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朝的县面积可比现代的县大多了,瑜朝只有州和县两个大的地级划分,县以下就是数不清的小镇小乡,就像现代省有省会一样,州也有自己的行政中心,河台县就是昔州的行政中心。
昔州刺史柳润泽原本是柳州人士,瑜朝律法规定,一州刺史最多任职时长不能超过五年。
五年后回京述职,凭政绩听候调度。
柳润泽今年恰好就是第五年。
顾楚刚从昔州离开,他便走马上任,于公于私,柳润泽肯定是不希望自己在昔州的最后一年有什么闪失的。
昔州的防卫明显比明州还要严。
他们前面排了好长一队百姓,进城不仅要查看路引,还要接受盘问。
有几个百姓明显不适应这种严酷的风格,被守卫士兵的黑脸吓住,半天说不出来话,这样的人通通被带到一旁由另一个士兵询问。
楚笙扫视了一周,城门口竟然没有张贴通缉令。
转念一想,顾楚是什么身份和地位,若是在昔州大刺刺得找他,虎威军不得造反?
是以轮到他们进城的时候,领头的士兵看了眼楚笙的面纱,不苟言笑道:“把蒙面的取了。”
顾楚先一步为难道:“家妹脸上长了红疮,受不得风,带面纱乃无奈之举,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士兵皱皱眉,厉喝道:“费那么多话干什么?让你取就取!”
陈影还晕着,顾楚腾不开手,楚笙便故作难受得取下面纱,当真是满脸的红疮,整个面部十分恐怖,视觉效果非常恶心,周围人为之一吓,方圆一米立马无人。士兵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睛道:“你这不是什么会传染别人的病吧?”
楚笙把面纱重新围上,指指腿软的陈影:“这是家兄替小女子找的大夫,小女子也不知……”
陈影哆哆嗦嗦得掏出自己的路引,上面果然是医籍:“她这个只会毁自己的容,不会有什么传染性的,我和她哥哥一路上都和她呆在一起,没染上。”
士兵果然不再问,态度稍稍好了一些,让他们进城了。
进城后陈影有气无力道:“楚姑娘还真是鬼点子多,这都想的出来。”
楚笙顶着那密密麻麻恐怖的红疮,泰然自若道:“若没有陈大夫,这一招也不会起效。”
瑜朝户籍分门别类,按照士农工商四大类分,其中工包含医籍,匠籍等等,楚笙和顾楚的路引就是最简单的农籍。
三个人进城后,顾楚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走到一家茶铺。
陈影进去就半死不活得趴桌子上,顾楚点了三碗茶,和一分小点心,当然,用得是陈影的钱。
顾楚现在身上分文不剩。
陈影喝了一大口茶,缓过劲来,怨念道:“你这是要把我棺材本都用完了。”
顾楚镇定道:“到时候还你就是。”
陈影呵呵一笑:“你有钱才怪。”
楚笙看看陈影,又看看顾楚,发现自己就是个吃白饭的,啥也不会,也没得钱,便闭嘴不言,当好病弱花瓶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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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陈影是不会放过揶揄顾楚的机会的。
“有些人看起来仪表堂堂,但实际上兜比脸干净,老婆本一分没有,还想娶天仙老婆?”
顾楚今天的成果不止是楚笙脸上恐怖的红疮,还有他自己尖酸刻薄的长相。
能把一个正气凌然的人化成这样,顾楚不仅技术好,还舍得放下脸面。
“都会有的。”顾楚慢腾腾得喝了口茶。
楚笙缓缓眨了眨唯一露出来的眼睛,这……好像是在说她?
楚笙有些回过味来了。
陈影一路上都在阴阳怪气,看到太阳说“啊顾楚你那天出去买小鸟也是这样的天气”,看见月亮说“啊顾楚你晚上拍桌子的力气越来越大了”,还专门强调个“晚上”一路上嘴巴得啵嘚啵没听过,堪比佟掌柜的“饿错咧”表演。
今天陈影说得格外露骨,她就是想装傻也没退路了。
只好道:“我们待会儿去哪儿?”
顾楚低垂着眼没看她,道:“等会儿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
这个等会儿果然是等会儿。
楚笙刚把茶汤喝完,就有一个卖菜小贩挑着担朝他们走过来。
“几位住店吗?”
楚笙:朋友你一个卖菜的为啥要问我们住不住店?
