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儿无奈的这么解释,事已至此,曹宛乔也不怪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这种事情既然发生过,且看来知道的人不少,像是八叔公这种老人应该也听说过的,八叔公难道就没想过可能在途中会遇上靖王劫人?
若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提醒林礼与曹大牛一家,那八叔公真的就十分可恶了!
可此时再怎么埋怨八叔公也无用,曹宛乔只觉前路茫茫,原身的记忆里对这个靖王几乎没有印象,只知本朝藩王势力雄厚,宛如土皇帝一般,到底身分悬殊,从没想过会扯上关系。
“碧儿妳身在知县家中伺候,可还听说过其他关于靖王的事?”
听了曹宛乔的问话,碧儿提起精神,猜是曹宛乔想多打听靖王的事,好在进王府后有所应对,碧儿恨不得把所知道的都说了:“奴婢倒是听说,当今皇帝已经五十多岁,不如年轻时每三年选秀一次,这一次就隔了十年,知县太太跟玉凤姑娘都觉得这次机会挺大的,因为之前选秀的姑娘们,都已经年纪大了,所以年轻的姑娘们进去应该能够得到皇帝的注意。郭大人常说他的座师在京中是什么尚书的,所以他对于靖王在松州的势力这么大有点不满,只是靖王毕竟是藩王,郭大人不敢说什么坏话。”
曹宛乔听完,不禁扶额,碧儿说的这些事儿没有什么用处,又问:“郭大人如今在靖王的封地当地方官,难道不需要与靖王打交道吗?”
碧儿这才想起来,说:“知县太太倒是想跟王妃送过礼来着,只是那时候,王府没有回复帖子,知县太太也不好直接登门,曾经问过上头的知州夫人,说了是不必再送帖子,反正靖王妃不喜欢与官员们打交道。不过倒是因此听说了一件事,王妃一年前死了,听说死的有些可疑之处,可是谁敢办呢?即使王妃是皇上指婚给靖王的,就算死的……不明不白,也没人敢追究。”
曹宛乔听了一惊,忙问:“难道,靖王本身有嫌疑吗?”
碧儿皱着脸道:“这个连知县太太都不敢再问的,奴婢也不知道。”
说完这些,主仆两个更加害怕了,这靖王说不定连皇帝指的王妃都痛下杀手,她们这几个准备选秀的女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入夜,两个领路太监倒是在客栈订了房,还是郭玉凤跟曹宛乔各一间,在松州乘着靖王府徽的马车,商家们都战战兢兢接待,住的房与用物倒是比她们前一晚要精细许多。
但曹宛乔怎能安心入睡?让碧儿一同上了床铺,两个人相偎着,几乎无眠。
夜半寂静时分,曹宛乔彷佛听见外头有人说话,仔细去听,却是那两个太监的声音:“这回在松州接这些想去选秀的姑娘们去王府,算起来也有五六个,比十年前要少啊?”“估计皇帝也老了,有不少人家规避去选秀吧。”“梅州安王府那儿听说找到十几个啊,咱们王爷只有五六个,会不会太没面子了?”“你怎么知道安王府有十几个?”“我一个老家兄弟在安王府,他特意送信给我得色的。”
那两个太监在廊上闲话片刻便离开了,曹宛乔心中更是沉重,她们这些女子难道还成了藩王们之间竞比的对象?还记得太监说过要让靖王挑选,她只能祈祷自己不会被靖王选上了……
宫斗还有活命的可能,但要是去伺候一个连王妃都敢杀的王爷,只怕她这条小命都不够给靖王配菜的。
隔日清晨还没有人喊,曹宛乔跟碧儿就起床了,碧儿自然没有如昨日那样劝曹宛乔上妆,连她自己都洗把脸就算了,两个人素着脸,等到外头太监来叫,立即开了门,那太监还吃了一惊,看到她们已洗漱干净,露出满意的神情,笑说:“曹姑娘真勤快,不急,先用些早点再上路。”
随后,便让身后客栈伙计摆来早点,那王府太监在门口看看就要走了,一转头却见郭玉凤主仆苦着一张脸往曹宛乔房间走来,太监皱了眉,问:“郭姑娘为何无事出房来?”
郭玉凤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还是环儿扶着主人道:“我们姑娘想找曹姑娘说会儿话。”
那太监上下打量郭玉凤,观她虽神色紧张,可仍是涂得白面红唇,不如曹宛乔素着一张脸都比她好看,心中有了计较,便口气不佳的说:“没有这个必要,郭姑娘还是快回房用了早点,等会儿就要上路。”
郭玉凤主仆不敢反驳,依言回去,曹宛乔与碧儿在房里都听见了,碧儿脸上有了期待,对曹宛乔说:“姑娘,那太监对您说话还比较客气,是不是比较看好您呢?”
