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看着大皇子的长子卫琉和晋阳公主之间针锋相对,都不敢插一句话。晋阳公主和卫琉各自代表太子和大皇子,两位夺嫡皇子的争斗,身份不够就掺乎进去,只会殃及自身和家族。不过,这倒不妨碍大家看戏的兴致。
“大堂兄虽是大皇伯长子,但是终究一无爵位,二无官职在身,白身一个,见到本宫与晋王世子韩王世子,难道不应该行参拜大礼吗?”晋阳公主冷眼看着卫琉脸色铁青,要生吞了她的样子,丝毫不慌。
卫琉是大皇子长子,又是天正帝的第一个孙子,一向以这个身份自傲。可是事实上呢,诸皇子大封后,和韩王一样,被封为唐王的大皇子也请奏要册封长子卫琉为唐王世子,可是却被天正帝驳了回来,之后天正帝只封了唐王府中的姑娘,唐王府中的庶子都是白身。
此事一直是卫琉心中的痛处,谁提就跟谁翻脸。
晋阳公主在卫琉翻脸之前,先发制人,道:“大堂兄身为一介白身,无关无职,却和身旁的人妄议当朝宰辅,污蔑陆阁老,实在是无视朝廷,无视国法,依照大燕律应当如何?”
说完后,晋阳公主看向了一旁的卫珩,道:“阿珩哥,你来告诉大堂兄吧。”
“依照大燕律,应抓进京兆府审讯。”卫珩冷声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晋阳公主轻斥道:“阿珩哥还不将人带去京兆府?”
卫珩和晋阳公主对视了一眼,对着旁边的侍卫招了招手道:“送大公子和几位去京兆府。”
这个变化,让一旁的人始料未及,原以为晋阳公主与卫珩只是要和卫琉打打嘴仗,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两位会动真格的,还要将卫琉等人送到京兆府。
“晋阳,卫珩,你们敢?”卫琉也没有想到晋阳和卫珩如此胆大,暴怒道,这是将他和父王不放在眼中啊。
“如何不敢?”卫珩声音清冷,好像化不开地寒冰,淡漠地看了一眼卫琉道:“身为晚辈,你妄议长辈,身为白身,你诬蔑当朝宰辅,你触犯了大燕律,我身为宗室子弟,自是要保全皇室脸面,不能为你一人徇私枉法。身为皇室子弟,更应当为天下人做出表率。”
“我大燕皇室为天下表率,自当以身作则。若是连触犯了大燕律的皇室子弟都不敢移交京兆府执法,那今后还有何人敢相信皇室?相信朝廷?”
一旁的卫琅听着这话,又看了看被气得差点背气过去的卫琉,他深深觉得阿珩毒舌的能力又上了一层,这果然是得了晋王叔的真传,不然这话怎么能说得如此大义灭亲,让人称赞呢?
紧接着,卫珩身边的护卫便和卫琉身边的人动起手来,唐王府的人不敌,卫琉和其身边的人直接被带走了。至于刚刚那个大放厥词的人,早就已经被吓得瘫坐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连走都是被硬扯走的。
“我亲自过去。”卫珩对着晋阳公主点了点头道。若是他不过去坐镇,就以京兆府那个圆滑世故的性子,恐怕人压倒地方,就会被放了。
“阿珩哥,一切小心。”晋阳公主嘱咐道。
卫珩点头,对着旁边的卫琉和陈平嘱咐道:“照顾好晋阳,别让人冲撞了晋阳。”随后便迈步离开了。
卫珩走后,晋阳公主似乎没有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面色如常地对着旁边的众人道:“刚才处理了一些家务事,让诸位见了笑话。本宫自罚一杯。”说完便昂首喝下侍女递上来的酒,向众人笑得明媚。
看着晋阳公主和刚才变化极大,判若两人的样子,众人一愣,但是也不敢怠慢,赶紧跟着饮了一杯,连道不敢。
就冲晋阳公主有胆色直接将唐王大公子直接送到京兆府的行为,就没有人敢小瞧这位备受帝王宠爱的公主。
晋阳公主笑着走上主座,对着众人笑道:“本宫今日来就是听说诸位再次有高论,听说不少人都对陆阁老‘设立学堂,分别教化’的国策有些见解,本宫就是来听这个的,诸位畅所欲言就是。”
看着自己话落后没人说话,晋阳公主笑得温和,“诸位有意见尽管说就是,只要议论的只是事,而不是人就好。反对的,赞成的都只管说。”
看着这些人还是不说话,晋阳公主先道:“师父教导本宫,一件事有争议才能看出它的利弊所在,诸位都是饱读诗书的学子和贵胄子弟,有什么话都可说出来,本宫只有欣喜的份。”
周围的人听到晋阳公主的话,议论纷纷。若不是刚刚晋阳公主的雷霆手段,他们只会当这位是个骄纵受宠的公主,如今看来,这位确是得陆阁老真传,脾气秉性怕厉害地很。
“沈崇,你先说,利弊都说说。”晋阳公主点道。
沈崇是沈家嫡重孙,听到晋阳公主的点名,倒也不恐慌,站起来拱了拱手,坦然道:“陆阁老之策,意在长久。陆阁老想要你大燕之礼教化蛮夷之国,便是希望有一日蛮夷之国都能着汉服,说汉话,通大燕之货币,与大燕通婚,到时这些人和我大燕子民和异?到时这些国家都会彻底成为大燕的领土,届时他们将再也不会挑起战火。”
“说得不错。”晋阳公主目露欣赏,她一直都知道她的曾外祖父沈思将沈崇当作沈家下任家主培养,如此看来,沈家在沈崇手上绝不会落寞。
“那弊端呢?”晋阳公主问道。
