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己之前的举动,无疑是在关公面前舞大刀,心中有些窘迫,但是一想到家族,田颖深吸了一口气,道:“县主心思如发,一眼就能看出田家的短处来。如此,我也不瞒县主。我此次前来,就是希望县主能够向朝廷禀明,田家已知自己知情不报之错,恳请朝廷网开一面,给田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田家手中有陈家等士族罪状,田家愿将这些证据全都交由朝廷。”
“田家也愿为马前卒,任由朝廷差遣。”田颖对着陆若华躬身行礼,神情严肃还带有一些不安。
“田家如今来找我,恐怕是在宁州的日子不好过吧。”陆若华看着自己说出这话后田颖震惊和慌乱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所猜没错。就如她和调查和田颖所说的一样,田家的家风没有问题,但是田家依旧选择在宁州装聋作哑这么多年,是为什么?
答案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利益。田家终究是士族,终是自觉高人一等,所以他们愿意维护士族的利益。田家如今愿意拿整个士族换取自己家族的平安,让他们做出这种决定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田家在宁州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县主洞若观火,如此,我也就不瞒县主了。”田颖说到这,目光没有了之前的沉着冷静,变得暗淡起来,道:“陈家欺人太甚,他们为了让我田家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要强纳我大姐姐为妾。”
陆若华看着面前的田颖,看着这位温柔娴静的士族女孩眼中的屈辱和不甘。“县主可能不知,自从朝廷颁布了要重新丈量土地的政令后,陈家便与宁州的士族一起合计,将他们侵害百姓占来的土地全都划归自己名下,隐瞒朝廷,田家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但是陈家等士族却是不愿放过田家,他们怕田家向朝廷告密,于是为了将陈家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便要强纳我大姐姐为妾。”
陆若华觉得陈家真的是脑子烧坏了,这样的情况下,不好好安抚田家,好好联姻,给个正妻的名分,反而强纳人家姑娘为妾,这不是将人家逼上绝路吗?
“我大姐姐是家中嫡长女,是家中最尊贵的姑娘,为妾?他们怎敢张得了口?”田颖说到这,满是屈辱和愤怒,陈家是看着田家这些年默不作声,家族也走下坡路,就越来越不将田家看在眼中了,但是田家人脾气再好,也不是兔子,再说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不是为妾不为妾,一个家中姑娘的事情,而是整个田家的尊严,若是田家不反抗,那么以后的田家,在宁州谁想要踩上一脚都可以。
“若是陈家不倒,那么就会是田家的末日。”田颖恨声道:“只要县主愿意帮助田家,田家感激不尽。县主所提要求,田家也会尽量满足。”现在,她们只求纯安县主能够真如传闻中一般良善,不会狮子大开口。
陆若华听到田颖的话,倒是没有提要求,而是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愿意帮你们这个忙?我是来游学的。”
她真的很是好奇,她和田家并无交集,怎么田家就认定了她要扳倒陈家呢?连陈家都只把她当成游学的县主,还想要让陈四公子求娶她,田家却觉得她是为了宁州士族而来,这其中的原因由不得她不好奇。
“说来这也算是桩因缘巧合,前些日子我陪祖母去城郊上香,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周家庄的村民跟人离开村庄。”田颖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这件事说来还是他们田家做得不厚道,私自调查。
“那块地因着陈家收押村民的关系,闹得特别大,宁洲城的士族基本上都知道那块地,我们家自然也不例外,所以看到周家庄仅剩的村民跟着人离开就有些好奇,以为是陈家又要抓捕,所以我就派人跟上去看了看。”田颖解释道。
“却没有想到那些村民被安置得很好,由此可看,这绝不可能是陈家人干的事。”田颖接着道:“至于宁州的士族,因着陈家势大,大家都不敢招惹他们,就是田家也不例外。”说到这,田颖有些不好意思,田家标榜家风清正,却也为了保证自身,而对陈家这种欺压百姓的行为装作不知,由着陈家肆意妄为。
“所以此事只有可能是外来的人做得,思前想后,也只有您的身份符合了。为了验证我的想法,和家中商议后,又废了田家大半的人手,才查出来此事确实是由县主主导的,所以我才敢在这里和县主说话。”
“本以为我此事做得够小心了,却没有想到还是被田家查了出来。”陆若华皱眉道。田家都能查出来,那陈家呢?宁州的其他士族呢?
