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能摸摸它吗？”她紧张道。
“可以。”肖也说。
小朋友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手探进去, 然后在触碰到的瞬间, 又迅速抽了回来。
“它的毛好光滑呀！”她满心欢喜道。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六岁多一点, 脸颊肉鼓鼓的, 眼睛就像两颗黑葡萄，可爱极了。
肖也看着她，心都悄然变柔弱了。
他的脑海中, 禁不住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轮廓来。
如果自己有孩子，他/她会长什么样呢, 也是这样的小天使吗？
这个问题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后来根本打不住。
七点钟, 唐卡带着一群人返回住处。
大家有说有笑的, 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
“肖也, 你好了吗？”许亦飞问。
“嗯？”肖也困惑。
“唐卡说你闹肚子, 拉到站不起来。”许亦飞煽风点火道。
“……好了, 本地特色土鸡好吃么？”肖也说。
“别提了！”许亦飞说。
“把话说清楚啊。”肖也说。
“你还是问元大少吧！”许亦飞无奈道。
“怎么了, 鸡肉不好吃吗？你光翅膀就啃了六个！”
“不是味道的问题, 我觉得你的脾气以后得改改，我总觉得这件事儿好像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啊，不就是让你买了一半的单吗？你不乐意, 我现在就把钱给你！”元少洛来了脾气。
“我不是那意思，算了，你们聊吧，我睡觉去！”许亦飞。
其实元少洛回过头来，觉得自己当时确实冲动了。
不过想想鸡场老板的表情和前后反差，心里还是觉得很爽。
他眉飞色舞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告诉肖也。
“你没去，真的太可惜了！那肉刚端出来时，你不知道多好吃，还有那个汤，简直绝了！虽说这顿饭是贵了点，可毕竟买了那么多鸡呢，临走时大家都装几只带走，给家里人都尝尝鲜！”
“你觉得值吗？”肖也问。
“值！”元少洛说。
“那就行了，累坏了吧，赶紧洗洗早点休息。”肖也说。
“唉呀，真的把我累得够呛，你呢？还想去哪？”元少洛问。
“随便转转，待会儿就回来。”肖也说。
他出了院子，径直前往唐卡的住处。
她和乔南正坐在走廊下，正嘀嘀咕咕的合计着什么。
“事儿都办成了，明天怎么办？”乔南问。
“好好带他们玩玩呗，那些人想去哪儿，买什么东西，通通满足他们。”唐卡说。
“你说那个元少洛，明天要是再刺激一下他，会不会把你们清溪能买的都买下来？”
“你最好别动这念头，人家又不傻，这种手段使一次就行了！”
……
两个人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头都快勾到一块去了。
肖也站在门口往里看，心里很不舒服。
“咳嗯。”他清了清嗓子。
唐卡仿佛屁股上带了弹簧，蹭地跳了起来。
“肖先生，您过来了啊！”她显得很紧张。
“是啊，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打扰你们吧？”肖也淡淡道。
“不打扰不打扰，您请进，到屋里说话！”她连忙说。
见乔南杵在旁边一动不动，就像个电线杆子，唐卡便伸脚踢他。
“你干嘛啊？”他火了。
“这么晚了，你赶快回去吧！”唐卡柔声说。
“凭什么他来了就能进屋，我过来只能坐在外面？”乔南怒道。
“那你就坐吧，我带肖先生出去转转！”唐卡从善如流道。
说完，她当真拿了外套，直接带着肖也出去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乔南狠狠踢了下旁边的树。
“我进去干嘛啊，神经病啊！怎么一看到姓肖的，就控制不住自己呢？”他自语道。
唐卡带着肖也，穿过弯曲小道，来到一片寂静的小树林里。
“肖先生，您找我有事吗？”她直觉一向敏锐。
“今天大家吃饭的地方，是不是你姐夫那儿？”肖也明人不说暗话。
“……”唐卡沉默。
“不说话就等于认了，难怪你要把哄回来的，说什么担心没人看院子会丢东西，怕我当众拆穿你是吧？”肖也问。
“肖先生不会那么做的。”她笑容有点勉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肖也反问。
“您是个好人……”唐卡说。
“好人就能看着你骗人？钱不是这么赚的。”肖也语重心长道。
“我当时拦了，可是元先生根本不听！”她委屈的说。
“你是真的想拦，还是装装样子？”肖也问。
