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满意?”
“不跟你说笑,你可得找个比许家那强的,好叫她抖不起威风!”
两人在里屋说话,又把白梅跟青竹拨出去守着,嘴上自然少了顾忌。钱玉嫃道:“想那么远?表姐还未必能称心如意。”
“怎么说?”
钱玉嫃偏头看去,唇角微微扬起:“把其他的都撇开不看,许承则闹成这样他家里能接纳表姐?我给你举个例,要是堂哥有心上人了,家里不愿意他便闹起绝食扬言非卿不娶……”
钱玉敏顺着一想,脸色漆黑。记起这是假设,才高兴起来,心道这回有好戏看。钱玉敏不怕唐瑶闹得难看,她姓唐,自家姓钱,说是表姐妹,其实牵连不上的。
虽然知道唐瑶讨不着好,这阵子发生的种种还是恼人,加上临近初夏,天气比之前大了一些,钱玉嫃总觉得心里烦闷:“抽个时间我想去莲花寺吃顿素斋。”
“你几时去带我一个,天天在房里闷着烦也烦死。”
钱玉嫃应得爽快,又问她要不要约上玉秀。钱玉秀也是长房的,是玉敏她亲姐,前两年已经嫁了。“算起来我都有小半年没见着你姐姐,上次还是过年那会儿,在你们府上。”
“那正好,我也有两个月不见她,约上一起,咱们姐妹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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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玉嫃跟玉敏约了日子,玉秀那边是玉敏去说的。到约好那天,她们两姐妹乘马车过来接起玉嫃,在家丁及丫鬟的随护之下一行人朝莲花寺去了。
去这一路马车里没停过说,钱玉秀也很关心玉嫃的终身大事,问她不少。
“你跟婶婶心也是宽,好事还没定下竟然就让二姑说动了带上她一起去许家走动,机会都递到跟前了,会意动也不奇怪。”
“也不是要你做坏人,姐妹两个岁数相当,都在说亲,有些地方就需要避讳。”
钱玉嫃拨了拨手腕子上的翡翠串珠,说:“我刚知道这事的时候狠发了一通火气,倒不是怕找不着更好的,就嫌丢人。这么些天过去,我心里通泰不少,都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是个坏事,可也有好的一面,一锤子认清两人倒不是太亏。许承则不是良配,唐瑶也不是能掏心窝子对待的姐妹,我这儿就算抽了身,后面任由他俩折腾。”
钱玉秀点点头:“想明白就好,这两年玉嫃你成熟多了。”
“别光说我,姐姐你呢?在吴家如何?”
“凑合着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看钱玉秀的样子,并不想多谈她夫家的事,可她还是提点了钱玉嫃两句,“世上情投意合的夫妻少,有时你没办法,女儿家好光景就那几年,稍纵即逝拖不起的,说亲呢经常是从矮子里拔高个,哪怕家中长辈尊重你,列出子丑寅卯来让你选,你只看个表面,成亲之前要想把人搞明白太难了。”
听这个话钱玉嫃就觉得大姐姐在吴家不太好过,看她不想撕开了说,钱玉嫃也不好刨根究底。
人都要面子的,钱玉秀也是要强的人,让她跟两个妹妹说自己现在过得如何如何不好,相公怎样婆婆又怎样,她拉不下这个脸。
“玉嫃你下次再有合意的对象,先别急着定下,让大哥他们随便寻个由头请人吃酒去,他喝了酒能看出些东西。反正不管嫁谁,这男人他心里必须得装着你,不然他就算能挣回金山银山,也没有用,给不到你。”
眼看着话题往沉重的方向去了,钱玉嫃赶紧打住,问走在外面的这倒哪儿了?
“回姑娘话,这已经能看见莲花寺了。”
马车在寺门前停下,三姐妹先后下去,合计先去拜菩萨,人进了正殿不多时,背后又有脚步声,当时姐妹三个排排跪着没去看她,准备退出去的时候才注意到,后面来的就是唐瑶。
当然不是赶巧遇上,她们出来就让唐府下人撞见,回去报给主家,然后才有这出。
唐瑶眼下陷入困局,她是病急乱投医,之前就上钱府找过,钱玉嫃称病没见她。这会儿钱家三姐妹刚出去,她也跟着退出去了,又主动迎上来招呼。
“玉秀姐姐,嫃妹妹,敏妹妹,真巧了能在这儿见着你们。”
“倒是稀奇,表姐这一身手段啥事办不成,求什么菩萨?”
从前相处也是钱玉嫃占主动,唐瑶附和得多,但都不像今天这样扎人。唐瑶心里有些尴尬,还是厚着脸皮立住了。她说:“妹妹对我误会太大,我真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是你没有你不知道,许承则就跟疯了似的非你不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再说,咱们做人别太得寸进尺,人让你劫走,好处你得了,回头又来骗我有意思?你就说说你还想从我这里捞点什么?”
