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不敢抱怨,她再次拜托钱大姑,让她有机会多替李茂美言几句。
“我儿子是真喜欢钱小姐,事情要是能成,她来我家肯定享福,我跟亲闺女似的对她。”
钱大姑听着好笑:“李茂的心意我知道了,那头也知道了,我还问了嫃嫃,她心里没装着谁,让你们李茂加把劲吧。”
李母喜不自胜,从赵家告辞以后,就亲自去了官学堂。
她说家里有要紧事,请人家喊李茂出来,李茂赶着出来连汗都顾不得擦,一问才知道家里啥事没有,是他娘去拜托了赵先生家,请人家牵线搭桥。
“不是说等乡试考完再谈,娘你怎么……”
“我怎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不看看人家小姐是什么条件,想娶她的少不了,我不去打点一下,等你这头结果出来黄花菜都凉了,还谈什么?”
话是这么说,李茂还是觉得他娘热情太过,他又不能去指责。
这时候李母说:“我看那头对你还是有些满意,你要是能今年就中举,好事很可能成。娘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个,你可千万好好发挥。”
对这次考试,李茂准备充分,他把握很大的。
在反复求证并确定当娘的不是说假话骗他之后,他无处安放的心都定了,就好像漂泊的小船靠了岸。这些年来李茂最高兴就是这一刻,当然更高兴是考完乡试以后,最后一场结束,他觉得这次十拿九稳,已经想象到来日放榜自己高中的情形。等中了举人,他就有底气去恳求钱老爷,请对方将爱女下嫁给他。
等考官阅卷的日子里,赵姑爷去问过本人,跟着钱家那头就知道李茂很有把握。
就连放假在家的钱宗宝都以为姐姐这回能订出去了,还道读书人好,明事理通人情,不像有些赶风口上发了点财,有钱是有钱,德行差得可以。
“就像唐旭,他就是家里还成本人烂透了。以前在学堂就是混,被我举发之后怕挨打就跑回来,你猜他现在干啥?”
上午那会儿钱玉嫃放了两个香瓜到井里,刚捞起一个,正在指挥白梅切瓜。她顺口一问:“在干啥?”
钱宗宝一手托头,一手拿个纸扇招风,懒洋洋说:“养好臀上的伤以后跟他爹跑了几天,闯不少祸。他爹给擦屁股都不耐烦了,就把他扔在家里,他待不住又往外跑,这段时间跟城里那群二世祖打得火热,当爹的比挣钱,做儿子的在比谁会花钱。”
钱宗宝说起来都替二姑心疼。
看看跟他一起玩的,谢三陈六家里都是巨富,扔出来那点就是洒洒水,唐姑爷本来就不太会做生意,摊上这么个玩意儿,家不得败了?
钱玉嫃是不认识什么谢三陈六,这两家她知道啊:“他怎么混进那里面去的?人家肯带他玩?”
“赶着去捧臭脚呗,他捧得舒服人家不在乎多个跟班。”
“那二姑不管管他?”
这问题钱宗宝也回答不上,他又不是二姑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人家怎么想?
得说人跟人是不一样,钱玉嫃听说这事只觉得表弟坑爹,唐家那边虽然也心疼钱,他们更高兴唐旭打进了蓉城那些巨富少爷混的圈子。唐旭明明是个跟在后头拍马屁的,他回去却说自己跟谢三少关系很好,见面都是喊哥。
钱二姑非常高兴,觉得能攀上谢家钱没白花。
她还琢磨着下次家里宴客让阿旭把谢家少爷请来,她再给娘家兄弟下个帖,请兄弟包括弟媳这些过来看看,长长面子。
第7章
钱二姑是那么安排,但整个九月都没个可供她做酒请客的日子,十月头上还是没有,至十月十七,唐老太太过寿,他们计划热闹一场,便送了请帖去亲朋好友家。同时钱二姑找上儿子,让他把最近结交的朋友请来。
唐旭一扭头,不乐意:“要是我过生,请几人说得过去,这是祖母过生,咋的还要三少六少备厚礼上门道贺?咱家哪来这么大面子?”
“变个说法不就得了?只说家里办酒席场子热闹请人过来坐坐。你不是说跟人家称兄道弟?请个人还请不来?你钱白花?”
生怕当娘的扭着钱不放,唐旭只得答应下来。
“成成,我去请人。先说好人家三少六少都是场面人,到了咱家得好生招待。”
“还用你来提醒?杵着干啥,快去啊!”
唐旭刚坐下没多会儿,又让他娘轰了出去。为方便从家里拿钱,他硬着头皮请了谢三陈六。
陈六一口回绝:“我有事,没那个闲。”
没等唐旭遗憾,谢士洲转头问他有什么事?
