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宣帝紧紧攥着这一份口供,深深吸了几下气,“大理寺、刑部联合起来彻查此事,此事未查清楚之前,不准蜀王府任何人出府一步。”
这便是变相的软禁了,祁宣帝气的罢免了早朝。
蜀王府中,蜀王阴鸷的看着王府门口的金吾卫,他满脸怒意,一脚踢开蜀王妃的屋门,紧紧掐着蜀王妃的脖颈,手掌力道越来越紧,双眸赤红,“本王多年谋划,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私自派人劫狱,坏了本王的好事。本王若是倒下了,绝不会饶过你的命。”
蜀王妃面色苍白,渐渐呼吸不上来,在她即将倒下的那一刻,蜀王松了手,摔袖出门。
蜀王妃猛呛几声,身子抖的厉害,大口吸着气,刚刚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她谋算的天衣无缝,只是想要将自己的女儿救出来,没曾想到头来自食其果,蜀王若是真的倒下了,她可怎么办?她还有命活吗?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像晏府这样的权贵之家便已知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到游玉提起这事的时候,姜娆浓长的睫毛眨了眨,感情自己和晏安昨晚看见的,便是蜀王妃派去劫狱的侍卫,然后顺着下来,又牵扯出了蜀王谋逆的事情。
她就是那么随口知会了开封府一声,竟然牵扯出来这么多的事情,果然,祁瑜讨厌自己不是没有理由的,祁瑜和她可能是真的气场不合。
大理寺和刑部联合查案,没过多久,便查清楚了蜀王暗中做的所有事情。
他意图谋篡,在蜀地那里囤积了不少兵马武.器,还挪用蜀地百姓缴上去的赋税贪图享乐,蜀王妃派人劫狱、藐视王法。
祁宣帝因为这事气的生了一场重病,他狠狠的处置了蜀王府众人。
蜀王、蜀王妃从皇室族谱除名,贬为庶人,家产抄归国库,所有参与此事的侍卫一道砍.头。
而蜀王、蜀王妃与祁瑜流放西北蛮荒之地,充入军籍,永生不得回到开封,其后代子孙也不得踏入开封一步。
嚣张跋扈、权贵滔天的蜀王,就此倒台。
蜀王的风评在民间一惯是不怎么样,看着蜀王倒台,不少百姓放炮竹庆祝。
而姜娆和晏安因为事先发现黑衣人并赶快通知了开封府,在此事中立了不小的功劳,祁宣帝给他们二人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姜娆托腮看着这些上等的玉石珠宝、金灿灿的金子,不禁思忖着,要不以后趁晚上的时候多出去走一走,万一再撞见几个黑衣人呢!
第65章
走出开封府大牢的那一刻,白亮的光打在身上,祁瑜条件反射的抬手遮着刺眼的光线,因着她这一个动作,手腕处的锁链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刻,脑子里混混浊浊、失了心智的她,突然清明了一些。
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她疯子般的大吼大叫,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崩溃。可置身于明亮之中,她无法继续掩藏和躲避。
她神色呆滞的站在那里,之前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牢房,可如今她已不是高贵的王府小姐,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还不如往后一辈子继续待在牢房里呢。
哪怕牢房阴冷、里面关押的犯人凶恶,但也比流放到西北蛮荒之地好得多。
她所做的一切恶毒之事,全部藏在大牢的黑暗之中,没有光线可以触及到,没有人会朝她指指点点。
里面的人也尽是犯了错的人,和这些犯人在一起,她才不会觉得难堪和卑微,她才不会觉得自己这么不堪。
她的身子不禁抖的厉害,她害怕,害怕其他人看到这个肮脏、受人唾骂的祁瑜。
“干什么呢,快点出去。” 随行的衙役不满的催促道。
祁瑜一言不发,缓缓抬脚,穿过熙攘的街道,朝着城门口走起。
“看,这个就是王府小姐,听说她买.凶.谋.害乐安县主,真看不出来啊,这么歹毒。”
“ 吃太饱了撑的,好好的贵女不当,这不自食恶果了吧!上梁不正下梁歪,蜀王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听着围着的人的指指点点,祁瑜面上火辣辣的难堪,若是地面上有个缝,她宁愿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以往她风光时,不少贵女向她示好,像谢瑶那样的,上赶着贴上来,也无人敢说她一句不好的话。
可如今,与她交好的每一个人急着与她撇清关系,她成了明晃晃的一个笑话,谁都可以上来指着她辱骂一句。
她低着头,加快步伐,想要离开这些肆无忌惮打量的视线。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从她身旁过去,透过被风掀起的帘子,祁瑜看到了马车中女郎明艳的脸庞。
祁瑜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激动起来,她跟在马车后面跑起来,尖锐的喊道:“姜娆,姜娆你下来。”
马车上的姜娆听到祁瑜的声音,“停。”
她款款下了马车,朝着祁瑜走去。
看到祁瑜的第一眼,姜娆不禁有些讶异,以往的祁瑜虽然手段狠辣,可最起码看着像个风中飘摇的小白花。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祁瑜,面黄枯瘦,神情阴鸷,穿着灰扑扑的囚服,双眸沉沉,就像是个发疯的女子。
明丽动人的姜娆站在那里,精致的罗裙,纤细曼妙的身姿,欺霜赛雪的肌肤,与之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祁瑜不禁更加觉得丢人,她不由得后退几步,指甲紧紧掐着掌心,咬牙切齿的道:“ 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吧!”
