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硬不软的,打在脸上还挺疼。高廪揉了揉脸,将枕头扔给丫鬟,自个儿走到了小妹身边:“你这又是生得什么气,我这阵子貌似没有惹过你吧?”
“你还说!”高嫣板着一张小脸,气得想要捶他,“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顾状元压根就不会琴?你分明知道!”
高廪愣了一下,随即否认:“我不知道。”
“你骗人!”高嫣笃定了他是知道的,且就因为知道,才故意如了她的愿,带着顾邵去了那条路来着。如今想起来,高嫣都还觉得生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亲妹妹都不帮?”
“我不是帮了你吗?”
“你那还不如不帮!”
这兄妹俩争来争去,却没争明白什么出来,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句话。高廪为了不落下把柄,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知道那件事。高嫣本是为了问罪的,结果有罪的那个人偏偏不认,可想而知她有多生气。
两人吵来吵去,结果成功地将长公主给吵过来了。长公主一来,兄妹两个瞬间消停了。
“怎么不吵了?”长公主踏进屋子,扫过兄妹二人的时候,面如寒霜。
他们俩哪里还敢造次。
长公主虽然疼儿女,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少不了的。不论是高廪还是高嫣,平时能跟长公主磨皮,可到了长公主生气的时候,却只有当缩头乌龟的份儿。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半晌,等到长公主坐下之后,高嫣瞧着她娘的脸色松快了些,这才赶紧上去解释,嗫嚅道:“娘,这事儿不能怪女儿,要怪就怪二哥!”
高嫣指着高廪,瞬间来了底气:“他明知道顾状元不会弹琴,还让女儿在亭子里头弹琴引顾状元过来,娘您说说,他是何居心?自家亲兄妹,竟然都这样坑,还有没有一点兄妹之情了?”
高廪被她的倒打一耙给惊呆了。他的小妹,什么时候竟然这么无理搅三分了?
高廪木愣愣地盯着高嫣,高嫣却白了他一眼,继续道:“如今我找他来问清楚这件事,结果二哥竟然不承认,简直气死我了!”
长公主闻言,瞥向二儿子:“可有此事?”
高廪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儿子……儿子确实知道顾状元不大会弹琴。”
“哪里是不会,分明是一窍不通!”换个稍微懂一些的,都不会路过而不闻,高嫣想到那日的事情,还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不过,这也不能怪顾状元,要怪就怪二哥!
要不是因为这阵子旁边有人又跟她提起了顾邵,引得高嫣按捺不住又派人查了一下,哪里会知道这里面的乌龙?
兄妹俩一个气鼓鼓,一口有苦难言。
长公主听得差不多了之后,两个都罚了,都是禁十日的足。
高嫣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娘,正要给自己辩解,那边的高廪却先一步拦住了她,同长公主道:“娘您放心,我们兄妹俩保准老老实实地在屋子里头待十日。”
高嫣不服气地揪了一下他的胳膊,他自己愿意禁足,也别扯上她啊。
高廪回头,瞪了一眼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再闹下去,指不定惩罚更重。这个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啊,天真成这样子,人家状元郎怎么可能瞧得中?
自女儿的院子里头出来后,长公主也在想这件事。
不同于高廪的担忧,长公主却觉得,倘若这顾状元是个知好歹的,必定明白谁更适合他。原本长公主尚在游移不定,可这段时间的观望,她忽然觉得,这个出身不显的状元郎似乎也不错。一表人才,也好拿捏,若事情真成了,起码他迫于长公主府的威势,是万不敢欺负嫣儿的。
再则,也是最重要的一定,便是圣上喜欢这状元郎。
这就够了。
长公主略想了一会儿,便下定了决心。看来,她是时候进宫去圣上那儿说一嘴了。
第103章 有意赐婚
郑先生离开之后,顾邵那屋子算是彻底冷清下来,有时候顾邵自己回去的时候,都觉得里头空得吓人。
屋子是不算大,可再不大,也有好几间屋子,外加上一个大院子。顾邵一个人住在这儿,听着隔壁偶尔传来的欢声笑语,闻着别人家的饭菜香,心里仍旧有些失落。
也不知爹娘他们,会不会过来啊。
每日这般孤孤单单,也唯有休沐的时候去尚书府看望看望胡老夫人,或是郑嘉树会带着张若龄几个来顾邵这里玩一遭。托了这几个人的福,他们见天儿地在外头吹嘘,顾邵在京中不少纨绔子弟的心中,印象都还是不错的。起码比起一直端着的周伯琦,顾邵这个跟郑嘉树他们能玩得到一块儿去的状元郎,实在是可亲得多了。
几个人吵吵闹闹,算是让这个屋子暂时热闹了起来。不过顾邵记着郑先生离开时候的交代,并不敢跟他们玩得太疯。
这一日日,过去得也挺快。
有差事的时候,顾邵便去宫里跟圣上愉快地分享新得的故事;没差事的时候,便一个人在翰林院里头混日子打发时间。
鲁齐林这阵子也学乖了,轻易不会同顾邵对上。对此,顾邵乐见其成。唯一值得顾邵上心的,便是圣上那儿了,不过圣上那儿倒也还好对付,只需要花点心思,去收集一些野史故事便是了。
偶尔野史听腻了,顾邵还会跟圣上说一些有趣的话本。左右顾邵肚子里的存货多,圣上想听什么样的,他便有什么样的。一来二去,君臣两人相处得日渐融洽,甚至有时候故事讲完了,圣上还会跟顾邵发发牢骚。
因为圣上发现,状元郎是个极可靠的人!