被看好有啥好高兴的?曹宛乔无语了。
“那是跟郭姑娘比呢,到了王府,别的姑娘比我好看,估计咱们也得被骂。”
碧儿语塞,脸色又丧气起来。
用毕早点便启程上路,王府的马车舒适许多,沿路无事,曹宛乔到底撑不住打了个盹儿,还是碧儿摇醒她,低声说:“姑娘,外头已是黄昏了,咱们好像到靖王府了。”
曹宛乔赶紧回了神,果然马车已停,听得前头太监们说话,彷佛他们停在靖王府前,准备进去。
后来马车又驶了起来,直接进了王府,等到停下,听到外头太监说:“曹姑娘,请下车来。”
曹宛乔让碧儿扶着下来,先是花香袭面,定睛一看,原来下车处是一片园子,花木扶疏,往后看是一片白墙金瓦连绵,雕楼画栋,富贵逼人,让人看花了眼。
他们前方却是一个月亮门,几个仆妇打扮的女子正站在月亮门前打量着她,间而彼此附耳碎语。
说是仆妇打扮,绸衣银钗,身上穿戴却也不俗,让曹宛乔不禁感叹果然是王府做派。
那头郭玉凤也下了马车,仆妇们打眼一瞧,纷纷皱了眉,彼此悄声说了几句,便笑着迎上来,却是对着曹宛乔说:“这位是太常寺典簿家曹五姑娘?请跟着奴婢来,已为姑娘备好居处。”
王府的下人对自己态度和蔼,让曹宛乔受宠若惊,还以为自己像囚犯一般被劫了来,会被丢到柴房里什么的。
那群仆妇们簇拥着她跨过月亮门,曹宛乔扭头往后一看,却见郭玉凤与环儿露出受辱的神情,因无人招待她们,太监又催促她们上前,只好跟在后头。
环儿看见碧儿扶着曹宛乔,脸色惊疑不定,碧儿却打定主意不理,只专心服侍曹宛乔。
那两个太监却不跨过月亮门,对曹宛乔与郭玉凤说:“今日天色已晚,待咱家禀告王爷,明日再请二位晋见。”
送走两个选秀的姑娘,他们便往反相向走去。
这两个太监原来名唤顺福、常福的,顺福边走边笑说:“连吴嬷嬷她们也都看中那位曹姑娘,早知道咱们就该放过郭知县的女儿,倒接来白费口粮。”
常福垂了垂嘴角,不以为然道:“我说了万一王爷看上呢?这一年王爷都不踏进后院了,也不知转了什么性子,我还去找些白净小厮来,照样不管用,说不得这郭姑娘能撞了大运让王爷看上?”
“若王爷真看上郭姑娘,可不得惊掉所有人下巴?”顺福嘻笑道,可想到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心里又糊涂起来。
到了前院书房,顺福请靖王身边太监总管留福通报,留福进了书房,只见靖王正坐在案前,拿着本书卷翻看。
靖王三十岁人,身材颀长,蓄着占了半脸的落腮胡,单眼皮的一双眼睛犀利有神,黑白分明,胡子倒是把表情都遮住了,且也给靖王添了年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留福知道从前靖王还会特意时常出去晒太阳,将皮肤晒黑增添阳刚气味,留胡子也是为了看起来汉子些。
近一年倒是关在书房里看书较多,肤色白了不少,就是那把大胡子盖住看不出来。
留福从小伺候靖王,了解靖王原本性格就古怪,近一年更加难以捉摸了,他放轻脚步上前,低声禀告:“王爷,今年从松州上京选秀的女子有六位,今日已都进了王府,王爷何时要召她们见?”
靖王顿了一下,盯着书卷的双眼闪过一丝讶异,听了这话,目光从书卷中抬起来,思考片刻才开口:“让她们都走。”
留福愣住。“都、都走?”
靖王又将目光放回书上。“嗯,都走,不用见。”
作者有话要说:
胡子会刮掉的,咱们男主可是男神!
第11章
留福不死心,殷殷劝道:“王爷好歹见一面?里头不乏几个美貌的,王爷这一年久不进后院……”
“不必。”靖王侧过身去,显然不想再听,又补了句:“日后再有选秀,别再抢人。”
留福满脸疑惑,有些着急的问:“别的藩王都这么做,咱们不做,不显得站在皇上那儿吗?且王爷您从前也说过,就是要下皇上的面子,何以如今不要抢人了?”