姜娆轻笑出声,她好笑的看着祁瑜,“ 是曲子不好听,还是歌舞不好看,我为何要故意来看你!”
“你,你应该很得意吧,我能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 祁瑜恶狠狠抬手指着姜娆。
“ 不错,确实挺得意的。” 姜娆故意这么说。
姜娆细眉微挑,一字一句道:“直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自身,那我来告诉你,你有今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说完这话,姜娆收回视线,不再看祁瑜一眼,挺直腰杆越过祁瑜,上了马车。
祁瑜直直的看着马车离去,方才见到马车上的姜娆,她控制不住的叫住她,可真的与姜娆见了面,才明白不过是自取其辱。
自己就是那跳梁小丑,姜娆从不曾将自己放在眼中。
直到此刻,祁瑜突然明白过来,正是因她对晏安的执念、对姜娆的敌意,才害的她走到今日被流放的这一步。
若她没有心生恶意,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府小姐,每日锦衣玉食、玉石翠羽不断,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是啊,姜娆说的不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出了开封城的那一刻,祁瑜转身望着城内的热闹繁华,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彻底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开封,她以后再也回不去开封了。
西北距离开封几万里,流放的人只能一步步走着去开封,估摸着大半年才能去到西北。
还没走两天呢,祁瑜脚底便生了不少水泡,踩在地上便是钻心的疼,刺骨的寒风钻进她身子,让她止不住的发颤。可即便这样,她只能咬牙继续一步步朝前走。
不仅如此,没有可口的吃食,没有取暖的衣裳,她哪里受过这种苦难,无数次,她忍不住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可终是下不了手。
如今已是庶人的蜀王,整日板着脸,若不是因为祁瑜,他多年的心血也不会付之一旦。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亲情在他心中,远远抵不过权势,若不是有衙役在一旁看管,他一定亲手要了祁瑜和蜀王妃的命,以泄他心头之恨。
队伍停下歇息的时候,祁瑜来到蜀王妃跟前,给她倒了一点热茶,“母亲,您喝几口茶暖暖身子。”
蜀王妃一把将她推开,氤氲的热茶尽数洒在地面,她恶狠狠的咒骂着祁瑜,早已没有了对祁瑜的疼爱之意,“都是你连累了我们,你这个不孝女,若不是你央求着让我救你,何至于牵连到我。”
祁瑜冷冷的道:“纵然我有错,可你与父亲就没有错吗?你们早就有不轨之心,事情败露也是早晚的事情,如今将一切的过错推脱到我身上。”
蜀王妃生气的指着祁瑜,“你给我滚,从今日起,你便不是我的女儿,你就是个丧门星。”
骂了祁瑜几句她仍嫌不解气,又开始朝着蜀王咒骂。
蜀王本就心里存着气,早已没有了王爷的风度,上来就是一巴掌扇在蜀王妃面上,两人不禁扭打起来。
从王府小姐成了流放的罪人,父亲母亲还不认她这个女儿。
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祁瑜自嘲的笑出声,她真的好后悔啊,若是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选择有这样的父母,也一定不会再谋.害姜娆。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在以后的岁岁月月中,她只能这么过下去了,悲哀的、痛苦的、生不如死的过下去。
开封城议论了几天有关祁瑜和蜀王府的事情,然没过多久,祁瑜便被所有人抛在了脑后,很少有人再提起她,即便与她交好的贵女,提起她也是轻蔑的不屑,不愿与她染上关系。
她是死是活,是否去到了西北,在西北过的怎么样,没有一个人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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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安中,阮氏看着晏大郎,“ 大郎,你如今可有心仪的女子?娘啊,现在满心盼着你赶快成亲呢!”
