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福听了,跟顺福两人语调夸张的称赞了曹宛乔的孝心一番,曹宛乔听得心里直发虚。
“但搬回乡下后,您外祖家却因在邻村,时常来向太太诉苦,借赁钱财,若太太拒绝,您外祖母便在曹家院门口打滚痛哭,惹来村人侧目,为此太太十分苦恼,这些事情兜在一起,故而您娘家还未及跟您说搬家的消息。”常福将事情一口气说完。
曹宛乔没想到自己嫁到王府,曹家却经历这些糟心事,令她十分愧疚,但也对八叔公跟陶家感到厌恶,这些人非得巴着人家吸血不可吗?
“那你们问过我爹娘愿不愿意搬到杭邑了吗?他们怎么说?”她赶紧问顺福、常福这趟最重要的目的。
常福露出惭愧的神色道:“小的们问了,可老爷、太太说怕自己的出身到了杭邑,会让人议论娘娘您,为了不让您为难,所以拒绝了。小的们劝过老爷、太太绝对不会有人敢议论王妃,但他们不肯相信,小的们无法,老爷、太太又催着小的们赶紧回杭邑伺候您,便只好先回来。”常福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恭敬的奉上,又说:“小的替老爷、太太代笔,写了这封书信,太太嘱咐让小的念给您听。”
曹宛乔本想接过来自己读,但忽然想起原身并不识字,所以陶氏才这么交代顺福、常福,只好听常福把信读完,上头无非一些关怀之语,让曹宛乔好好保重自己,但并没有提到方才常福说的那些烦心事,只说家中一切都好,让曹宛乔有些心酸。
常福读完信,曹宛乔将信接了过来,她才赏赐了顺福、常福两人这趟路程辛苦,令他们下去休息,顺福、常福两个千恩万谢后便依言退下。
之后曹宛乔便坐在桌边,单手支颚,眉心紧蹙,非常不痛快的样子。
碧儿替她斟了茶,观察她脸色,忍不住提议:“娘娘,老爷、夫人他们在平函乡下过得那么不愉快,娘娘应该要强硬的将他们接过来,让他们知道,杭邑根本没有人敢忤逆王爷,更遑论私底下议论娘娘是非,只要老爷、夫人跟您的弟弟妹妹过来了,看到您的处境,自然也就放心住下了。”
曹宛乔心里是赞同这个提议的,就算哄骗曹大牛一家来杭邑玩乐几天也好,到时候便顺理成章将人留下,不用面对八叔公跟陶家那些没良心只会惹祸的人。
可难就难在,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派护卫去接曹家人,还有在杭邑置宅子,这都得跟褚安州商量。
她还在跟褚安州闹别扭呢,这么大咧咧的对他提出要求,她没那个脸啊……
碧儿彷佛看出她的踌躇,恨铁不成钢的劝道:“娘娘不是跟王爷吵架了吗?趁这个机会跟王爷求救,王爷自然就会心软了,还有什么不依娘娘的?到时候娘娘的家人可以来杭邑住,娘娘又能跟王爷和好,两全其美!”
曹宛乔扯了扯嘴角,她不确定自己想用这方式跟褚安州‘和好’,究其内里,有跟甩了的前男友要求他照顾自己家人这道理吗?她还没有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她倒是想起个事,见松竹梅在房外忙,便压低声音问碧儿:“方才常福比了手势,可我看不出我的聘礼有多少,妳知道吗?”
碧儿一呆,有些尴尬道:“其实奴婢也不知道,看着其他人都很惊讶羡慕,便跟着摆出样子来。”
曹宛乔觉得心有戚戚焉,不愧是跟她一起从平函嫁过来的丫鬟,没见过世面,反应也差不多!
碧儿非常有义气的拍拍自己胸口,说:“奴婢去打听,等会儿跟娘娘禀报!”
