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福郡主摸摸后脑勺,一脸认真:“方才真心没有,你瞧,这地上还有痕迹呢。”
傅宝筝低下头一瞧,屏风接触地面的地方,果真另有一道痕迹,这屏风果真被人移动过。
傅宝筝忽的闪过打雪仗时,有人背地里频频砸她雪球的事。她不是第一次打雪仗,往常可没有那么多雪球瞄准她砸,今日格外多。
砸她雪球做什么?让她湿了鞋袜和衣裳,快点来小木屋里换?小木屋里的屏风又被撤走……傅宝筝心头闪过一个念头,有人想设计她换衣裳时失去清白。
再联想到方才一路被人尾随、窥探的事,傅宝筝内心一惊,若非四表哥及时出现,她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傅宝筝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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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里,太子萧嘉沉着脸听小菜子的汇报。
“原本咱们的人即将得手,可混不吝的世子爷突然出现,咱们的人就没敢动手。巧的是,傅姑娘非但没避开世子爷,还猛地朝世子爷跑去……咱们的人就更没机会下手了。”小菜子今日一再出师不利,都没底气回话。
“她朝萧绝跑去?”萧嘉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菜子战战兢兢道:“不仅跑过去,还……还拉住世子爷的手,很是亲密。咱们的人隔得远,没听清他俩说了啥。”
傅宝筝亲密地拉住萧绝的手?
太子萧嘉震惊了,这画面不是太美,而是太过不可思议。
萧绝那么一个花天酒地、混迹市井,成日不着调的浪荡子,傅宝筝怎会突然去亲近他?
难道……
昨日萧绝堵住她表白时,甜言蜜语将她哄骗过去了?
事情太过诡异,萧嘉捏捏眉心,正思绪飞乱时,傅宝筝和宝福郡主换好衣裳从小木屋里出来。
傅宝筝看上去很不好,一副冻僵了浑身打颤,小脸苍白的模样。
宝福郡主在一旁道:“太子殿下,宝筝很不好,方才……遇到诡异的事,被吓坏了。”
萧嘉立马迎上前去,脱下自己的厚实披风给傅宝筝披上,温柔安慰道:
“筝儿,别怕,万事都有表哥在。”
哪知,他的披风才刚披上她肩头,傅宝筝却浑身上下颤抖得更厉害了,还幽怨地看眼太子后,忽的丢掉他的披风猛地跑走了。
萧嘉:……
这是怎么个情况?
与宝福郡主对视一眼后,发觉宝福郡主也不比他清楚多少,萧嘉再不耽误,追着傅宝筝而去。
萧嘉打小作为储君培养,该有的危险意识是有的,今日的事,从大清早赠送裙子她不穿开始,似乎就一直不大顺利。眼下她又哭成这样,直觉告述她,今日若哄不好她,怕是婚事艰难。
“筝儿,你怎么了?”萧嘉一路追过去,试图拦下她好好哄。
傅宝筝好不容易想好一招拒婚手段,哪里还会给他机会?
更何况,上一世瞎眼时有多爱他,这一世就有多厌恶他,傅宝筝撒开两腿,拼了命地朝前跑,哭着远离他。
萧嘉怎么都没想到,傅宝筝倔强起来,他根本搞不定,中途几次三番拽住她手臂,都被她闹着甩开了,正要狠狠心强行抱住她身子时,萧氏却提前出现在了花园路口。
“娘……”傅宝筝哭着朝萧氏跑去,一头扎进萧氏怀里,哭成了泪人。
萧氏哪里见过小女儿这般样子?
唬了一跳,忙搂住道:“筝儿,你这是怎么了?”
傅宝筝偷偷摸摸又掐了把自己大腿,疼得豆大泪珠唰唰掉,开始演绎上重生回来后的第一场大戏:
“娘,娘,我……我……”
她哭得气接不上来,反头瞅太子一眼后,忽的白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筝儿!”萧氏吓坏了。
萧嘉整个人也是僵了,傅宝筝昏厥过去前,那个幽怨看他的眼神,将他都吓到了。
隐隐感觉要坏事。
偏偏萧嘉还没把握住脉门,压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傅宝筝很快被抱往皇后的凤仪宫休息,太后、皇后一行人全都去探望,太医提着药箱来给傅宝筝把脉。
“怎么样?”皇后为了表示关心,抢在萧氏前头率先问,一副特别在乎傅宝筝的样子。
太医把过脉后,一脸为难,这傅姑娘脉象来看,啥病没有啊。可人却昏迷不醒,这……最后斟酌道:“回禀太后、皇后、郡主,傅姑娘她……怕是受了刺激,导致昏厥,微臣给她扎针试试。”
听说要扎挣,躺在床上“不醒”的傅宝筝真的好害怕啊,该死的太医,掐她人中不会啊?扎什么针啊?
