地上,晏安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这封信。
这是晏氏给姜娆写的信,晏安余光无意的瞟了一眼,他好看的眉头倏地皱起来。
信中晏氏所言,姜娆在还未离开南阳时便曾言她心仪晏安许久,如今他们二人走在一起,姜娆也算是得偿所愿,连带着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晏安漆色的眸子盯着这段话看了片刻,面上闲适的神情一扫而光。
他与姜娆之间的感情,他自己最是清楚,在南阳的那一段时日,他与姜娆不过见过寥寥几次,临行时姜娆还看好戏似的,看着姜婳送给他荷包。
他可以笃定,那时的姜娆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
然,晏氏信中这番话又是何意?
他心里有些不解,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既然如今他与姜娆已在一起,便无需追究这些事情。
晏安撑伞出了屋门,去遇乐院给姜娆送信。
豆大的雨滴在地面上砸起一朵朵水花,天地间哗哗作响,晏安颀长的身姿淹没在透明的雨帘之中。
遇乐院里,侍候的侍女都在屋内,外面空无一人,门窗关的严实,阻挡冰凉的冷风钻进去。
他刚欲推开屋门进去,游玉的声音便透过雕花木门传入晏安的耳中。
“小姐,您能与二公子在一起,夫人和侯爷终于可以不用担忧您的亲事了。二公子是状元郎,日后定是前途无量,他又对您很好,小姐与二公子很是相配。”
姜娆清甜的声音响起,“ 父亲、母亲膝下无子,我以前曾想过找一个如意郎君与我一道支撑晏府。如今看来,二表哥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姜娆唇角扬着甜甜的笑,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即便不从这一角度考虑,她也喜欢晏安这个人,喜欢和他在一起。
可这番话听在晏安耳中,便变了样,他脑海中又浮现起晏氏的那段话,晏安漆色的眸子好似染上了一层墨汁,又好似凉凉秋日里的寒潭,突然多了几分冷冽。
难不成表妹和自己在一起,是早有预谋?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难不成表妹还考虑过其他的郎君?若是有比他更合适的郎君,姜娆是不是从一开始便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他晏二郎虽不矜傲,可毕竟是权贵之家长大的郎君,自有自己的原则和风骨,难以接受心仪的女郎如挑选东西般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了他。
这般想着,晏安眉眼愈发冷漠,好似受到了欺瞒,他面无表情,推开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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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晏安推门的力度并不算大,然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中,除了哗啦作响的雨声,天地间静谧一片,雕花门咯吱的声响,打破了安静和闲适。
沁凉的秋风掺杂着瓢泼的雨水趁机钻进屋内,烛台上明亮的烛光忽的摇曳起来,姜娆抬眸望着晏安进来的身影,郎君的鬓发和锦袍上沾了些许水汽,有些雾蒙蒙的湿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几分。
姜娆笑吟吟的走向晏安,拿着帕子擦去他鬓发上沾落的雨滴,语气中透露着关怀,“ 表哥,下这么大的雨,你怎的来了?”
晏安漆色的眸子看着姜娆莹白的玉面,冰冷的唇轻启,少了几分往日的温度,“我来给你送信。”
姜娆接过他手中的信,面上的笑意更浓,她并没有察觉到晏安那隐隐的几分怒意,“ 可是母亲的来信?表哥你快进屋坐。”
走了几步,并不见晏安跟上来,姜娆有些不解的转身望去,看着晏安没有什么表情的面色,她探究的问道:“表哥,你可是不开心,谁惹你生气了?”
姜娆妍姿浅笑的明媚笑颜进入晏安的双眸,晏安直直的看着她,想要在她面上看出些什么,沉默了片刻,晏安出声,“你方才的那番话我都听到了。”
姜娆的笑意凝在唇角,细长的睫毛翘动几下,看着晏安这幅神态,她便知晏安定是误会了她的那番话的意思,她想出声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有些无可奈何,这本就是寻寻常常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玉面上的笑颜消散,姜娆清透的眸子直视着晏安,“ 所以呢?表哥你想说什么?”
晏安在感情一事上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他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只是再怎么聪慧睿智的郎君,遇到感情的事总是不免“当局者迷”。
他是世家郎君,想要做什么事情、得到什么东西都很容易,也有不少的女郎想要博得他的青睐,从来都是他要或是不要,而不是自己沦为被挑选的那一方。
外人总是以为他温文尔雅、君子端方,其实他也有属于世家公子的隐隐风骨和高傲。
当听到姜娆口中“二表哥是最合适的人选”的这句话时,晏安不免觉得自己尊严、面子和赤诚之心好似被践踏了。
沉默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晏安想要探个究竟,他知道,即便姜娆真的如挑东西似的挑挑拣拣,将他当做最合适、最满意的人选,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资格来生气,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谅解的。
只是,一贯理智的他,此刻却有些失控,他执意的将事情道出来,好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如此心仪一个女郎,难免有些患得患失、把握不好尺寸,总觉得他与姜娆感情不能过分掺杂那些世俗的东西。
他可以理解,然一时却无法接受,他不想就这么沉默的埋进心中,他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凉唇再次轻启,晏安看着姜娆清澄的双眸,“姑母给你的那封信,我无意之中看见了几句,我知道,在南阳时,你对我并未有任何男女之情。娆儿,你为何告诉姑母你心仪我已久,还想要嫁给我?”
姜娆张了张唇,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诚然,这番话确实是她对晏氏说的,当初梦见淮阴侯即将来到南阳城,为了规避梦中之事的发生,她才想了这个法子。
如今她要怎么对晏安解释,那不成将这个梦告诉他吗?
可是梦境本就虚无缥缈,没有丝毫凭据,再加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预知梦了,唯有的那几次预知梦如今看来更像是黄粱一梦、周公梦蝶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即便说出来,恐怕晏安也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反倒是觉得她在故意编造借口。
姜娆出了声,“ 不错,这番话确实是我告诉母亲的。之所以来到开封,我也确实是有原因的。”
晏安穷追不舍,“什么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姜娆再次沉默,眉头微蹙,这让她怎么开口。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沉静,姜娆思忖着该如何将事情说出口,其实这一切的缘由,只因起初那几个预知梦。
晏安看着姜娆长时间的沉默,有些自嘲的一笑,“这个原因不能告诉我吗?”
在这一会儿的时间,晏安看着姜娆纠结、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模样,更加误会了什么,以为一切都与他猜想的差不多,是以姜娆才无法说出口。
自嘲的笑意挂在唇角,晏安神色更加冰冷,“你先是告诉姑母你想要嫁给我,方才又道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犹记得之前你还向我打听开封其他的郎君。所以表妹你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我晏二郎,是吗?”
听到晏安这番话,姜娆气极反笑,恍如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她冷笑一声,两瓣朱唇道:“在你心中,便是这样看待我对你的情意的吗?”
“不错,我起初确实起过挑选如意佳婿的心思,可没过多久,我便答应你不再有这样的想法,自此从未再起过这样的念头。我真的是没有想到,我随便出口的一句话,如今你竟拿来怀疑我、指责我。那是不是以后我在你面前说的每一句都要深思熟虑,省得再让你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