曹宛乔便见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到外头去,跟松儿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扶着自己下巴,脚步轻飘飘的走进来。
碧儿有些激动的小声对曹宛乔道:“娘娘!王府给您娘家的聘礼,竟有十万两之数!”
十万两?曹宛乔听到这数字也有些发晕,还记得当初她一年抠抠攒攒,好不容易才存下五两银子,十万两对她根本是天文数字,完全无法想象在这个世界有多么惊人。
又听碧儿感叹道:“可见王爷多喜爱娘娘了,听说给先王妃的聘礼,也约莫只有五、六万两之数,松儿她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王爷给娘娘准备的聘礼,竟然比先王妃要多出几乎两倍。”
曹宛乔听了这些话,心弦微微扯动,理智上她知道其实她跟襄氏没有可比性,实际上给了襄氏聘礼的是靖王原身,褚安州才是出了十万聘礼的那人。
可她知道,褚安州定是参考了给襄家的数目,故意多上一倍给曹家。
这其中的好意,曹宛乔猜得到,说实话,也……很感动。
并且褚安州还对这些事只字不提,不曾邀功,谁知道在暗地里,他又为她做了多少事?
曹宛乔心想,他不说,她原本也不知道,两个人的想法不就又走到分歧的思路上吗?
虽然这辈子褚安州在身分暴露之前,对她做了许多贴心的事,但他这个什么都不说的毛病确实还存在的,只要还存在的一天,她就无法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褚安州亦是。
第49章
身在这个时代,空有王妃的身分,要帮助家人完全凭靠自己,实在太难了。
曹宛乔知道自己的嫁妆数目,曹大牛跟陶氏曾东凑西凑要给她陪嫁三十两银子,如果曹宛乔嫁的是个普通人,这完全是能够在婆家抬头挺胸的数字。
但她知道在王府里肯定不够用,那时也不知道聘礼有这么多,便坚持让曹大牛夫妇将银子存着,日后给弟弟妹妹花用。
所以曹宛乔带来的,多是些衣裳布料、生活用品,给底下人的赏钱她不清楚已经发出去多少,都是留福定时拿给四个贴身丫鬟,放在抽屉里,让她们随时剪银子赏人。
曹宛乔倒是把她存钱的陶罐子给带来了,里头就五两银子,还有十六岁生辰陶氏送她的一对银镯子,这是她能够掌握的身家财产,她感觉自己肯定是靖王府有史以来最穷的王妃。
她已经看完了王府的人名册子,各处有多少人伺候,这个是完全记不住的,但她知道整个王府能够运作,倚赖了这几百人,留福做事非常仔细,他在人名底下都加了目前月银的数字,若要调动再改,看过去一目了然。
曹宛乔又翻开账册,每个月王府的支出相当惊人,幸好王府的经济来源更多,各处田地庄子,还有底下官员商户定期孝敬,这是支出数目的好几倍,难怪靖王府这么有底气。
她此刻关注的是身为王妃的月银,翻了整个账册子都没看见,她便召来松儿问:“按惯例王妃月银当是多少?”
松儿先是一愣,但身为专业丫鬟,她并不探问主子为什么问这个,只说:“娘娘刚入府时,留福公公就交代奴婢,日后每月送二百两银子过来,若娘娘不够用,再拿对牌去账房领。娘娘要问惯例的话,奴婢曾听府里老嬷嬷说,以往王妃按制是每月五十两银子,其余是王妃从嫁妆取用。”
曹宛乔有些惊讶,五十两银子并不多,她曾听碧儿咋舌道嫁进来这一个月发出去的赏钱就超过五十两了,这王妃的身分不是贵女还真不好当,她不禁扶额。
留福估计是看她的出身,怕她没面子,才去了账册子上标明的王妃月银,私下送二百银子给将胥院,这么一来,曹宛乔更不敢私下挪用这些月银了,她把王妃当作工作领工资,但当这个工资不合规定,她拿着也不好意思。
她又抱着自己那陶罐发呆,摇了摇,里头铜钱叮当作响,碧儿此时进来,她与曹宛乔说话不比其他丫鬟那么拘谨,便说:“娘娘怎么想起来这个罐子?说来好笑,上回梅儿要拿铜钱赏负责拿鲜果子来的小丫头,愣是没找到铜钱,差点儿把您这陶罐子给拿出来了,还是我给拦住,说不定这是保平安的那种符钱,哪能赏人呢?”