靖王眉毛都不抬一下,淡淡道:“别人与我无干。”
留福心中着急,想到一件事,小心翼翼的问:“王爷可是还对王妃……”
他不敢说完,靖王却也没有问他,可也不答,彷佛当作没听到似的。
留福又劝说几句,靖王却已经开启无视他的模式,雷打不动,留福无法,只好叹口气,走到屋外,顺福、常福还在等着,留福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劝解无果,便佯装气定神闲道:“让那些姑娘们明日打扮鲜亮些。”
顺福、常福眼前一亮,只当靖王答应召见那些姑娘们,而他们立了功,上前吹捧留福一番,才各自散去。
留福心中苦啊,想着明日肯定得想办法让王爷见到那些女子,说不得王爷会改了主意。
他这边打定主意,隔日一早,正在心中盘算着怎么说服靖王,却听见给靖王值夜的小太监来报,说靖王去了芳菲苑,留福吓得醒了神,赶紧整了衣冠跑去。
芳菲苑乃是靖王妃的住处,自靖王妃死后,王爷就吩咐人把那东西用冰存着,锁到芳菲苑里,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留福思索估计是昨日自己提起王妃,让王爷想起这事,又跑去看了,记得王妃刚死那会儿,王爷几乎每日去看的,直把留福吓得每晚做恶梦。
也不知王爷怎么不怕,对着那东西都能看上半时辰。
待留福赶到了芳菲苑,,靖王已走了出来,留福一愣,上前问:“王爷怎么又想起来到这儿?”
靖王脸色正常,就像只是晨起来散了个步,答道:“还是想不通。”
留福往芳菲苑看了一眼,抖了个机灵,总觉得此处阴森森的,不敢再看,跟在靖王后头叨念:“王爷想不通,便别想了呗,按小的说,王妃还是尽快搬走为好……”
靖王一如往常声儿都不吭,当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留福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件事,指着另一个方向忙说:“王爷今儿略绕绕路走,走这儿吧!”
靖王停住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走这条。”
留福装作为难的说:“小的刚吩咐下人把这条道儿的石子捡干净了,只怕他们还在忙呢,请王爷随小的来。”
靖王无可无不可,留福便走在了他前面,另择一条路走。
待走到离一处院落较近时,忽闻莺燕之声,留福才拍手道:“小的竟忘了此处乃是那些选秀姑娘们的居处,倒扰了王爷清静,是小的罪过!”
靖王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把留福盯得尴尬起来,腆颜笑说:“王爷都来了,何不进这雀聆院瞧瞧?”
靖王却不动脚步,终于开口问:“她们还不走?”
留福慢慢收起笑,嘟嚷着说:“她们放出去还不晓得有没有命,留在这儿还多活几天。”
靖王一顿,瞇起眼,沉了声问:“什么意思?”
留福听这话音心中不由得一紧,可靖王那张脸又看不出什么喜怒,留福只好吶吶解释:“可不是嘛?继续上京选秀,要让人知道在王府待过,宫里能允许吗?放回家吧,有那迂腐讲究贞节的,送到家庙去都算好的。”
当然留福没说,本朝因藩王割据势大,许多规矩都松散了,不如前朝那么礼教森严,王爷从前不过问这些,若能因此引起王爷注意,留福恨不得夸大了说。
靖王沉思了会儿,才道:“十年前,好像才留下几个……”
留福忙点头应道:“是的,是的,留下几个了,王爷您忘了?蓝侧妃就是本要上京选秀的。”
靖王这才说:“若会妨碍她们名声,就留着,像蓝……”他微拧眉,停了半晌,才开口道:“蓝侧妃什么名字忘了,就像她留在这里,当作多一口饭。”
留福差点扑地,不是吧?好歹蓝侧妃在后院中算得宠的,敢情王爷连人家名字都没记得?且还把人家当作多一口饭吃的?
“蓝侧妃闺名潇潇……”
留福才说着,只听雀聆院传来一阵笑声,他仔细听,怎么彷佛蓝潇潇的笑声?
“小的怎么听见蓝侧妃好似在院里?”留福脱口道,才想起来,莫非蓝潇潇是来对新人耀武扬威的?
靖王本没打算凑过去听,可蓝潇潇嗓门不小,声音又传了来:“妳说妳叫宛乔是吧?妳可比我倒霉,我好歹有个亲爹当小知县,妳还是被收养的,就这么直愣愣要上京去!”
留福只见靖王听了这话,双眼愣神一瞬,随即抬步往雀聆院走进去,他在心中暗道不好,难道王爷是打算进去教训蓝侧妃来着?
忙跟在靖王脚步后进去,转过影墙来,却没想到正看见雀聆院小园中央一个石案,蓝潇潇面对院门口坐,她眼前或站或坐六个女子,案上一盘瓜子儿一壶酒,,蓝潇潇正嗑着瓜仁边闲唠。
蓝潇潇原是个眉目艳丽成熟少妇,被这嗑瓜啜酒的举动生生给破坏了画风。
“想当年我刚进王府……”
话说到一半,蓝潇潇见到靖王走进来,差点没把瓜仁喷出来,她慌慌张张站起来,失声喊:“王爷怎么来了?”
那几个女子亦都转过身来,靖王还没看清,只见纷纷跪倒一片,齐喊:“见过王爷。”
蓝潇潇还是后知后觉福的身,心中暗恨这群见色忘前辈的小蹄子们,要跪也不先喊她一声,留她鹤立鸡群多显眼?
毕竟是王府老人了,蓝潇潇很快回过神来,眉眼一挑,唇角一勾,登时一个娇滴滴大美人作态,往靖王袅袅婷婷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