顾楚一推茶碗:“这位仁兄有什么推荐吗?”
小贩放下担子,年轻却粗糙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他搓搓手,道:“我看几位客官不像是本地人,来我们悦来客栈准没错。要不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出现了!悦来客栈!
顾楚演技上线,十分符合他那张尖酸刻薄的脸:“你那店贵吗?超过十文一晚就不住了。”
小贩露出为难的表情:“客官你看你们是三个人,还有个女客……”
顾楚也跟着苦恼道:“最多十二,再多我们真的没有了。”
小贩一咬牙,说成,然后重新挑起担子带他们走了。
昔州不愧是昔州,地广人稀,城内的路也修得十分宽阔。
小贩带着他们穿过一条大路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马蹄声,东西掉落在地声,尖叫声,在一片混乱中还有个男的高声叫喊:“丘公子出行!尔等速速退散!”
电光火石间,一匹快速奔跑的烈马近在咫尺,而纵马人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万万没想到我也会有存稿丰厚的一天……
这里是存稿箱哒!
第49章 鸡皮疙瘩XN
顾楚下意识得要去拉楚笙, 但没想到楚笙比他想象得反应要快很多, 他伸手扑了个空, 反倒是柔弱奶妈陈大夫还傻在原地。
顾楚不得已去捞他, 和小贩一起向旁边狼狈滚去。
纵马人这个时候好像反应过来刚刚要撞到人了, 跑出去十几米才拉住缰绳。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跟在他后头的十几个同样骑马的人追了上来。
领头的纵马人嘚嘚嘚调转马头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翻滚在地的三人。
楚笙这个时候才发现纵马人长得竟然还挺帅, 瓜子脸,白皮肤, 丹凤眼,一点也不像在边疆饱经风霜的样子,反倒是像京城出来无法无天的公子哥。
就是气质阴郁了点。
下一秒这个公子哥扬起马鞭, 一鞭子抽在小贩身上,小贩痛叫一声,抬头看见居然是他,口里不住得道歉:“丘公子对不住,小的不知道您今天出行, 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
丘公子像是没听到, 他漆黑的眼珠转向楚笙三人, 楚笙背后猛地升起一股寒意。
“你们不是昔州人?”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楚笙的脸,好像要把楚笙的脸盯出个洞来。
“我们是,只不过两月前去了京城,今天才回来。”顾楚抢先一步答道。
丘公子露出一个冷笑:“本公子问你了吗?”
说话间他的手一甩, 鞭子对着顾楚的脸破空而来,楚笙都能听到鞭子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她心里一紧,藏在袖子里的石子就要弹射出去,顾楚却直接翻身一滚,躲开鞭子冲上前去拦腰抱住楚笙,一只手顺便拎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陈大夫的衣领。
一个熟悉的纵身一跳,瞬间就窜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丘公子一呆,像是没有料到这个发展,紧接着气急败坏道:“还不快追!”
身后的人慌慌张张地下马跟着跑去追,丘公子皱紧眉头,回头去看,地上只剩个装满菜的扁担,菜掉了一地,但是那个被他甩了一鞭子的小贩不见了。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丘公子愤怒地朝空地上甩一鞭子。
他的贴身护卫安慰他:“等我们找到人,公子想怎样就怎样。”
丘公子深深吸了几口气:“男的抓起来,女的本公子亲自审。”
护卫对视一眼:“是。”
丘公子想起楚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腰细腿长皮肤白,虽然遮住了脸,但丘公子相信,楚笙绝对是个美人,那纤纤玉手,那秋瞳剪水,身段好成这样,绝对不可能是个丑女。
满脸大红疮的楚笙微笑脸: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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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顾楚一只手像是提垃圾,一只手像是扛麻袋,两个人加起来两百多斤,顾楚跑得轻轻松松,像是没事人一样。
楚笙艰难地抬手,解开因为地心引力而朝下遮住了她眼睛的面纱,愤愤道:“我一定要早日学会轻功。”
顾楚:“这已经到了昔州,我今日就可以教你。”
“刚刚那个小贩也是你的人?”