“来了几个亲戚,谁伺候都不舒坦非要我陪,我娘说我别的不行就算了,吃喝玩乐总会,让我好生招待。”
谢士洲乐了:“哪家亲戚那么大面子?”
“还不就是表姐表妹什么的。”
“是要顺便给你选个?”
陈六险些跳起来:“别吓唬我!”
谢士洲往后一靠,一身懒散道:“谁吓唬你?我娘也在打这主意,前头还请她侄女儿来避暑,让我没事少往外跑多陪陪表妹,你猜我怎么?”
“你怎么?”
“我给她找了说书的唱曲儿的唱大戏的从早上就伺候着,点心茶水应有尽有,怕她嫌弃场面冷清还约了人一起来玩。说要看园子我给清场,说要游湖我给找船,说要打牌我给凑角儿……她想得到想不到的我都带着玩遍了,表妹来我家那是宾至如归。后来我娘再去请她,人称病婉拒了。”
陈六没什么可说,就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谢夫人怎么没打死你?”
谢士洲今儿个心情格外的好,他吹个口哨,洋洋自得说:“别看我爹儿子生得多,受老太太疼爱的金孙只得少爷我一个!有老太太压阵,你说谁敢动我?”
在这方面,陈六输了。
他虽然也是受家里疼爱的儿子,但上头还有两个长本事的亲哥哥。谢士洲闯了祸他爹要打他,他奶奶能抄着家伙打他爹去。换做是陈六,全家人只会说“活该”以及“学学你哥”。
“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主意给你出了,你学我,你表妹待不了几天就得走,谁再提让她嫁你她就能哭出血来。”
陈六冥思苦想,觉得这么折腾风险太大,就算能顺利气走表妹,家里不收拾他?搞不好本来还有转圜,回头直接勒令一年内必须成亲,再让他跟着做生意去,那不是更惨?
“你别给我出馊主意,我还是好生点伺候,想个办法将人请走。”
好在唐旭还记得他是来做什么,看两位少爷聊完这茬,赶紧插话:“可惜了六少爷没空,三少能否赏光?”
谢士洲没立刻答复,他想了一会儿,问:“哪天啊?”
“十月十七。”
“行吧,你都这么请了,少爷我给个脸,上你家坐坐。”
陈六翘着个腿儿,哼说:“我记得唐旭你姐姐是个美人?许老二因为看上她,连家里相好的媳妇儿都不肯要,让许鸿亮扫出门去了?”
许家这个层面的,在寻常人看来富裕极了,搁谢三陈六眼里算不得什么。谢三甚至都没听说这出,他从前压根就没关心过底下这些人。眼下听陈六提起,才问:“你连这也知道?街边碎嘴婆子都不如你消息灵通。”
“又不是我要打听。就之前我说最近认识了唐旭,我娘问是哪家的,我一说,她就提起这个。”
谢士洲来了点兴趣,问唐旭:“你姐姐真那么好看?”
唐旭就算再不着调,也不敢在外头拿亲姐姐玩笑,他打了个哈哈,改问:“都说三少爷不近女|色。”
“误会,天大的误会。咱们谢三少不是不近女色,是嫌弃那些长得还不如他的,曾放言娶房丑妻不若揽镜自照。”
一般男人家都不喜欢听人夸好看,谢士洲不同,他打小就像仙童,身量长开以后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反正横看竖看都是个英俊的人渣。他自己渣归渣,说到娶媳妇儿要求还不低,第一要好看,第二要比他好看。
你说娶个贤惠的好持家,他说谢家大宅里光丫鬟就有数十人,丫鬟有嬷嬷管,嬷嬷听管家调动,用得着太太烦心?
你说或者选个知书达理的,他告诉你老祖宗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天天吹嘘自己知书达理,得多缺德?
谢家人劝也劝了,没什么用。
请来跟他联络感情的全给气走了,他娘趁着家里做酒席的时候也邀过不少太太小姐,谢三愣是一个都没看上。不是他娘找来的丑,都不丑,最差也能夸句清秀,好看的也有不少,没见他喜欢过谁。
据谢士洲自己说,那些都不怎么对他胃口。
你问他长成啥样才能对胃口,他又说不上来。
谢家几个姨太太都怀疑他是不是有点问题,哪有败家爷们回家不纳妾出门不养鸡的?
不说他,只说唐旭,在得到谢士洲肯定答复之后,他乐颠颠回去交了差。
同一时间,钱家也收到以替唐老太太过寿为名送去的帖子。乔氏跟老爷商量之后,决定看女儿怎么说,玉嫃心结解了就去一趟,若她介怀找个说法推了也行。
钱玉嫃听说以后,直觉事有蹊跷。
“先前闹成那样,都有小半年没怎么往来,咋想起请我们去?她不怕搅了寿宴?”
