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低着头,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低声说:“你放心,我也不会纠缠,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刻就能与你和离。或者你也不必再麻烦跑一趟,只当婚事不算数。你还可以去娶其他人,今日我见到的那个许副将的妹妹看起来就不错。”
容景越听越觉得不对:“我为何要娶她?我又为何要与夫人和离,夫人……夫人也不必介意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那……那……”
容景张了张口,却有些难以说出口。
这会儿什么事情也没有,缈缈就想要把他休了,要是知道了当初的事情是他做得,岂不是就要逃回桐州再也不回来了?!
他知道的,杨家人当初做的那些事情,缈缈一直恨着他们,他虽与杨家人不相熟,可也是加害者,也同样被憎恨着。缈缈留下肚子里的孩子,是因着身体缘故,也并非是因为其他。
这样一想,容景就有些难以开口了。
他便听到缈缈用方才那柔柔的声音说:“可那许姑娘,是十分喜欢你的。”
容景:“……???”
这可谓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他不敢置信,眼睛瞪得滚圆:“怎会如此?”
缈缈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将军是个男人,兴许就会粗心些,当局者迷,我这旁观者却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个许姑娘分明是最喜欢将军不过,我从前不在京城,也不认得将军与许姑娘,却是不知道将军与那许姑娘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旧事。”
“没有!从未有过!”容景火急火燎地否认,急得后背都出了不少汗:“我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是我副将的妹妹,也就仅此而已,我从来都不知道这种事也或许是夫人看错了也说不定。此事……实在是荒谬。”
“荒不荒谬,我也不清楚,可我倒是看得挺清楚。”缈缈语气依旧是柔柔的,听不出半点喜怒来:“只是将军若是真的对那许姑娘有其他念头,我也不会勉强将军,自然也会识趣一些,有多远走多远,绝不妨碍将军的好事。”
容景可怕死她的识趣了!
他连忙说:“你不准走!”
“那许姑娘……”
“夫人信我!我当真是不知道此事,若是夫人所言是真,我这就去与她说清楚。”容景说着就站了起来,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
缈缈连忙拉住了他:“等等!唉,你这呆子!”
容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又稀里糊涂遭了骂,站在原地,一副可怜又茫然的模样。
“也或许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你就这样过去直说了,让人家姑娘的脸面往哪里放?”缈缈叹气说:“既然你说没有,就当做是什么也没有,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
“那,那夫人……”
“我当然也是信你的。”
容景这才长舒了一大口气。
缈缈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都不知道是否该同情那许姑娘几分。她也曾一腔心意被辜负过,自然也知道这样多伤人,可将军既然无意,全是那个姑娘一厢情愿,她……她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当然也是高兴的。
她与将军在桐州时就成了亲,从那时起就把将军当成了是自己的夫君,既然连将军都没有放手,她又如何会主动将自己的夫君让给其他人。同情归同情,可感情的事情,也不分什么先来后到,她既然没有做出亏心事,那自然也不必心虚。
……
自从容景回京城之后,许思月的日子过得就愈发不顺心了。
她没有与将军夫人道歉,回来又被自己的兄长教训了一通,许思月被骂的憋屈,可又没发反驳。
许副将整日催着她去道歉,越是催促,她就越不想去。她巴不得那将军夫人永远不要出现的好,哪里甘心能向自己的情敌低头的。
可没过几天,她就又听说将军府摆了宴席说要庆祝,连着她兄长都去吃了喜宴,回来时带了许多糖,是京城最出名的糖铺,价格也不低。从前容将军最是恪己勤俭,哪里有这样大方过?
再想想将军夫人那隆起的肚子,一想到将军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她就愈发觉得不快。
最让她觉得不快的,还是容景。
她同从前那样,特地做了饭菜送到城外军营。容景回京之后,就要每日去军营里训练将士,她是许副将的妹妹,军中上下都认得她,给她行方便,她以前来了不少回,也以这样的借口见了不少次容景。
只是这回她却吃到了闭门羹。
容景正在与属下商量要事,听说外面是她,当即皱起眉头,直接道:“不见,以后不要放不相关的人进军营。”
许思月也不是第一回 遭到拒绝了,如从前一样将食盒留下,而后便走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再想进来就十分艰难了。
等容景忙完了,再回到自己帐中,就看到的那一个眼熟的几层食盒。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谁放的。
以前他以为这是下属放的,有时饿了也会吃掉,为了不浪费。可现在知道这是谁放的了,就不能如从前那般随便了。
容景把许副将叫了过来,指着那食盒说:“你妹妹送来的。”
许副将惊讶:“我妹妹?”