没有理由,他就是这样觉得的。正因为如此,圣上偶尔遇上什么事,心中实在忍不住想要说上几句的时候,都是当着顾邵的面说的。
反正状元郎也不会说出去。
是以,顾邵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不少辛秘。
譬如,以端正刚直著称的大理寺卿洪大人,其实是个马屁精,且马屁拍得还不好,又直接又没有内涵,每次他的折子呈上来,都让圣上看得十分无奈,暗道这人不中用,马屁都拍不好;再有,京中以爱重妻子出了名的礼部侍郎陈大人,实则并不是爱重妻子,而是个妻管严,怕老婆怕得要死,偏偏还管不住下半身;再有那翰林院的石翰林,抠门抠得令人发指,一件内衫穿了五六年还舍不得换,对待谁都是抠抠搜搜的,米缸见底了才会掏出钱让妻子去外头买点儿添上,抠成这样,连他家里人都忍不了他……
顾邵每次听到这些,面上岿然不动,内心却波涛汹涌。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大人。
这些听着是挺刺激的,不过顾邵也暗自警醒自己,绝对,绝对不能让自己以后也变成圣上腹诽的其中一个!
这日,顾邵按例说完了故事,又讲了一个大家闺秀同落魄秀才为爱私奔的话本之后,本该识趣儿地退下去,不想圣上却突然叫住了他。
“状元郎啊,朕记得你家是在镇江府,是与不是?”
顾邵顿了一下,而后道:“皇上圣明,臣确实是镇江府出身。”
皇上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又问道:“那你家中有哪些人啊?”
“家中有父母,还有一双弟妹。”
皇上眨了眨眼睛,原来真的没有妻子呢!正想拍着大腿告诉顾邵,他这儿有个极合适的人选,可话到嘴边,还是先止住了,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朕瞧着状元郎年纪也到了,怎么却未成亲,莫不是还没有心仪之人吧?”
顾邵不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臣有一未婚妻,只是因为要考科举,耽误了婚事。”
“未婚妻?!”皇上傻眼了,这事儿长公主没跟他说啊!
顾邵惊讶于圣上的反应,但还是道:“确实有个未婚妻,臣家中无甚资产,早年间受未婚妻家接济良多。”
原来是这样,皇上听了顾邵的话,不免想起之前说的那些话本,他几个其中有一个,就是状元郎为权抛弃糟糠妻的。当时皇上听着,对那话本里的状元郎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揪出来打死。
还好,那狗屁状元郎只是话本里头的。他的状元郎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清朗朗,皎若明月,学富五车,又正直又讨喜,不是一般的状元能比的。皇上登时庆幸起来,又满意自己的睿智,提前问了一下,否则这话出来之后岂不尴尬?他虽然喜欢点鸳鸯,但也不喜欢乱点鸳鸯谱,免得凑成一对怨偶。
原先长公主来找他的时候,皇上还觉得这事儿挺好的,可如今知道顾邵有未婚妻了,皇上便立马舍了之前的念头,顺带还埋怨了长公主一下,觉得她这事儿办得真不地道。
怎么也不打听好了再过来说?下回定要狠狠地批评她一顿!
故而,这赐婚一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顾邵这个被赐婚的对象,也自始至终都不知情。
顾邵还在奇怪圣上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可等了半日之后,也没见圣上有什么下文,最后只能归结于是圣上好奇,多问了几句,没什么别的意思。说完两句话之后,顾邵也就理所当然地从太极殿出来了。
今儿还是个特殊的日子,跟进宫无关,而是朝中发俸禄的日子。
满打满算,顾邵入翰林院已经一月有余了。
他前两日便知道今儿要发俸禄,韩子朗几个散值的时候一直都在讨论。韩子朗是个不缺钱的主儿,不过自己的俸禄跟家里的给的毕竟不同,那是自己的心血,别个都比不上。
顾邵在旁边听着也是心痒痒的,想要加入他们,却又不想被提前告知了俸禄。自己的俸禄,他想要留一下悬念,也留一点期待。万一很高呢?