“今晚大家都觉得鸡肉好吃，而且对他们来说，价格也不算贵，可以接受，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唐卡说。
“爬一天山，只吃些野果子，饥肠辘辘地看着饭吃不到嘴里，你就是端碗剩饭过去，估计有人会觉得好吃。”肖也直接戳穿她。
“……我还帮许先生出主意了呢，赚钱点子也能值点钱。要不是他们贪便宜，哪能吃这亏？”唐卡有点吃穷。
“还狡辩，觉得自己没错是吧？大家今天就是累了，暂时不想考虑这个事儿，等以后缓过劲儿来，就会有人觉得不对劲儿。事实上，刚才许亦飞回来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他们要是找个人问问，你这边还能兜得住？”肖也问。
“这边人都说土话，他们听不懂。”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就不说什么了，祝你一直好运！”
肖也说完，便转身离开。
“肖先生，您是生气了吗？您别气，我就是不想您家在中间为难，所以才把您摘出来的。”唐卡连忙跟上来。
见肖也脚步不停，她便干脆伸手拽住他胳膊。
“肖先生……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她总算是低下了头。
“知道错了？”肖也回头看他。
“真的。”她点头。
“错哪儿了？”肖也问。
“我不该骗人，更不该抱有侥幸心理，从一开始就被利益蒙蔽住眼睛。今天行情不好，姐夫的一批鸡刚好又到了淘汰期，处理不掉至今就没办法回笼，所以我就冒出了个主意，想着多少帮他挽回点损失，自己也能顺便捞一笔……”唐卡小声说。
“你从中捞了多少好处？”肖也问。
月光下，唐卡哭丧着脸比出两根手指。
“两万？那还好。”肖也说。
“是二十万……”唐卡说。
鸡是从张明宇那里花了两万买来的，这趟旅行大家都开自己的车，吃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打扫这个荒村费了不少功夫，撑死了她也就出个人工费。
如果没有肖也，这原本是趟完美的旅行。
“二十万，是你和乔南分账后的收入？”肖也问。
“是的。”唐卡缩起脖子说。
肖也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竟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斥责还是表扬她的智慧。
“你就没想过，事情如果露馅儿了怎么办？”
“有肖先生在，他们应该不会怎么样的。”唐卡说。
“所以，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肖也目不转睛道。
“肖先生是个好人……”唐卡呢喃道。
“我不是！”肖也声音有点冷。
“肖先生？”唐卡错愕。
“你很聪明，知道怎么利用手头的关系和资源，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同时不用付出任何风险。以前我觉得你是个孩子，无论做出什么事都可以包容原谅，但是我错了，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肖也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唐卡没躲，而是悄然睁大了眼睛。
“你是个小气且自私的姑娘，不仅想要从我这里的好处，还想逃避责任和风险，什么都不愿意付出。所以在我面前，你巧妙的利用了自己的年纪，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但是卡卡，你应该知道，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能走到今天，也不可能只吃素。有些事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心甘情愿被利用，是因为我有所图，而不是像你用来反复催眠自己的那句——肖先生是个好人。”肖也冷静又理智道。
这些事，之前像迷雾一样朦朦胧胧地隔在两人之间。
今晚的月光下，全都被他的这番话吹散了。
“肖先生，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唐卡笑容无比僵硬。
“你知道，我身边的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淡淡道。
她脸颊光滑微凉，摸上去就让人舍不得放下。
这个动作，肖也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今晚，终于得偿所愿。