许副将满头雾水地带着食盒走了,晚上回到家时,已经吃的一干二净。他将空食盒交给许思月,还一本正经地说:“往后你就不要做这些了,军中有伙夫,味道也不差,与你做得不相上下。”
许思月险些气厥过去。
等她再想以同样的借口去军营里找人,却发现自己连军营都进不去了。
许思月咬牙切齿,却没有办法,偶尔还能从自己的兄长口中得知将军与将军夫人的事情,听的她越发觉得心口堵。
那将军夫人,怎么就这般碍眼呢?
若是没有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将军夫人,容将军迟早会是她的。
某一日,她走在外头,遇到了杨家的小姐。
许思月记得,将军夫人是杨家的表姑娘,可不知怎么的,将军夫人到了京城之后,似乎并没有与杨家人多亲近。她平日里能从自己的兄长那边得知将军府的事情,却没有听说多少关于杨家的事情。
要事她记得没错,先前将军从桐州寄信回来,在信中责怪了她一通,似乎还叮嘱了一些关于杨家的事情?
许思月回想了一番,脸上堆起笑意,朝着杨家的姑娘走了过去。
她亲密地喊了一声:“杨小姐。”
杨小姐惊诧地看着她:“你是谁?”
“小姐不认得我?噢,是了。我们将军府还未登门拜访过。”许思月道:“我兄长是容将军身边的副将。”
京城里的人有谁不知道容将军是谁?杨家小姐一下子真诚了不少:“不知将军大人……”
许思月掩唇笑道:“杨小姐何必如此客气,我们将军府与杨家是亲家,我在外面见到了杨小姐,才特地过来打一声招呼,等改日我们将军有空了,还要亲自登门拜访的。”
“亲家?”杨家姑娘愣住。
“可不是嘛。”许思月热情地道:“我们的将军夫人,还是你们杨家的表姑娘,不就是与你们杨家是亲家?”
第43章
杨欣怡当然知道他们杨家的表姑娘是谁。
她爹是长兄, 她也只有一个姑姑,那个姑姑在半年之前去了, 她的表妹也上了京城,在杨家住了一段时日。关于那个表妹, 她还从她娘那听说了一些事情, 她还知道, 她娘最近也在为桐州的那个表妹头疼。
对于缈缈, 她记得也不大清楚,只记得她面貌生得极美,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她心中便生出同为女子的嫉妒来。后来她与这表妹也不大亲近,只记得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人, 与人说话时连头也不敢抬起来,还想着要做她的嫂子,她与缈缈从来没亲近过, 也没说过几句话, 更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直到最近,她的印象才更深一些。她隐约知道, 缈缈似乎身家众多, 她娘特地派了人去桐州。杨家上下那么多人,要撑着这表面功夫可不容易,她兄长天资卓绝, 家中大半资源全都给了他。她只是一个闺阁姑娘, 唯一能到手的只有自己的嫁妆, 若是林家的家产到了她娘的手中,她能拿到的自然也就更多一些。
当然,这些心思,都是不能与外人说的。
派去桐州的人没了消息,不但是杨夫人,杨欣怡也在心中暗暗着急。
可她是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从将军府的人口中听到缈缈的名字。
若非是在外人面前顾着形象,杨欣怡险些就要惊叫出声:“你说林缈缈她……做了将军夫人?!”
许思月疑惑道:“杨小姐还不知道此事?”
她可是听都没听说过!
杨欣怡顿了顿,道:“我……我们当然清楚。将军夫人……夫人先前上京城时,就借住在杨家,她爹娘去世之后,可就只剩下我们这些亲人了,将军夫人,可就是我的表妹。”
杨欣怡说得与缈缈十分亲近的模样:“先前表妹不告而别,没想到竟然有幸与容将军结缘,我心中一直记挂着表妹,没想到她竟然回京城来了。无论她何时来,只要是表妹的事情,我们可都有时间的。”
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与将军府攀上关系,那对他们杨家可都是大大的好处!
杨欣怡敛去眼中异色,和善地说了不少亲近话,等着许思月走了,她也待不下去,立刻起身回家。
杨府之中,杨夫人正在头疼。
她派去桐州的管事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却没有递消息回来,直到她等不住,再派人去打听,才知道那个管事竟然犯了事,已经死了!