“茶铺也是。”
拐了几个弯,顾楚一个急刹车,直接停在了一个十分破落的客栈前。
陈影挣开顾楚的手,直接抱着路旁一个破水缸开始大吐特吐。
楚笙跳下人肉运输机,揉了揉肚子,除了胃被顶得不太舒服,其他都还行。
她走过去拍拍吐得脸色蜡黄的陈影,陈影一抬头,猛地看见楚笙密密麻麻的红疮脸,脸色又难看一层,再一次投入破缸的怀抱,又吐了一轮。
楚笙一愣,默默地走开了。
顾楚围观了一会儿,听到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是刚刚那个小贩。
小贩一边摸着被那个丘公子打出来的伤痕呲牙咧嘴,一边利索得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
“不知几位客官打哪儿来,但想必都是要去夹层那边的,待我们掌柜给你们安排好上房,保准您住得满意。”
钥匙啪嗒一下打开,小贩跑去旁边扶住终于吐完了的陈影,四个人一起进了这间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的客栈。
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小贩大喊一声:“人呢?接客接客!”
“来了来了!别催!”一个头上绑着白巾,肩上还搭着一块抹布的壮汉从里间跑出来,看到小贩一愣,“你这是?”
那道鞭痕本来冲着小贩脸去的,小贩歪了一下,就打到他肩膀上了,衣服都破了。
小贩一脸晦气:“别提了,遇上那倒霉玩意儿了。”
壮汉恍然大悟,又去看顾楚他们:“这几位就是客人了吧?”
小贩道:“不仅是客人,还是贵客,上等房四间,麻溜的。”
“哎哟!”壮汉立马朝顾楚和楚笙一拱手,“失敬失敬,不知两位英雄哪一路的?”
顾楚指了指楚笙脸上的红疮。
壮汉仔细瞧了两眼,面色大变:“莫非这是……花路上的?”
花路?什么花路?和哥哥走花路的那个花路吗?
楚笙一脸懵逼。
顾楚低声道:“我们走的陆路。”
壮汉和小贩顿时肃然,他们对视一眼,同时道:“这位兄弟,我们需要确定一下你的身份,希望你不要介意。”
“好。”
“那咱们楼上请。”
陈影被小贩搀扶着,缓过来不少,上楼的时候他哼哼道:“净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先给我点吃的,我饿死了。”
小贩好脾气地说好。
给他们三人一人分了一间房后,小贩朝顾楚鞠了一躬,邀他去尽头那间房,顾楚指着楚笙道:“她和我一起。”
小贩点点头,也不多问。
楚笙跟在后头一起进去。
坐下后小贩直接问:“不知这位兄弟如何证明呢?”
顾楚缓缓从怀里掏出一物,楚笙和小贩的目光同时看过去,竟是一枚令牌。
令牌呈玄色,正面是一青面獠牙的怪物,牙齿尖锐,背面则刻着三排密密麻麻的小字,阳光照耀下,竟然呈现出隐隐的青色。
小贩把令牌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像是确定了令牌的真实性。
他朝顾楚一拱手:“令牌是真的,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我姓明,名潭。”
小贩的表情一松,直接单膝下跪行礼道:“属下水仙参见营主。”
虎威军最富盛名的暗花和维谷,每个人都有一块只属于自己的令牌,令牌前面的怪物代表的是职位,背后的小字则是用暗语书写的此人代号与身份序号,且暗语只有暗花维谷两营才能懂。
这块令牌就是沈昌时的。
顾楚让他免礼,小贩站起来问顾楚:“营主这是要回那边?”
顾楚点点头,补充道:“我只需要去到那边就行,不必告诉他们我回来的事情。”
小贩忧心忡忡:“我们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大隐隐于市,那边目前只有三分之一的兄弟在,不知营主是准备……?”
顾楚宽慰他:“不出两月,必定变天,你们且等等吧。”
小贩低头称是,而后复又抬头:“不知营主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
小贩点头:“那么属下尽快安排,今日下午出发。”
说罢就出去给顾楚他们准备吃食了。
当了半天花瓶的楚笙一脸懵逼。
顾楚凝神听了听,只有陈影咀嚼饭菜的声音,便对楚笙解释道:“此处是我军一据点。”
“那你手上这个是……”
“那天的客栈老板给我的,此处离我军不远,顶多两个时辰便到。”
楚笙埋头趴在桌子上:“你一无虎符,二无身份凭证,你到时候怎么调得动他们啊。”
那是整整七万人啊,顾燕禹不可能不分化他们的。
顾楚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楚笙歪头看他:“行吧,你最大。不过师父,我到时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