唐瑶眼眶一红,钱玉嫃扭头就要走,她提起裙摆去追。
“我发誓我跟许二少爷没有什么,是娘说既然他不喜欢你喜欢我,让我好好把握,嫃妹妹你选择那么多,放走这个还有王二少爷李二少爷。我呢?我十六了,玉秀姐姐十六岁那年都嫁出去了,我还没定亲。”
钱玉嫃气乐了,心道你行情好赖跟我有什么相干?是我造的?
看样子今儿个不把话说明白她走不脱,钱玉嫃索性站住,扭头朝表姐唐瑶看去:“我这个人,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捅/我一刀还指望咱们跟从前那样相处,做什么梦?表姐今儿个拦下我,要是显摆来的你高兴早了,要是有事那我现在就能答复你,对不起我帮不上找别人去吧。我知道你想进许家门,偏偏腿短一截翻不过人家那高门槛,想让我给你垫脚——没门。”
作者有话要说: 偷摸开个文。
这篇不是岁月静好,是打脸爽文来的。
第3章
本来是想上庙里拜拜,沾点香烛,去去浊气,谁想冤家路窄。
从主殿出来之后钱玉嫃的兴致就败了,又跟唐瑶纠缠了几下,她险些没了品尝斋饭的胃口。
看在这是佛门清净地,钱玉嫃没撒火,后来用过斋饭又去捐了香油,姐妹几个打道回府,进了家门她拉下脸来。
太太乔氏听说女儿回来了,命丫鬟杜鹃上后厨将炖好的甜汤盛来,杜鹃刚退出去,钱玉嫃带着她那两个贴身丫鬟进屋来了,她进来往罗汉床上一坐,也不说话。
女儿出去那会儿心情颇好,咋回来成这样?乔氏纳闷,朝白梅看去。
白梅走了两步,到太太这边,回道:“今儿不赶巧,在寺里遇上表姑娘了。”
乔氏都能猜出那是什么情形,这会儿甜汤端过来,她拿指背试了试汤盅,看去得了手,便往女儿那方推了推:“她之前就想见你,娘说你不舒服,给拦下来了。今儿个恐怕不是巧合,她看你出门去才跟上的,你俩谈了什么?”
钱玉嫃看着右手边的汤盅,拿调羹在盅子里搅了搅。
“没谈,她一张嘴我就恨不得闭了耳,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找我定是在算计什么。都知道不是好事,谁耐烦听?”
“那娘说的你想听不?”
钱玉嫃来了些精神。
乔氏让她先喝两口甜汤,才说:“就昨个儿,你爹去珍味楼吃了顿赔罪酒,许老爷跟许大少爷身段放得低,摆了酒,也赔了礼,说他们家没把二儿子教好差点害惨了你,他对不住。许老爷的意思是,出去但凡有人非议,让你把事情推给许承则,只是说的时候还是给他留点面子。你爹看他赔罪礼给得厚,那话听着也还诚恳,想着咱们再计较也计较不出个所以然,就接了他这杯酒。”
生意人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没得随便跟人结死仇的,那头给了台阶,老爹顺势下去,这做法没错。钱玉嫃是个娇姑娘,也知道一些分寸,听娘这样说,她没表现出不满。
乔氏心里踏实了些,又道:“那头当家的许老爷还没老糊涂,许太太我也很熟,她那个人性子强,不喜欢底下晚辈忤逆她,你顺着她心意什么都好说,反着干她有的是办法收拾打发。跟咱家和解是第一步,外面的麻烦摆平了,接下来就该收拾许承则跟你表姐这对儿,他俩落许太太手里,只能是苦命鸳鸯。我儿只管放心,你表姐她以前在你跟前伏低做小,以后也别想骑你头上。”
钱玉嫃好似痛快了,都漾出笑来。
看她有了笑意乔氏也缓和下来,较之刚才,眉眼都和善许多。
钱玉嫃问:“人坑我我就恨不得看她哭出血来,娘你说我是不是肚量太小了?”
乔氏不以为然。
“谁不是这样?你看有些心宽的也是装得心宽,仇都记着,逮着机会还是要报的。”
“还以为娘要劝劝我,咋说那也是亲表姐。”
钱玉嫃把调羹放了,乔氏伸过手去,握着女儿:“对娘来说,你爹、你兄弟还有你,我们是一家,其他都得靠后排。怎么我还会为区区一个外甥女委屈了自家姑娘?表姐妹这层关系本来就是可近可远的,你们投缘就多走动,处不来也不必强求,反正过两年各自成了亲,再要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
说到兄弟,钱玉嫃才想起来:“宗宝是不是该回来了?他上一旬回来说要替我出气,不知道搞了什么。”
钱宗宝把字认全之后就央求老爹送他去了外头的书院,倒不是说书院教得好很多,主要那边环境清幽,这还没到他顶门户的时候,钱宗宝就想多读点书,肚子里多点墨水没坏处。他去那个书院有给学生提供住宿,平时不准往外跑,每旬才休一天。
上一旬回家来他就听说表姐“绿”了亲姐姐,好家伙,这能忍?