“卡卡，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说。
“肖先生……”唐卡咬住下唇，看上去恐慌又不安。
如果心再软一点，肖也肯定就会想，算了算了，毕竟是个孩子，逼她干什么呢。
但事实上，她的早熟和狡猾，远远胜过同龄人！
这是个小滑头，自己如果一味纵容，指不定就让她蹭完便宜溜走了。
所以，必须得狠下心来。
“不用着急回复，我给你时间慢慢考虑。回燕京后，给我答案。”肖也说。
“……我如果拒绝，您会把事情真相告诉元少洛和许亦飞吗？”唐卡弱弱道。
“你说呢？”肖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第109章 装傻充愣
从小树林回来后, 唐卡彻夜未眠。
肖也说的很对，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她的出身和过往经历，注定不能让她做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
所以她世故、狡猾，而且还有那么一丢丢不择手段。
这两年里, 她竭尽所能地把握住每个机会赚钱, 这把火越燃越烈，现在已经有了几分涸泽而渔的迫切。
因为她太清楚了解自己的出身, 所以与人交际时, 总是显得格外被动。
她不确定什么时候别人会嫌弃、疏离自己，所以她一边想要经营长期的关系网，一边又忍不住把这种关系拿来变现。
这种心理很矛盾, 她有时冷静下来也会很焦虑。
在唐卡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什么比金钱更牢靠的东西了。
饥饿的时候, 它能让自己填饱肚子。
生病的时候, 它能让自己享受最好的医疗保障。
用它的时候, 它就会力所能及发挥最大的作用。
不用的时候, 它就安静地躺在账户里, 不吵不闹也不会带来任何麻烦。
肖也对于她而言, 是尤其特别的存在。
如他亲口所言, 这男人从来都非善类, 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走到这一步。
他之所以百般包容、放纵, 是因为对自己有所图，唐卡清醒的很。
她永远也忘不掉，自己大一时因何陷入困境。
是方若溪和徐静姝, 同时也是因为肖也。
他当着唐卡的面，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方若溪，从而将她推进了舆论的漩涡里难以自拔。
他是个生意人，懂得如果利益最大化，他原本有无数种处理手段，却偏偏把过程弄得这么尴尬生硬。
那时候，唐卡走到哪都是过街老鼠，除了小熊之外，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然后，肖也登场了，给她毫无保留的关心跟呵护，甚至不惜动用关系，帮她平息唐发根带来的退学风波，请她隔三差五的去家里吃饭，教她理财帮她解决所有麻烦……
他就像个救世主、正大光明且神圣地出现在她濒临黑暗的生命中。
肖也永远不会知道，当她站在姻缘桥上往下跳的那一刻，其实不是为了捞手机，而是真的不想活了。
从出生开始，她的人生就充满了错误。
尽管她一直在努力的纠正、抗争，却始终没办法摆脱命运之枷锁。
可她到底没舍得去死，冰凉的河水让她清醒下来了。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双腿都是泥神色惊慌的肖也。
那个总是西装革履、淡定自若的男人，那一刻撕掉了伪装，看起来是那么紧张害怕。
那个罪魁祸首，是在关心自己吗？唐卡盯着他，同此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你干什么？”肖也又气又急地质问。
“手机不小心掉河里了……我下来捞。肖先生，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自杀？”她小声说。
“……”肖也神情复杂。
“有人想要毁了我，没那么容易。他们越想我死，我就越要好好活！”她说。
“好极了。”肖也明显松了口气。
“不过话是那么说，心里头还是很难过，肖先生……能不能让我抱一下？”唐卡提出了一个非分的要求。
肖也没有拒绝，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唐卡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终于没那么孤独了。
这个世界很大，现实又那么残酷。
一个人活着，太难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活得那么明白。
糊涂点、天真点，安安稳稳地享受别人的给予，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