许是看出了陆若华的担心,田颖赶紧道:“县主此事做得极为周到小心,其实若不是我那日碰巧看到周家庄的人,我都以为周家庄早已没人了,毕竟陈家派人搜捕周家庄很多次了,那些村民藏得很好,最近陈家可是没找到什么人,陈家和宁州的其他士族早都以为周家庄的人都不在了。”
“还有,县主选择的商行,是皇商孟氏一族的,他们不畏陈家权势,若不是孟氏掌柜的欠我父亲一个人情,他也不会告诉我父亲您手下人的样貌。这点,除了我父亲,宁州无人能从孟氏的这位掌柜的口中套出半点话了。”田颖说完后请罪道:“田家私自调查县主私事,冒犯县主之处,还请县主恕罪。”
“原是我思虑不周,只以为选择孟氏的商行就足够保险了,却没有想到还会有别的差错。”陆若华倒也没有怪罪,此事是她思虑不周,以后她会吸取教训。
“所以田家看到县主都愿意为了周家庄的村民出手了,就斗胆猜测县主来宁州绝不是游学这么简单。”田颖接着道:“宁家思索再三后,才选择了让我前来和县主坦明田家意愿。”
陆若华感觉到田颖放在自己身上紧张而忐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放心,没有人能强纳田家姑娘为妾,只要田家知错就改,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走错路,唯朝廷政令是行,就不会倒下的。”
“县主大恩,田家没齿难忘。”田颖听到陆若华的话,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同时也担心地问道:“那县主的条件呢”这世上所成之事,都要有条件来交换。纯安县主愿意帮田家引荐,那这引荐费田家自然是要出的。
“我想要——你。”
第86章 买地
陆若华和田颖分开后, 拒绝了陈四公子要送自己回去的提议后,便回到了自己在宁州的院子中。
烛光下, 陆若华写好手中的信, 将它交到边和的手中道:“边叔,派人立刻将这封信送给晋王殿下, 另一份交给平原道黜置使清平侯爷。”她将宁州士族的情况和田家的意愿都写在了信中, 她相信晋王看到信后, 会替她禀明圣上的。毕竟, 宁州的情况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做主的, 还需要圣裁和黜置使的裁决。
“县主放心, 属下派人快马加鞭,一定尽快送到。”边和应道。
这边, 陆若华向朝廷汇报着宁州的情况,另一边, 田家中田颖也是在和田家人说着自己和陆若华的谈话。
“这么说纯安县主是愿意帮我们田家这个忙了。”田家大爷,也就是田颖的父亲听到女儿的话,欣喜地问道。
“这可真是太好了。”一旁的田家二爷和兄长的反应一样, 也是一脸的高兴。
“这样大姐儿也算是可以重新议亲了。”田家大爷想到自己嫡长女的婚事,终是舒了一口气。田家疼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 女孩也是一样, 更何况这是他的嫡长女, 也是整个田家的嫡长女,这婚事象征的是田家的尊严啊。
“那纯安县主的条件呢?”比起自己几个儿子的欣喜,田家老太爷心中却是有些担忧。求人办事哪有这么容易的?他只求纯安县主不要狮子大开口, 他们田家已经没有多少家业供人折腾了。
田颖这是第二次参加田家这样重要的商谈,第一次是在几天前,祖父交给她接触纯安县主任务的时候。所以,此时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县主,她——想要女儿。”田颖说出陆若华提出的条件。
“欺人太甚,不知廉耻。”田家大爷听到女儿的话后,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下去道:“这个条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可不愿意牺牲嫡次女的清白去换取嫡长女的平安,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田颖看到自己父亲的反应,就知道父亲误会了,赶紧解释道:“父亲误会了,纯安县主并无磨镜之癖。”说实话,当初她听到纯安县主这句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往这方面想,这,实在是纯安县主的话太有歧义了。
田老太爷看了沉不住气的长子一眼,呵斥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也不嫌丢人。”随后又缓和了神色,对这一旁的孙女问道:“你说说纯安县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县主想要我随她游学,然后回京城。”田颖想到陆若华今日对她说的话,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但是现在想来她心中还是一样的震惊,“县主想创办女子学院,她想要我去学院任教,和她一起打理书院。”
“女子书院?”这次连田老太爷也震惊了,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见多世面多,很快就缓和了过来,对着田颖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我……”田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向来聪慧,在学问上比你的兄长们还要好。我以前还和你父亲感叹过,若你是男儿,我田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田老太爷说到这叹了一口气,田家的下一代天赋都并不出众,只能守城不能开拓。
“这也是我愿意将事关田家命运之事交给你的原因。”田老太爷起身拍了拍孙女的肩膀,鼓励道:“你也没让我失望,甚至还被纯安县主另眼相待,我没有看错人。”
“所以说,阿颖,此事事关你的一生,你好好想,家里不勉强你。”田老太爷安抚道。田家对每一个子女都是在意的,在乎他们的想法,所以就像现在一样,田家虽然遇到困难,但是田家人的心是在一起的。这就是田家虽然一直被打压,却依旧能够在宁州位列四大家族的原因。
“我想试试。”田颖依旧是温柔娴雅的样子,但是目光中却有着坚定和希冀。
“那就试试吧。”田老太爷拍了拍孙女的肩膀,玩笑道:“也许纯安县主会还给我一个不一样的孙女。”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句话一语成真。
“好了,既然决定了,就和你母亲祖母她们好好道别,别让她们担心你。慢慢和她们说,让她们有个接受的过程。”田老太爷说完这句话后,便让田颖回去了。
望着女儿运去的背影,田家大爷对着自己父亲唤道:“父亲,您这是?”