傅宝筝正腹诽没两句,头上就挨了针,疼哟。
不过下一刻,傅宝筝就假装悠悠醒转,演起了戏。只见她双眼还闭着,就开始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喊叫起来了:
“爹,救我!救我!娘,有人跟踪我,要害我!爹,娘……”
喊声凄厉,可怜万状。
太后、皇后一行人听到这话,全都变了脸色。
萧氏更是慌的手抖,忙问宝福郡主发生了何事。
宝福郡主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方才宝筝打雪仗湿了鞋袜,就去小木屋换,哪知一去不回,待我寻过去时,宝筝吓得脸色苍白,说……说她……”
关键处,宝福郡主不大敢说,实在犯了忌讳。
正在这时,庆嘉帝得到消息,和傅远山一块赶了来,听到宝福郡主支支吾吾不敢继续往下说,庆嘉帝立马道:“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宝福郡主这才继续道:“宝筝说她撞见了四殿下……说她被鬼魅缠身……”
四殿下刚从母胎落地就死了,见到他,可不就是鬼魅缠身。整个宫里早就在传,宸妃母子冤魂索命,吓尿了好几波人,年年因为这个都得吓死三五个宫人。
“四殿下”一出口,庆嘉帝脸色率先变了,太后和皇后也微微变了色,在场的老人,知道当年事的全都屏气凝神不说话了,生怕呼吸重了,会被庆嘉帝拖出去重重地罚。
整个寝殿,针落可闻。
唯有傅宝筝一人还躺在床上,恐惧万分地乱喊:“别跟踪我,走开,走开,走开啊……娘,救我……”
傅宝筝又喊又哭,又双手乱舞的。
是个人见了,都觉得是被鬼魅缠身了。
萧氏、傅远山夫妇心疼得不行,全去床边抱着女儿,可无论夫妇俩如何出言安抚,闭着眼的傅宝筝都只陷入在恐惧中出不来。
最后还是庆嘉帝率先打破了沉寂:“宝福郡主,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筝儿嘴里的‘跟踪’是什么意思?谁跟踪她?”
宝福郡主仔细回忆傅宝筝在小木屋里与自己说的话,一点一滴试图还原道:
“宝筝清醒时,好像说过她在倚梅园那边被人跟踪了,被好几个人跟踪,事后回忆时,她小脸都惨白无血色。”
突然联想到什么,宝福郡主一拍脑袋,对庆嘉帝道:“舅舅,我知道了,宝筝是被跟踪她的人吓坏了,一直疯跑逃到万琉宫那头,舅舅,你也知道的,宫里一直都在传言……传言万琉宫那边闹鬼,宝筝本就被坏人追踪得心都慌了,再无意撞到了万琉宫,一害怕就幻想出鬼魅来了。”
陆陆续续的,宝福郡主又将小木屋里那个神奇去又来的屏风给抖露了出来。
傅远山气愤万分,她的掌上明珠居然在皇宫里被人盯上?被人追踪?还被吓得胡言乱语,病魔了?
简直没将他傅国公傅远山放在眼里!
萧氏抱着魔怔不已的小女儿,哭得眼泪直掉,在最疼爱她的庆嘉帝跟前,她的眼泪比什么都好使。
庆嘉帝见了,心头越发恼怒。
这么多诡异的事,害的又是三皇叔的宝贝外孙女,傅国公的掌上明珠,堂妹最宠的小女儿,庆嘉帝无论如何都得给个说法的。
何况,庆嘉帝也是最疼傅宝筝这个娇娇外甥女的,当场下令去查:
“不管牵扯到谁头上,都给朕揪出来!胆敢在大年初一,在宫里闹事,简直反了天了!”
傅宝筝又哭又喊又双手乱舞的,边闭着眼继续演戏,边在心底对自己的杰作得意万分——太子敢对她设计那般龌鹾事,就算没成功,她也要扒下他一层皮。
第6章
傅宝筝害怕到疯魔,庆嘉帝下令彻查。
萧嘉候在寝殿外听到父皇要彻查,双腿略微发软了一阵,父皇一向对他德行要求甚高,若是知道今日之事是他所为,怕是要对他失望至极。
他的心,有些微的凌乱。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苏皇后一直待在寝殿陪着傅宝筝和萧氏一行人,满心满眼都努力装出一副万分关怀傅宝筝的样,压根没注意到外头太子的异样。
傅宝筝还窝在娘亲怀里哭哭啼啼,几针扎下去,又吃了定心丸,她也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手脚乱舞疯魔到不行,整个人表现得镇定了不少,但依旧还是一副小可怜样,瑟瑟缩缩的。
突然,傅宝筝又悟到点什么,身子再次剧烈颤抖起来。
“筝儿,你又怎么了?你别吓唬娘啊。”萧氏最疼小女儿了,她有个三长两短,她整个心都揪起来。
爹爹傅远山和苏皇后一行后妃再次围拢到床榻前。
傅宝筝眼泪直掉,小手使劲攥紧萧氏,颤抖了声音:“娘,您不知道,今日……女儿被算计得特狠。”
傅宝筝扑簌簌眼泪直掉,“女儿玩打雪仗时,就有人故意往女儿身上猛砸雪球,没两下就湿了裙子和鞋袜。”
“女儿只得去小木屋换衣裳,可刚踏进小木屋,就感觉有人躲在暗处盯着我,偏偏屋里遮挡的屏风还被撤走了,女儿实在不敢脱衣裳。”
“后来我害怕,就及时逃出小木屋,却又遭到跟踪围堵,若非女儿反应快……女儿怕是……”
傅宝筝说到这里,双眼赤红,故意用双手挡住胸口,一副害怕被人侵犯的样子。
围观的人,听完那些话,再看到这个动作,哪有不明白的,竟是有人想要在宫里玷.污傅宝筝的清白。
萧氏和傅远山气到不行,一脸愤怒,若那行凶之人此刻站在他们跟前,非得扒皮抽筋再凌迟了不可。
苏皇后听后也是一脸愤怒,傅宝筝即将赐婚太子,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要毁傅宝筝清白,摆明了就是要毁掉太子的好亲事。
谁最可能是幕后黑手?