曹宛乔脸色一变,只有五两银子身家,还差点被拿出来赏人,当真吓出她一身冷汗。
身为四体不勤的王妃,她的一切物事都是丫鬟们打理,她也不避讳让她们知道这陶罐,要知道这些丫鬟经手的首饰动辄百两千两,哪里看得上一罐铜钱,也难怪竹儿不知道,要拿出来赏人了。
曹宛乔感觉自己还是有必要叮咛她们,便说:“这个陶罐里的钱绝对不能动,都吩咐下去了。”
松儿跟碧儿皆应是,两人只以为那真是什么保平安的符钱,毕竟堂堂靖王妃怎么可能将个铜钱罐子护犊子般护得牢牢的呢?
曹宛乔想起来件事,问碧儿:“妳知不知道外头一栋宅子卖多少钱?”
碧儿茫然摇头,答道:“平函那儿还是知道的,一般的三进宅子约莫二三百两银子,有带园子的另计,杭邑的话奴婢真不知。”
话毕,曹宛乔跟碧儿不约而同看向松儿,松儿一脸尴尬,吶吶答话:“杭邑宅子的价钱,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一家人从祖爷爷开始就在王府伺候,没出去置产过,倒是听说前院一个先生想买宅子,看上一处,人家要三千两银子,那先生托留福公公去说说,后来给压价到二千五百两。”
这先生说的多半是前院王府的幕僚,给靖王出谋划策的人,曹宛乔听到一个幕僚在松邑的宅子就要花上二千多银子,只觉得头昏脑胀。
她在这儿冥思苦想,其实都为了能在杭邑给曹家人置一处宅子,她带着侥幸的想法,若是能靠自己买房子给曹家,那她就有底气去跟褚安州说,请他去接曹家人来杭邑。
但依她的财产跟杭邑的房价,等她真攒出了一套房,曹家说不定已被八叔公跟陶家给抽筋剥骨了。
她这几日十分努力的看账册子,就是跟褚安州一起吃饭,也不肯放下,褚安州让她缓着来,她只含糊道:“我早些看完,争取尽快接手王妃的工作。”
她是这么想的,她若能做好王妃的份内事,管理后院食衣住行,王府庄田进出细项,还有其他零碎工作,那她至少能够心安理得的拿一个月五十两月银的份例了吧?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褚安州已经有两日未曾来将胥院了,这阵子他俩气氛再怎么别扭,每日褚安州都至少会来找她一起用一餐饭的,两人倒也不提到上辈子的事,只是安安静静的吃饭而已。
褚安州不来,碧儿最先为曹宛乔感到焦虑,就连松竹梅也时常用担心的眼神望着她,碧儿是憋不住的,先开口问:“娘娘,您不问问王爷这两日怎么没来吃饭?是不是被后院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
曹宛乔如今可以感觉到碧儿并不再把当上男主人妾室当作目标,而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她在王府的地位,才为褚安州的态度焦急。
其实曹宛乔头一天没看见褚安州过来,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怕让人去问,会让褚安州误会她想‘复合’。
分手的时间都跨越两辈子了,她还没理清自己的思绪,就给褚安州希望,万一她最后还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坎实在跨不过,不是把人家耍着玩吗?因此才搁着没去问褚安州怎么没来将胥院。
但两日不见褚安州,曹宛乔心里确实有些疙瘩,难道褚安州看她实在不识相,去找别人吃饭了?
第50章
曹宛乔摇摇头,这脑洞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哼,褚安州穿越过来一年,满后院莺莺燕燕都没看上,就只夸赞她好看呢!