钱宗宝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孝顺爹娘还要有大出息,以后才能给姐姐撑腰。
结果呢,他出去读个书,姐姐就给人欺负了,钱宗宝也没那本事绑了许承则打他一顿,又不好去跟唐瑶扯皮,就把这笔账算到了唐瑶弟弟身上。
唐瑶弟弟名字叫唐旭,跟钱宗宝在一个书院。因为亲姐姐造孽,唐旭倒了霉,钱宗宝塞小纸条给书院先生,揭发他花钱请人代写功课、把秘戏图册带来书院、自己看不说还借给同窗阅览影响恶劣……
按照天地君亲师,书院先生就排在爹娘后面,当然可以惩戒犯错的学生。
唐旭这么混日子是因为他不指望考科举,他往后要继承家业。摸着良心说唐旭一点儿也不想来书院,是被逼的,家里说他年纪太轻没到插手买卖的时候,人年轻就该多读点书,于是他被打包送了过来。
在书院的日子,钱宗宝是如鱼得水,他是水深火热。
生活够惨了,市井小说和秘戏图册是他唯二的安慰,没想到还惨遭举报。他上课去了,书院先生抄了他那屋,从床板底下掏出好几本,翻开都嫌辣眼睛。
你说要是明天成亲,今儿个翻翻还说得过去,把这玩意儿带来书院简直有辱斯文。
先生差点背了气,缓过来之后就要拿戒尺抽他,唐旭才挨了一下就嗷嗷叫,他细皮嫩肉扛不住,当场宣布要退学!他不读了!他堂堂唐家少爷要回去继承家业!
这一旬钱宗宝回家就带来唐旭退学的消息。
钱玉嫃知道唐旭是什么德行,不过平白无故怎么会退学?她问弟弟是咋回事。
钱宗宝也老实,打发丫鬟出去之后,小声跟老姐说:“我举发的。她欺负我姐姐,我不能搞她,就搞了她弟弟。”
这话听着就是舒坦,钱玉嫃喜滋滋说:“姐姐没白疼你!你举发他什么搞得人在书院待不下去了?”
这个嘛……
钱宗宝挠挠头,“也没什么,先生只说抽他二十戒尺,他怕痛忍不了说要退学,也是个傻子,这顿打是退学就逃得掉的?先生打不着了姑父不抽他吗?”
真别说!
唐旭退学这个事传得比前面我喜欢她不喜欢你事件快多了。旬休这天,有德书院那些学生回去把这出给亲朋好友一学,唐旭顿时遭了嫌。
一不尊师二不重道的,读书人就看不起他。被抓包之后为了不挨打就地退学这个事让生意人看来也是没责任没担当,就这个样子,他读书不行,做买卖怕也够呛。
跟他家认识的提起这事都摇头,说老唐就缺点发财手段,这儿子眼瞧着也是个败家玩意儿,他姑娘要真能套个金龟婿回来还好,若套不着,又开罪了钱家,恐怕前途晦暗。
就像钱宗宝预估的那样,唐旭回去还是挨了打,他爹动起手来比书院的先生狠。先生是斯文人,也就是拿戒尺打手心,他爹本来就烦,得知儿子闹了这出,把人绑在条凳上打烂了屁股。
回去的第一天,唐旭是趴着睡的,好不容易才睡着,翻个身又痛醒了,半夜里还在嗷嗷鬼叫。
因为这出,唐家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唐旭身上,等他们想起家里还有个唐瑶等着嫁人,情况却有了变化。
从莲花寺回来之后,唐瑶就跟她娘说,这回的事她恐怕把舅老爷家得罪狠了,表妹从前挺好说话,这都刻薄起来。她娘也就是钱二姑心里同样在打鼓,可眼下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得缓一缓,事情过去一段时间钱家不那么气了再想办法。
钱二姑认为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修复那头的关系,是把许承则拴住。只要能嫁去许家,这些牺牲都值得。
这道理唐瑶也懂,她就是无从下手,没了钱玉嫃这座桥,他们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唐瑶心里慌着,她弟弟就在书院惹出事,她围着弟弟转了几天,回头又有噩耗传来。
许家有笔要紧的买卖,是跟北边做的,许老爷不放心交给别人,让大儿子亲自跟去。许承嗣同他娘一合计,提出要带兄弟一起,给他开开眼界。
许承则心里惦记着唐瑶,不愿意走。
许太太就劝他,说你现在没本事,你说的话家里没人肯听。许太太哄着二儿子跟他哥出门,说他只要能搞出点名堂,其他好商量。许承则这才答应下来,他走之前想见唐瑶一面,许太太又使了计,没给他见。两兄弟带着管事以及家丁护卫出了远门,等唐瑶听说人都走出去几十里了。
一打听,许家人说他们这是上北边去,有大买卖要谈,没一年半载回不来。
这时候唐瑶心都凉了。
谁知道许太太还有后招,又过了几天,城里另一家的太太搞了个茶会,许太太跟人交情好,特地让人递了帖子给钱二姑。眼瞅着人到了,许太太跟交好的唱起双簧。
那边问:“你们许承则是要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