浪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赔上了一个管事,却还是没有将林家的家产带回来,杨夫人气的很,在心中将缈缈骂了数遍,骂她实在是不识相。
正巧这时,杨欣怡从外头回来了。
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想到什么,又连忙把门给关上了。
杨夫人揉了揉额角:“你忽然来干什么?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都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也不稳重一些。”
“娘,我在外面听说了一件大事!”杨欣怡面色慌张:“你听我说。”
杨夫人好奇起来:“什么大事,让你这么慌慌张张的?”
“娘,你还记不记得林缈缈?”
杨夫人动作一顿,问:“她怎么了?”
“我今日在外面的时候,你猜我遇着了谁?我遇着了将军府的人!”杨欣怡大喘气地道:“那人说林缈缈做了将军夫人,是那个容将军的夫人!”
杨夫人顿时变了脸色:“容将军?!”
“我听她亲口说的,那人说自己是将军府的人,说是容将军身边副将的妹妹,还说容将军改日要来我们家登门拜访。”杨欣怡忐忑不已:“娘,将军府可犯不着骗我们这些,难道林缈缈她当真……”
那可是将军府!那可是容将军!
就算是他们杨家也没法高攀的大人物!
容将军声名赫赫,京城里的人有谁没有听说过他的事迹?她是还未出嫁的姑娘,自然也憧憬过自己的未来夫君能有如此英明神武。可容将军不近女色,这些年来,可从未有过哪个姑娘有接近过容将军,听说就连皇上赐婚,都被容将军给拒绝了。
可林缈缈怎么就有这份运气,成了容将军的夫人?!
杨夫人想的比她还要更多一些。
与将军府做亲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林家只剩下一个孤女,杨家就是缈缈的家人,更别说还同在京城。可要杨夫人摸着良心自己说,她对缈缈也不算好。
这派去夺人家产的人都没回来呢。
也不知道先前派出去的人到了桐州之后,又透露了多少。要不是林家只剩下缈缈一个人,她也不会这样大胆地出手,可现在缈缈有将军府撑腰,要是知道了什么记恨着她,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杨夫人想来想去,忽然问:“你刚才还说,容将军要亲自登门拜访?”
“是啊,那个姑娘是亲口这么说的。”杨欣怡面色慌张:“说起来,前些日子,我也听说了将军夫人的事情,说是容将军从外面带回来的,要是真的是林缈缈……事情怎么就这么巧?林缈缈她不是回桐州了吗?”
杨夫人知道的也比她多一些。她从杨父口中得知,容将军刚出门办了一趟差事,要就是这么巧,说不定容将军去的就是桐州。
杨夫人思绪转了一圈,拍板道:“不必等着容将军过来,我们自己找过去。”
“我们过去?”杨欣怡道:“娘,你的意思是,要与将军府结这门亲事了?”
“若是能有容将军相助,你哥哥的仕途也会一片大好。不说容将军位高权重,他还是皇上的表弟,若是能交好,那可是满朝谁都比不上。”杨夫人说:“就是不知道,都已经回京城了,林家的那个小丫头为何不来找我们……”
杨夫人派人去外面调查了一番消息。
容景没有刻意隐瞒,她派人一查,很快就查出来了,将军夫人是从桐州来的,姓林,有亲戚在京城,每一样都对上了。更别说,当初容景可是亲口吩咐了要去杨家接人。
一确认了缈缈的身份,杨夫人便立刻备了礼,主动上门拜访去了。
……
将军府里人少,长辈们都战死沙场,在缈缈来之前,也就只有容景一个主子。
她成了将军夫人,容景有意要把她留下,在府中刚住下没几日,管家便捧着许多账册过来,要把将军府的事务交给她管着。
好在缈缈有原先在桐州有过经验,还有将军府中的人手帮忙,倒也不算手忙脚乱。
她整理了几日,将事情慢慢都理清楚了,将军夫人的位置也坐得越来越习惯。事情多,一忙起来,缈缈差点就忘了杨家的事情,当她听到外头有人汇报,说是杨夫人拜访时,险些没回过神来。
缈缈心中复杂。
杨夫人先前对她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第一次上京城时,那会儿她刚失了爹娘,对他们的情绪也敏感的很,杨夫人对她的态度可不算和善亲切,隐隐约约还嫌弃着她。缈缈是有些怕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