瞧着他们说的应该是挺高的,且之前跟郑尚书闲聊的时候,对方似乎也提到了,户部入不敷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要养官。官多,且官俸也高,以至于朝廷负担过大。
顾邵原先还没当一回事,现在自己成了这官吏中的一员,不禁开始悄悄期待起来,他恨不得这官俸高到吓人呢!
带着这一股期待,顾邵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头一笔俸禄。揣在衣裳里头带回了家,还没坐上呢,顾邵便迫不及待地将东西倒了出来。
满满地都是钱,还有米粮之类,已经被顾邵放在了一边。顾邵稀罕地坐在床上一个一个数着,数了半日,发现这里头竟然有足足十贯!十贯啊,说多不算多,可也绝对不算少了。
顾邵如今住在冬青巷里头,根本不必花什么钱。衣裳被褥什么的是一开始就置办好了的,家里还有胡老夫人给的许多料子,至今都没有动过,也不愁没有衣裳穿。时不时进宫的时候,还能得点赏赐,虽然不好卖出去,但也是一笔收入不是?
如今他需要花出去的,大抵就是每日三餐了。
顾邵沉思了一会儿,再看看这沉甸甸的钱,忽然升起了无限的豪情:买马车!他如今有钱了,买!
系统不给他,他就自己买!想想就觉得激动,顾邵甚至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去马市相看一二了。
嚯得一下站起来,正想要出门,系统忽然冒了头,声音还如往常一般欠揍:“冲动消费要不得,劝宿主还是先冷静冷静。”
顾邵眼睛一挑:“作甚?”
他觉得系统是见不得他好,知道他要买马车就在旁边酸了。
系统扫了顾邵一眼,觉得这人仿佛是个傻子:“宿主你知道单单一匹马要卖多少吗?”
顾邵眨了眨眼睛,最后看了看自己的俸禄,膨胀道:“总不至于买不起吧?”
他如今可是有钱人。
“呵。”系统渐渐鄙夷,“你要买马的话,只需寻常的民用马罢了,价钱也会少许多。不过即便价格再低,也都要十贯以上。这还只是一匹马,除了马之外,总还得配个车,还得配上马夫,否则你自己赶车?”
顾邵一愣。单一匹寻常的马就得花上他一个月的俸禄,再加上车,加上车夫的话,那他岂不是……
系统冷嘲热讽:“不用怀疑,就是买不起。你只看到了这十贯钱,怎么不算算你往后一个月的开销?这钱养得起马吗?养得起仆人吗?即便养得起,你就不必存钱了?没个积蓄,往后拿什么养家糊口,一家人喝西北风吗,你个蠢货!”
顾邵一开始还会反思,后来听系统逐渐尖锐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嘲讽他没脑子的意思,瞬间恼羞成怒了:“一派胡言!我……我懒得跟你说!”
他抱着钱,对着门槛跺了两下脚,最后不甘心地回去了。不买就不买啊,他如今不买可不是因为系统的那些话,而是自己不想买,哼!
就因为那番话,当晚顾邵一直没有搭理系统,单方面开始了冷战。
系统对此心知肚明,也压根不想要搭理智障。不说话就不说话,它还落个清静。
又过了月余,顾邵在翰林院渐渐站稳了脚跟,因为圣上的频繁召见,让他隐隐成了翰林院中的头一人。
不过,顾邵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他才不想成为什么头一人呢,据系统说,打头的这种人,一般都是炮灰。虽然顾邵不知道炮灰是什么,不过系统拿周伯琦做例,顾邵便一下子明白了些。
拿到这个月的俸禄之后,顾邵头一次去了马市溜达了一圈,最后发现——就跟系统说得那样,他这些钱,也只能买一匹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马了,至于配的车还有马夫,那也是一笔大价钱。更何况,这些还不是买了就完事儿了,买了之后,月月都是一笔支出。
顾邵摸了摸荷包,最后卑微地离开了。
还是先攒钱吧。原先上京带过来的钱,还有在京郊院子里斗鸡赢的钱,因为之前添置屋子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他如今,还是好好省着点儿吧。
系统那个小垃圾,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总归还是没有说错的。哪怕大齐官员的俸禄高,但是只靠俸禄,确实有点为难自己了,如若不然,那位石翰林也不会一件内衫穿个好多年,对着自己家里人还抠门抠得要死。
这得多缺钱啊。或许翰林院,本来就是个穷地方。
有了个前车之鉴,顾邵便愈发地明白了过来:他确实,需要攒钱。
这个念头在顾邵路过酒楼的时候,稍微动摇了一下。里头的饭菜香勾起了他的食欲,让顾邵再一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想去,然而……他手上没有多少钱,得省着花。
想到郑先生在他入翰林院之前的交代,顾邵忍不住苦笑一声,勤俭吗?他倒是想奢侈,只可惜奢侈不来,注定要勤俭了,攒钱养家啊,这也是一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