“兴许想让咱们看看唐家离了你爹帮衬还是很好。”
“可把她能的,靠完兄弟靠女婿,还靠出虚荣心了……”
钱玉嫃才吐槽了一句,便让乔氏打断——
“你只说想去还是不想去,我才好安排。”
“去啊!不光要去还得风风光光去!别叫人小看了!”
十月十七这天,钱炳坤携夫人以及爱女去了唐家,儿子宗宝没去,他在学堂。
钱家三人一到,就被带到唐老太太那头,还在院里钱玉嫃就听见由厅中传来的阵阵笑声,等到迈过门槛进了屋,她抬眼一扫。
多半都是熟人,只有几个略略眼生。
比如唐瑶身侧坐了一个,钱玉嫃猜测那应该是同她定亲的马少爷。
还有唐旭边上有个,因是侧面,样子看不真切,反正人就歪歪斜斜的倚那儿,瞧着很没有坐相,偏偏没任何人表露出不满,非但没有不满,屋里人对他都小心翼翼,怕开罪似的。
钱玉嫃觉得有趣,多看了一眼。
那人似有察觉,朝进门这方一抬眼,刚才还跟没骨头似的这会儿人都坐直了。他盯着钱玉嫃看了一会儿,转头问唐旭:“那是谁?”
“是我舅父舅母。”
“谁问他们?我是说后面那个,那姑娘。”
唐旭直觉不太妙,还是答了话,他说:“那是我表姐,说是表姐也比我大不了几天。”
谢士洲又问:“她叫什么名儿?”
唐旭:……
他压低声音问:“三少爷打听我表姐做什么?”
“我打听个女的还能做什么?唐旭你把你表姐介绍给我,那你就是我兄弟,遇上啥事报哥哥名。”
要是以前,唐旭就答应了。
现在晚了呀。
人在屋里又不好说什么,唐旭只能把谢士洲喊出去,他俩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谢士洲问他怎么说?“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表姐?”
“关键不是配不配得上,听我娘说她好像准备定亲了。”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还是一见钟情,结果人家名花有主,谢士洲打击很大。打击虽然大,他这人最不讲规矩,当即准备为自己争取一二。
“你跟我说说对方是谁?”
“我说不好。”
“让你说你就说!”
唐旭苦着个脸,他有点后悔今天把谢士洲请来,唐家跟钱家还磕巴着,给舅父舅母下帖是想争脸,谁知道新找的靠山还能一眼看上钱玉嫃。
钱玉嫃是谁?
是他姐姐唐瑶的攀比对象,她俩写作姐妹读作对头。
唐旭哪敢牵这个线?要是帮着表姐踩了亲姐姐的脸,不得挨削?
“都是听我娘说的,也不知道中不中。”
“你知道什么全说出来。”
唐旭只得告诉谢士洲,他表姐上半年就黄了一个,听说这回相的是读书人,人真没见过,也不知道姓甚名谁。
“那是你表姐,你怎么一问三不知?”
唐旭说:“是我表姐,以前跟我家关系好,近几个月闹僵了。不是说她上半年黄了一个吗?这事三少爷应该知道,就是跟许家,他们两家长辈说好了,结果许二少爷本人没看上,还说喜欢我亲姐。”
谢士洲:“他是不是瞎?”
……
这天没法聊,真没法聊。
换个人当面说这话,唐旭已经翻脸了,是谢士洲他不敢,只能干笑一声。
“总之我都有段时间没见过这个表姐,三少爷你让我帮忙,我怎么帮?”
第8章
唐旭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在今儿个请谢士洲来,现在说啥都晚了。
眼瞧着从他这里得不到情报,谢士洲转身回到厅中。这时候钱玉嫃已经同唐老太太拜过寿,靠边上坐下,才发现唐旭和他旁边的椅子空了出来,那个二世祖模样的青年已不在厅中。
可惜了……
这屋里就他生得最为养眼,看着心情都要好些。
谢士洲出去的时候钱玉嫃没太没注意,他回来倒是挺打眼的。像钱二姑就特地喊着她说:“这是谢三少爷,嫃嫃是第一次见吧?”
钱玉嫃正大光明看了一眼,点头应:“是啊。”
钱二姑颇有些自得:“你表弟读书虽不行,我寻思着咱们这等出身也不用他去考什么秀才举人,他从书院回来以后跟老爷跑了几天,后来就结识了三少他们,瞧着比以前灵光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