不是大皇子肃王,就是三皇子福王,除了他俩,也没人这般害怕这桩联姻。
扫了眼站立一旁的肃王生母钟贵妃和福王生母淑妃,苏皇后越发为即将惩罚幕后黑手而造势,气势朗朗:
“真真是放肆,青天白日竟有人胆敢在宫里对筝儿下手,活得不耐烦了!待揪出幕后黑手来,甭管他是什么身份,本宫非得扒下他脸皮,将他明正典刑不可!”
苏皇后说得豪迈,专门说给钟贵妃和淑妃听的。
傅宝筝听到心里,万分满意,生怕等会儿苏皇后反悔,忙一骨碌爬到皇后怀里趴着,仰起掉泪的小脸蛋,带着几分撒娇:“皇舅母,您对筝儿真好,就该活剐了那恶人!皇舅母您一定要说话算话,为筝儿做主!”
“那是自然!”苏皇后为筝儿亲近自己而欢喜。
苏皇后满心以为,筝儿早上闹着不搭理太子,铁定是昨儿浪荡子堵住筝儿的事,太子处理得不够好,令筝儿生气了。太子设法补过,就又将筝儿的心哄回来了。
要不,以筝儿骄纵的性子,此刻才不会趴到她怀里来求安慰呢。
苏皇后越发在萧氏夫妇跟前展示一番自己对筝儿这个“准儿媳”的看重,又是许诺要严惩犯事人,又是柔声安慰无论发生了什么,太子都会视她如珍宝。
言下之意,太子妃之位非筝儿莫属。
萧氏听了苏皇后的话,没接茬。今日一系列事下来,萧氏可是对太子很不满意,先是送裙子事件上太子对筝儿的敷衍,后是方才的事,人是太子带出去的,居然连护筝儿周全都做不到,太子能力未免值得观望。
这样的太子,萧氏许嫁女儿的心又动摇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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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嘉帝的人办事贼利索,两刻钟后就有了眉目。
事关重大,庆嘉帝身边的大太监朱顺走到皇帝跟前,回话都有些结巴。
“有结果了?”苏皇后一行人在寝殿内安慰傅宝筝,庆嘉帝到底是个男人,不方便一直待在里头,便在主殿坐镇。
大太监朱顺瞅了眼立在一旁的太子,结巴道:“回皇上,查是查到了,只是牵扯的人特殊……还需皇上定夺。”
太子萧嘉一直陪父皇站在这,盼望那群手下聪明点,别被逮住,更别牵扯出他来。此刻听到朱顺的话,却是明白,怕已经扯出他来了,微微捏紧手心。
苏皇后在寝殿内得知事情有了眉目,赶忙与萧氏、傅远山一同出来,听到朱顺说“只是牵扯的人特殊……还需皇上定夺”,她越发将罪魁祸首定在肃王和福王身上,生怕庆嘉帝徇私,麻溜地迎上前厉声道:
“不管牵扯的是谁,有胆子青天白日对筝儿下手,哪怕未遂,也该扒层皮,丢去宫门口跪着。”
想到肃王和福王跪在宫门口,名誉扫地,传到前朝,还得享受一堆折子弹劾的待遇,苏皇后就爽歪了。
萧嘉听到这话,飞快扫了眼母后,祈求母后快住嘴。
可苏皇后太想掰倒势力逐渐大起来的肃王和福王,进门后,只顾去看庆嘉帝和朱顺的神情了,一眼都没留意太子,哪能对上他的视线。是以她仍正义凛然,威风八面,帮着庆嘉帝催促道:
“朱顺,还不快将罪魁祸首报上名来,还磨蹭什么?”
大太监朱顺再不犹豫,立马向庆嘉帝禀报:“回皇上,抓获了几个追踪傅姑娘的人,他们一致表示……是受太子殿下指使。”
听到这话,苏皇后的舌头立马僵了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可能是她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