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傅宝嫣只有成为太子妃,才能进入蝴蝶谷治疗。
可傅宝嫣什么身份?
她虽然出身傅国公府,傅国公却只是她大伯父,傅宝嫣的亲生父亲只是个五品芝麻小官,亲生母亲娘家也是个破落户,傅宝嫣还是她爹娘的独女,亲哥哥早就死亡,将来连个可以互相扶持的亲兄弟都没有。
这样的傅宝嫣,苏皇后怎么可能看得上?
当太子妃?
简直就是做春秋大梦!
“萧嘉,你是脑子糊涂了吗?”苏皇后简直恨得差点岔了气。
萧嘉却第一次无比坚定,第一次在苏皇后面前坚定无比地表态:“母后,恕儿臣不孝,儿臣非嫣儿不娶!”
“没有本宫的首肯,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来个非她不娶!”苏皇后知道,傅宝嫣时日无多,只要不颁布册立为太子妃的圣旨,傅宝嫣就是抬去了蝴蝶谷,也进不去。
只要耗着,拖死傅宝嫣就是胜利。
“母后,儿臣的人,已经将嫣儿大义救儿子的事散布出去了,此时此刻,满京城都知道嫣儿为了儿子赴死,命在旦夕。”萧嘉第一次硬气威胁苏皇后,“母后若让嫣儿死在宫里,儿臣会成为全天下讨伐的对象,成为不仁不义之人,被全天下百姓唾弃。”
苏皇后一个脚软,却依旧不信,大喊道:“不可能!”
她亲手带大的儿子,怎么可能做下这等蠢事?
“母后若是不信,派人去宫外打听就是。”萧嘉硬气道。
苏皇后看到太子无比坚定的眼神,忽的心慌,赶忙叫来贴身太监,命令他立马去宫外探听情况。
半个时辰后,苏皇后等来了绝望的回音,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原来,太子萧嘉双手抱起坠地的嫣儿,抱起浑身是血的嫣儿,那一刻,他心底已经在盘算借助蝴蝶草救活嫣儿了。
队伍刚回程,萧嘉就命令手下将嫣儿舍命相救的事沿路散播了出去,还有意无意让道路两旁的老百姓看到了嫣儿浑身是血的样子。
可以说,宫外的老百姓比宫里的人,更早的知道傅宝嫣的义举。
若傅宝嫣真的死在宫里,太子萧嘉一定会被唾沫淹死的,失了民心的储君,日后的路可谓是无比艰难。
而庆嘉帝那儿,今年两次大丑闻下来,庆嘉帝对太子早就不满了,再失去民心,后果简直不敢想。
“萧嘉,你真让母后……失望透顶!”苏皇后眼神无比冰凉地离开了东宫。
~
庆嘉帝的承德殿。
“父皇,儿臣肯请立傅国公府的傅二姑娘为太子妃。”
萧嘉双膝跪在庆嘉帝跟前,请罪后,声音坚定道。
庆嘉帝坐在龙椅上,目光盯着下头跪着的太子,也不知在想什么,久久没开口说话。
“父皇,儿臣一生下来就是太子,肩上挑着重担,很多事情为了大业是由不得儿臣自主选择的,一切都得以大业为主,无条件妥协退让。可是,父皇,儿臣的妻子,儿臣不愿意妥协,只想牵手心头所爱,走过这一生,携手走过所有荆棘之路。”
庆嘉帝在太子的话里,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的人和事,双眸里闪动着温柔。最后瞥了一眼太子,又飞速躲闪开去,望向悬挂壁上的一幅桃花下鸳鸯双飞图,缓缓开口道:
“太子,你可考虑清楚了?”
傅宝嫣当太子妃,太子注定了后路艰辛。
帝王之位,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庆嘉帝当年登基,也是在血光里杀出来的,或斩杀,或圈禁他上头的兄长,才登上的帝位。
庆嘉帝言语不多,萧嘉却似乎听懂了,甚至此时此刻为父皇替他思考过而心底温暖一片。
“父皇,儿臣考虑清楚了。儿臣只愿迎娶傅宝嫣为太子妃!”萧嘉跪在地上,掷地有声。
庆嘉帝目光闪烁,最后不忍看向太子,点点头道:“好,父皇成全你。”
半个时辰后,傅宝嫣指婚给太子,册封为太子妃的圣旨到达了傅国公府。
二老爷和二太太邢氏听说有圣旨来,一开始吓得不行,还以为糊涂的二老爷办砸了什么差事,被皇帝问罪了呢。
直到战战兢兢跪在大门口接旨,得知是女儿傅宝嫣成了太子妃时,两口子差点没兴奋得昏死过去。
“真的?真的吗?”二太太邢氏捂住噗通乱跳的胸口,若非她捂得快,胸腔里的那颗心,简直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圣旨,圣旨……”二太太邢氏抱住圣旨,看到上头的“傅宝嫣”“太子妃”字样,双手都在发抖。
这巨大的惊喜啊!
简直从天而降的大喜事啊!