“弊端在于施行此策受到的阻碍。”沈崇答道:“那些蛮夷之国只怕不会同意学说汉话,穿汉服,这就像让他们背弃遗忘祖先一样,恐怕会遭到反抗啊。”
沈崇的这个担忧就是陆若华现在正在和沈思与清平侯探讨的问题。
自三年前一位阁臣年老乞骸骨后,陆若华便荣升成为最年轻的宰辅,也是被天正帝倚重之人。
“若想彻底让那些地方成为我大燕的国土,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实行教化,二是屠尽那些部落子民,再让大燕的百姓迁徙过去。”清平侯捋了捋胡须道。随着年龄越大,他和清平侯虽然有些老态,但是却精神不错,处理这些国家大事还思路清晰,游刃有余。
“后者太过血腥不说,但是这蛮夷之人能不能杀完还是两说,说不定还会激得他们抱起来一起反抗大燕。”沈思摇了摇头道:“这教化一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陆大人觉得这教化到底该如何施行才好?”沈思问道。
“静徳以为,此事当分为如下几个阶段。首先是通商,想让这些人在物质上归顺大燕,其次便是建立学堂,让这些部落中的小一辈学汉话,穿汉服,行汉礼,读四书五经,懂君臣之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小一辈长大,老一辈去世,到时这些人再与我大燕子民无异。”
“至于那些反对之人……”陆若华沉吟一声道:“可以拉拢一部分蛮夷贵胄为我们所用,用他们去对付反抗者,互相消耗。同时,朝廷也要恩威并施,一边施恩于那些百姓,让他们懂得感激大燕之恩,同时若是反抗激烈者,便抓捕严处。任何一场变革,都没有不流血的。”
这话沈思和清平侯都表示赞同,战争需要流血,变革也需要。身居他们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会天真。两人看着身旁的陆若华,想到有些朝臣说陆若华此策是妇人之仁,他们听了只觉得可笑。陆若华是有怜爱百姓之心,但是却无妇人之仁。两者相差太远,不可相提并论。特别是今日陆若华的话,更是可看出此女心计之深远。
“你想要让他们这些贵族互相残杀?”沈思抓住了陆若华话中的关键,惊道:“你是要?”
“废国建郡,尽归大燕。”
第153章 惩处
京兆府衙内, 京兆府尹裴罄正在悠闲地品茶, 忽然下面的衙役来报:“大人, 大事不好了!”
“慌什么慌?”裴罄看不惯衙役慌张的样子,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让你慌成这个样子?”京兆府的衙役也都是见惯了大事的, 慌乱成这个样子, 让裴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人, 晋王世子压着唐王府的大公子和几个世家子弟, 说是要状告唐王府大公子等人妄评朝廷命官,诬蔑陆阁老。”
“你说谁要状告谁?”裴罄听到这句话手中端着的茶杯都洒到了地上,连忙站起身来重新问了一句, 一副不敢置信地样子。
“大人,真的是晋王世子要状告唐王府大公子,而且除了晋王世子亲自驾临外, 晋阳公主也派了身边的女官跟随。”衙役赶紧道。
听到这句话, 裴罄慌了神,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 哀声道:“这几位小祖宗要干什么啊?”对他来说,这几位可不就是小祖宗吗?哪个他都得罪不起。这事要处理不好,他这个官位肯定就保不住了。
“大人, 别管这几位小祖宗想做什么?您现在还是赶紧想一个保全之法, 或者是……”
“或者是什么……”裴罄问道。
“或者是站队。”
“站队?”裴罄想了想皱眉道:“本官能坐在这京兆府尹的官位上,就是因为本官哪边都不站,若是真的站了队,饶不了本官的就是陛下了。”
“那大人此事可怎么办呢?”衙役赶紧问道。
“你先去稳住晋王世子等人, 本官即刻进宫面圣。”裴罄赶紧穿戴好官服,对着衙役道:“晋王世子等人若是问起,你就如实说。晋王世子得陆阁老教导,不是个会与人为难的性子。”若是这个时候得胜是唐王府的大公子,他绝对做不到据实相告。但如今强势的是晋王世子一方,他还是相信晋王世子如陆阁老一般心胸开阔,不与人为难的。
“是,小人这就去办。”衙役赶紧道。
卫珩听了衙役的话,果然如裴罄所说的那般没有为难衙役,只是安坐在一旁,神色清冷。这位京兆府尹向来滑得像泥鳅一样,根本让人抓不住。他和晋阳原本也没指望京兆府尹能够处理了此事。裴罄可没胆子处置唐王府大公子和这么多的世家子弟。
倒是卫琉听了衙役的话,忍不住自得道:“卫珩,你赶紧放了我。难道你真的想让此事闹到御前吗?”他觉得卫珩绝不会将此事闹到天正帝面前,这一点口舌之争,就这样抓住不放手,未免太小题大做。
“闹到御前又有什么不好?”卫珩听后,冷声道:“大公子妄议长辈朝臣,还是让皇祖父知道得好。”
“不就是说了句妇人之仁吗?”卫琉恨声道:“你至于将此事闹得这么大吗?闹到御前你又能得什么好?”