晏池无奈道:“ 母亲,您别操心儿子的亲事了,这事随缘就好。”
许久没露面的大夫人徐氏,今日倒是出了自己的院子,她放下茶盏,暗暗扫了一眼姜娆,意有所指道:“ 大郎是晏府的长子,这成亲人选自是要好好挑选,最好啊,找一个知书达礼、不惹事的姑娘,咱们晏府啊,才能有清静。再来一个像娆儿这样的女郎,那可受不住了。”
姜娆似笑非笑看着徐氏,自打那一次她挑明了徐氏对她的为难,徐氏便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经常与晏府其他人见面。
姜娆径直道:“大夫人这话的意思,可是对娆儿有什么不满?”
徐氏淡淡看她一眼,阴阳怪气道:“ 老身不满又有什么用,耐不住你如今是县主,还得了圣上的赐婚。”
姜娆轻笑一声,“ 原来大夫人知道啊,大夫人若是有不满,也请留在心中,别再说什么似是而非的话。”
“啪”的一声,徐氏一手拍在案桌上,语气沉沉,“ 老身说的有错吗?自打你来到晏府,先后得罪了顾家和蜀王,你这样的,许配给二郎,不是助力,而是对他的拖累。”
“ 能与娆儿在一起,便是我之荣幸。” 晏安从外面进来,清冽的面直直看着徐氏,维护着姜娆。
徐氏紧绷着脸,“好啊,如今你们大了,便嫌我说的话难听了,二郎,你就是这么与我说话的吗?”
晏安立在姜娆身旁,掷地有声,“诚然大夫人是长辈,可侄儿着实难以苟同大夫人方才的话。自始至终,娆儿不曾主动招惹过其他人,何谈得罪一说?侄儿不防告诉大夫人,娆儿是我表妹,还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希望在晏府听到任何一个人说她一句不好的话。”
徐氏满脸怒意,她看着出声反驳她的晏安,内心失望不已,在姜娆没有来府上做客之前,府上的几个儿郎都很是尊敬自己,可如今自己只不过轻轻数落了姜娆一句,便得了晏安这般不满。
徐氏失望的摇着头,“ 我无儿无女,你们都瞧不起我,不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心上,我是你的伯母,又岂会害你?姜娆这样的女郎,红颜祸水,二郎,你不是以貌取人的郎君,为何如今鬼迷心窍,非她不可?”
晏安出声清冷,“大夫人错了,我就是个爱美色的男子,只喜欢娆儿。娆儿对大夫人尊敬有加,可大夫人总是对娆儿不满,侄儿想知道,为何大夫人总是针对娆儿?”
徐氏面色一滞,“你们都护着她,我哪敢针对她!”
说完这话,她沉着脸甩袖离去。
阮氏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对待徐氏这个妯娌,晏府之人体谅她丧子丧夫的不易和可怜,对她很是尊敬。可如今,徐氏说的话越来越不着调了。
阮氏对着姜娆一笑,“娆儿,你别将方才的事放心上,你是个好姑娘,我们都喜欢你,你与二郎,更是般配。一个郎君是否成才,端看他自身能力如何,又岂能找借口说是女子拖累了他。”
姜娆浅浅一笑,“舅母,你放心,那些难听的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去了。大夫人许是年龄大了,心中燥气太多,游玉,你去给大夫人送一些清心静气的药茶,让大夫人去一去心中的火气。”
听到这话,晏安唇角扬笑,估摸着等徐氏收到这些药茶,心头的火气不仅没有消去,反而更生怒火了。
阮氏又满意的看着晏安,“二郎,你方才做的不错,母亲不是撺掇你与大夫人顶嘴,只是,在未婚妻与其他人之间,你维护娆儿是应该的,更何况确实是大夫人故意找事在先。”
她又扭过头看着晏池,“多向你二弟学些讨女郎欢心的经验,同是兄弟,二郎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可不能被二郎比下去。”
徐氏气冲冲回到自己的院子,她阴沉着脸,她在府上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二郎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与她顶嘴,等她年龄大了,怕是更没有人将她放在心里了。
徐氏对身旁伺候的婆子吩咐道:“你去写封信催一下晚清,让她开春了,尽快动身来开封,还有,让晚清拿捏着分寸,经常给二郎写些信,送些东西过来,他们幼时便见过面,感情自是有的。”
徐晚清,是她娘家侄女,苏州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本打算早日让徐晚清来到开封,好博得晏安的注意,可眼下即将入冬,不方便赶路,只能等过了年,让她动身从苏州来到开封。
徐氏的信通过驿站发往南边的苏州,姜娆并不知道徐氏的打算,她今日被韩星怜拉着出了晏府。
街道两旁围了不少人,许多人翘首以待,不知在等着何人。
韩星怜解释道:“姜妹妹有所不知,今个啊,咱们大祁的大将军要班师回朝了,俞大将军驻扎在苦寒的西北,这些年助我大祁击退无数外敌。俞大将军一家子都是武将,为我大祁效力。听闻大将军的儿女英姿飒爽,武艺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