想到洞房花烛夜那晚,褚安州对自己脸蛋的评价,那时只以为他在说客套话,现在想起来,曹宛乔不禁双颊浮起红雾。
这男人怎么回事啊?上辈子就不见跟她说过几句话,原来一直觉得她好看来着,就是每天夸她好看一次,她肯定都舍不得分手的!
碧儿看曹宛乔陷入自己的思绪里,笑得一脸嘿嘿嘿,她皱眉在曹宛乔面前挥了挥手,唤回曹宛乔的理智,又说:“娘娘,您何不差人去平天院问问?”
曹宛乔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要问的话直接问留福就好了,但留福这几日每天都跟着她一起处理王府事务,也没有什么异常,而且问了他,留福肯定会在褚安州面前提起,曹宛乔想了想,便唤来顺福。
顺福、常福回了王府,就按照之前的安排,在她身边服侍,举凡丫鬟们不方便为她做的,有两个太监就方便多了。
顺福很快进来,曹宛乔便问他:“你知道王爷这两日忙什么?”
顺福心里那个激动,不像贴身丫鬟能日夜陪伴王妃,身为太监就算伺候也就是站在房门口守着,他至今还摸不清曹宛乔这主子的性格,就怕多嘴惹了主子厌弃,听到曹宛乔终于问起靖王,他恭敬答道:“小的听说王爷去了其他县城巡视,预计得有几日才会回王府。”
曹宛乔闻言一愣,褚安州要出府去别的县城,还好几日的计划,却完全不曾对她提起,为什么?
碧儿见曹宛乔听了这事就恍惚,以为她是因为王爷出府,身为王妃却被蒙在鼓里而感到没面子,便忙堆起笑脸劝道:“娘娘,王爷肯定是怕您担心,才没跟您说的,反正过几日便回来了,到时候娘娘可以为王爷摆个接风宴!”
曹宛乔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还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直觉回应碧儿:“说的也是,至少没有去其他女人那儿吃饭。”
这话一出,寝殿的下人们俱是一呆,曹宛乔心想糟糕,他们肯定都认为自己是个善妒小气的王妃了!
但说出口的话也没办法收回,顺福也转移话题说起接风宴的事,跟碧儿一搭一唱,曹宛乔由着他们去,褚安州巡视县城肯定辛苦,为他办这个宴也是应当的。
或许褚安州是认为她太冷淡了,趁这机会给彼此一点空间?曹宛乔尽量往积极的方面猜测,毕竟褚安州做的是身为藩王应该做的工作,她在这里胡思乱想人家的用意,显得忒无理取闹了。
有了接风宴这个借口,顺福跟碧儿便直接去跟留福打听靖王回府的日子,留福听到王妃要为王爷办宴,很是高兴,也帮忙出了主意,或许是因为这般大张旗鼓,消息灵通的蓝潇潇知道了,带着讨好的笑来求见曹宛乔。
“姐姐贤慧通达,王爷要是知道了,肯定很开心的,咱们后院几个姊妹久未见王爷,妹妹便斗胆跟姐姐提个建议,不如接风宴那日,让大伙儿一起乐呵乐呵?”
曹宛乔听到蓝潇潇这么说,有些无语,明眼人一看也知道蓝潇潇心里想些什么,无非是坐不住了,反正王妃的特权新婚一个月也过了,该是她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从前曹宛乔还挺喜欢蓝潇潇的,比如她现在这样,不耍心机,干脆就跟妳表明,该给她们一些福利吧?不用曹宛乔去猜测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她现在却是全然不一样的心态,蓝潇潇算来可是她前男友的女人啊,她怎能像从前那般理智的应付蓝潇潇的请求?
碧儿在一旁听了很是紧张,王爷跟王妃最近感情正有些不妙,怎么可以让后院这些狐狸精插足?松竹梅也跟碧儿一般,侵害到自家主子的地位,她们就没那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