要知道,半个月前她的嫣儿才被人糟蹋了,谁能想到,半个月后,就风水掉了个头,她的嫣儿一举成了太子妃了呢!
“太子妃,太子妃!”二太太邢氏抱着圣旨,一直含笑念叨“太子妃”,忘了今夕是何夕,也忘了此时此刻身在何处,只知道她们二房的大好日子要来了。
“太子妃,太子妃啊……”
二太太邢氏快笑成了疯子。
萧莹莹看到二弟妹这个样子,真心觉得丢人,赶忙让大丫鬟拿来两个金元宝塞到宣旨的大太监手里。
大太监瞥了眼太子的丈母娘,真心心底一嗤,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丈母娘能生出什么好女儿来?太子真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迎娶这么一户人家的女儿当太子妃,日后怕是有得苦头吃。
大太监心底鄙视归鄙视,萧莹莹的面子却是不能不给的,拿了金元宝,笑得两眼眯眯的,随后又送上了一些喜庆的祝福话,大太监就带着一班子小太监回宫复命去了。
“咱们回去吧。”萧莹莹拉着傅远山,绕过二老爷和二太太,自行离去,对欢喜疯了的二老爷和二太太都懒得搭理。
傅宝筝静静看着笑得满脸褶子的二叔和二婶,真心很无语,他俩只顾着搂住圣旨欢喜,连一句关怀他们女儿傅宝嫣的话都没有一句,甚至在巨大欢喜前,完全没想起来傅宝嫣这个当事人。
傅宝筝可是听闻,如今的傅宝嫣五脏六腑俱损,生死不由人控制呢。
虽说蝴蝶谷的蝴蝶仙草是救命仙药,但是也没有说百分百能救活啊,他们这两个当人爹娘的居然一丝一毫的担忧都没有?
傅宝筝鄙视地摇摇头,跟在爹娘身后,也懒得再看二叔二婶一眼,静悄悄儿朝大房走去。
待傅宝筝一家子都走得一干二净了,二老爷和二太太还捧着圣旨,抱着灯笼在夜色里一个字一个字地瞅呢,两人恨不得眼珠子贴在圣旨上,来回滚个五百回都不嫌多。
“咦,人呢?”两口子立在夜风里,灯下看圣旨终于看饱了,抬起头来发现国公爷、萧莹莹、傅宝筝一家子竟然不见了人影,两口子大声问身边伺候的丫鬟道,“他们人呢?”
提着灯笼,提得手酸的丫鬟,道:“国公爷和郡主送走宫里的太监,就都回大房去了。”
“他们走了多久了?”二太太邢氏不满地问道。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丫鬟小心翼翼道。
“什么,半个时辰前就走了?”二太太邢氏丝毫不觉得自己两夫妻立在夜风里,像个小丑似的看圣旨看了半个时辰多么滑稽,反倒讽刺萧莹莹他们先走,“呵,他们真真是嫉妒到眼睛发酸,居然那么早就走了!”
“什么人啊,见不得咱们好,连一句道喜声都没有,就酸溜溜走了,呸!”二太太邢氏骂骂咧咧道。
二老爷也附和道:“我大哥怎么那样?平日里没发现大哥这么没品啊!”
丫鬟:……
真心为这两个主子,羞臊得脸红。
第73章
赐婚圣旨颁布后, 傅宝嫣连夜就要被送往西北的蝴蝶谷,太子亲自护送前去,随行的还有太医院刘院首以及另外两名资历深厚的老太医。
一行人起程时,柳珍珠手腕裹着纱布,怯怯地站在东宫门口送行。
萧嘉满心满眼都是嫣儿, 骑马护送在马车一侧, 双眼时刻紧盯马车里的嫣儿,生怕漏了一眼,嫣儿就离她而去了。
“走!”萧嘉一声命下,车队开拔。
从头到尾, 萧嘉连余光都没扫柳珍珠一下。
宛若没她这个人。
更别提温柔叮嘱她好好保重身子,再不可割脉伤害自己之类的。
连好好儿告个别,都成了奢望。
“太子殿下……”柳珍珠想上前一步, 说句什么, 最后在男人的冷漠下,怯怯地咬住下唇, 什么也没说出口。
柳珍珠嫁进东宫后,夜里独守空房是真的,但是除了房事上,其余时候太子对她还是照顾有加的,偶尔见面也能勉强算得上嘘寒问暖, 至少对她说话是温柔的,从未像今日这般待她冷如冰,连眼风都不给。
柳珍珠是个很敏感的人, 一下子就品味出太子态度上的变化来。
太子走后,柳珍珠闷闷不乐地走回自己的小院子。
“侧妃娘娘,奴婢打听出来了,太子殿下很可能是将傅宝嫣遇上山匪的事,归罪到了娘娘头上。”杨嬷嬷花了好些银子,打听出来一些东西。
柳珍珠很有些无语,她乖乖的待在宫里,山匪的事也能怪责到她头上?
简直不讲理!