“赌一次吧。”田老太爷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的长子道:“也许让阿颖跟着纯安县主,会田家恢复昔日的荣光也说不一定。”不只是陈家,每一个士族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重振家族。
“您是说阿颖会在纯安县主的庇护下撑起田家?”对于父亲的话,田家大爷有些犹豫道:“可是……”可是纯安县主一个女子真的能成为田家的庇护吗?
田老太爷没有回答长子的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赌博,他赌纯安县主日后成就非凡,他赌自己的孙女会撑起田家。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将家族的命运寄托在两个女子身上。
不过,他觉得自己会赢。
陈家
“你今天和纯安县主接触得如何?”陈源问道。
“说不好,有些忽冷忽热的。”陈四公子想起今日纯安县主对自己的态度,皱了皱眉道:“她似乎对我说的话题都没有什么兴趣,有时候还会说几句冷言冷语,但是我作诗的时候她又会夸赞,我也说不清这位县主究竟是什么意思。”若说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吧,她又偶尔有些热情,若说有意思吧,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陈源和陈大公子听到这话都皱了皱眉。
“不过……”陈四公子想起今日纯安县主和自己最后说的话,道:“这位县主想要在宁州买块地。”
“买地?”陈源问道:“她要买地做什么?”
“可能是想要给自己存嫁妆吧。”陈四公子道,毕竟这纯安县主也不小了,他们府中的女孩这个年纪都开始给自己存嫁妆了,“她说京中的地太贵,她买不起,所以想要在宁州买块地。”
“我已经答应帮她了。”
“是她自己提出让陈家帮忙,还是你提出的?”陈源问道,这主次问题可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纯安县主似乎只是随口一谈,陈家帮忙的事情是我自己提出来的。父亲不是让我想办法和纯安县主拉近关系吗?所以我只能投其所好了。”陈四公子回想道。
“既是你提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陈源听到陈四公子的话,松了一口气。这是若是纯安县主主动提出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让陈家给她买地,那他就不得不深思了。
“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无论如何,也要将纯安县主看中的地买下来,讨她开心。”陈源对着陈四公子嘱咐道。
“父亲放心。在这宁州,只要是我陈家想要的地,就没有买不来的。”陈四公子自信道。
陆若华没有想到陈家的动作这么快,第二日她就收到了陈四公子前来拜访的消息。
“昨日县主跟我说想在宁州买块地,不知道县主看中了哪块地?”陈四公子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极为讨女子喜欢。
“我对宁州不熟,也不知道哪块地好,不过我只要上等田。”陆若华似乎很是高兴地道:“陈四公子有什么可推荐的?”
“要说这宁州的上等田那还要数城郊周家庄那一片。”陈四公子对于能在纯安县主面前展示自己很积极,“不过周家庄前些日子已经被我们家买走作为族产,倒是旁边的刘家村还没有被人买。”其实,若不是这位县主来,刘家庄他们也会在近期买走。
“那好,就刘家村了。”陆若华高兴道,随后又和陈四公子讨论起要买多少亩田这些具体的事情来。
送走了陈四公子后,春风走过来问道:“县主,您真要买地?”据他所知,县主并不缺上好的土地,先不说靖北侯府给县主预备的假装,就是县主的封地,皇后太后娘娘这些年的赏赐中就京中各县上好的田地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