“你说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卫珩看向卫琉的眼中充满了寒意,道:“除了夏远的最后一句话,前面你们说得话,我都问过宴会中的人了,一个字不差地记录在册了,到皇祖父面前,我自有分辨。”夏远就是刚才最后评价陆若华,被卫珩等人听到的人。
但是在此之前,卫琉和周围人的议论他已经找人问过了,卫琉之前趁着他出门迎接晋阳,在宴会上大放厥词,诬蔑指责她母亲,一些话难以入耳。他绝不会任由卫琉诬蔑自己母亲。
“你,你,……”卫琉听到卫珩这么说,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就是因为卫琉等人不在,才敢妄议陆静徳的,如今没有想到还是被其捉住了把柄。
卫珩冷眼看着无话可说的卫琉,依旧清冷地坐在一旁。当时夏远的那句“大公子说得对”,他们就知道卫琉一定妄议诬蔑自己母亲,后来在其和晋阳的对话中,晋阳咄咄相逼,卫琉也从未当场否认过此事,他和晋阳当时便明白,卫琉所说的话定然比夏远更难以入耳。
他来京兆府尹前,特意取了在场之人的口供,才敢来此。
大概在一个时辰后,才看到内监来传旨,说陛下宣召几人觐见。
而另一边陆若华也被天正帝召见,因着成为阁老后,被天正帝召见得多了,陆若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在勤政殿前看到太子,唐王,以及自家丈夫后,陆若华才觉得不妙。
陆若华走到晋王身边,和丈夫对视一眼后,跟在太子和唐王后一起走进了勤政殿。
进门后,四人便看到卫珩和京兆府尹裴罄站在一旁,卫琉和几个青年跪在中间,瞬时间这局势就鲜明了。
“裴罄,你将情况给他们四个说说。”天正帝在四人请过安后,对着旁边的裴罄道。
“微臣当时并不在场,只是进宫前派人去皇家私苑中了解了情况,不对的地方还请世子和大公子补充。”裴罄深吸一口气,他能任职京兆府尹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做事周全,在来之前他特意命人去了皇家私苑了解今日的情况,不然到时候陛下问起,他连缘由都不知,那他这个官位也算是做到头了。
裴罄将今日的事情没有一丝偏袒地说了出来,不仅包括卫珩等人见到卫琉后的场景,就是卫珩和晋阳公主来之前,卫琉在几人没来前说的话也都重复了一遍。
天正帝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下面叫冤的卫琉。
“皇祖父,裴罄这是诬蔑,孙儿冤枉啊!”卫琉在裴罄说完后直接喊冤道。
“朕只问你说没说过那些话?”天正帝摸着手中的扳指,看向下面跪着的卫琉,道:“欺君这个罪你可要想好。”
卫琉跪在下面,能感受到天正帝摄人的目光,他虽是大皇子长子,是天正帝的第一个皇孙,但是他一年中除了皇室的宫宴,基本上没有被天正帝召见过。可是每次见到天正帝,他总感觉天正帝的一个眼神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心底里的那些小心思都无处遁形。
唐王看着自己长子额头上都是冷汗,跪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第一次队这个从小得自己宠爱的长子产生了失望,只得自己拱手对天正帝道:“父皇,阿琉只是孩子心性,相信陆大人也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我记得大堂兄已经在三年前娶妻,去年也已经到了及冠之间。若是一个成了亲还极了冠的人都还算作孩子,那这天下恐怕除了七八十岁的老翁,其他的都得是小孩子了。”卫琉冷声道。
唐王听了这话,气得脸都青了,被一个晚辈这么撅了面子,唐王直接出言教训道:“卫珩,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你父王母妃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阿珩哪句话说错了?”晋王冷哼一声道:“阿珩不过说了句公道话,唐王便训斥阿珩。我倒要问问唐王,这卫琉辱骂诽谤长辈,唐王又是怎么教导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