柳珍珠低头坐在临窗长榻上,撕扯手中的帕子。
“哎呀,侧妃娘娘快住手,你这般一用力,伤口又流血了。”杨嬷嬷心疼地抚着柳珍珠的手腕,上头的白纱布又渗血了。
今日为了割脉自杀显得逼真,那伤口割得是有些深的,都过去一日了,用力过猛还会渗血。
柳珍珠眼下心头不爽快,连手腕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得罪了太子,太子彻底冷落她,这可不是她进宫的初衷。
柳珍珠忽的落下一滴泪,她娘亲陷入昏迷前(她不知道她娘亲已经死了,秘密葬了),最大的愿望就是借助太子之势,让柳家飞黄腾达。可是她都进宫两个月了,太子碰都没碰她,眼下更糟糕,一眼都不瞅她了,彻彻底底打入冷宫似的。
“侧妃娘娘别急,这不是傅宝嫣生死垂危,太子殿下一时乱了心神,才无辜牵连娘娘的嘛。等过阵子,傅宝嫣被那什么仙草救活了,就没事了。”杨嬷嬷一个劲安慰柳珍珠。
柳珍珠听了,点点头。
但这夜,柳珍珠还是伤神到睡不着,整夜整夜地思念娘亲,躲在被子里哭红了双眼。
哭到下半夜,柳珍珠忽的咬住唇不哭了,她想起一件致命的事来:
傅宝嫣当太子妃,以傅宝嫣对太子的独占性,几乎可以想象柳珍珠日后的东宫日子不好过。傅国公府时,柳珍珠不过是被太子当街抱着滚了一遭,就被傅宝嫣拉进二房拳打脚踢。
如今,柳珍珠还比傅宝嫣先一步嫁给太子,以傅宝嫣的嫉妒心理还不知道要如何报复她。
思及此,柳珍珠紧咬下唇,眨巴着泪眼朦胧的两只大眼睛,脑子开始飞速转起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
~
半个月后,萧嘉终于将嫣儿送入了蝴蝶谷,亲眼看着刘院首研磨好蝴蝶仙草给嫣儿服下。
“大概要多久,才能有起色?”萧嘉问。
刘院首老实回答:“服下蝴蝶仙草,约莫两日后就能醒,但是要想将身子彻底调养好,恢复五脏六腑的元气,却需要傅姑娘在蝴蝶谷疗养半年。”
“半年?”萧嘉真心舍不得将嫣儿一人丢在谷底半年。
可萧嘉是太子,朝堂之事没法子一丢就是半年,否则等他回去,怕是要被两个皇兄给抢去太子之位了。
刘院首退出房门,萧嘉坐在嫣儿床沿,就这样静静坐着,静静守着她。
看着嫣儿脸蛋上的擦伤,看着她小巧的鼻子破了皮,萧嘉再次回想起嫣儿为了他果决地从窗口纵身跳下的一幕。
那一幕,太惨烈。
她像只赴死的蝴蝶,“砰”的一声狠狠砸地,溅起一地鲜血。
可也深深震撼了萧嘉的心。
一个女人,爱你爱到可以丧命,还有什么比这颗心更可贵的。
“嫣儿,谢谢你如此爱我。”萧嘉双手捧住嫣儿的小手,低头深情一吻。
再次热泪盈眶的萧嘉,一滴滴热泪尽情洒落在嫣儿的小手上。
在等候嫣儿醒来的这两个日夜里,萧嘉回忆起两人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
想到曾经为了傅国公府的支持,而去哄骗傅宝筝,日日围着傅宝筝打转,对傅宝筝又是百般呵护,又是各种礼物赠送,还公然在各种赏花宴与傅宝筝出双入对,俨然一副恩爱的小恋人。
想到与傅宝筝的那段过去,萧嘉心底深深的内疚,一遍遍对沉睡不醒的嫣儿道歉:
“那会子,孤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犯下了错,好在嫣儿你大度,没与孤计较。”
萧嘉难以想象,若是她的嫣儿跟傅宝筝一样爱吃醋,小气吧啦的,因着傅宝筝的存在就寒了心,与他离心离德,大闹一刀两断,他该怎么办。
“幸好你是小仙女,始终包容孤,守在孤身边,不离不弃。”
萧嘉泪眼朦胧,低头望着沉睡的嫣儿,忽的轻轻抚摸她脸庞,小心翼翼避开她脸上的擦伤,泪光闪烁道:
“嫣儿,你的不离不弃终于有了回报,孤终于兑现了承诺,你是孤的太子妃了。”
“从此,我们是真的夫妻了。”
说到这里,萧嘉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他的嫣儿始终比他更勇敢,他有心娶她为妻,有心要让她坐上太子妃之位,却一直碍于母后的威势,始终在隐忍,不敢轻易向父皇、母后提及。
若非嫣儿的决然一跳,命在旦夕,萧嘉怕是还下不了这个决心,与母后翻脸。
“嫣儿,你比孤勇敢。”
“有了你做榜样,孤以后也会努力变得更加勇敢!”
……
萧嘉一连守着沉睡的嫣儿两日,说了好多好多话,最后累了,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傅宝嫣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萧嘉守在她身边闭眼睡着的模样。
傅宝嫣缓缓探过手去,轻轻抚摸过萧嘉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