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唐瑶插了句嘴:“娘别光说咱家如何,也关心一下玉嫃妹妹。”
谢士洲这才闹明白心上人叫什么,他回味一下。
姓钱,芳名玉嫃。好名字啊,听着就敞亮,衬得上人。
钱二姑正打算问侄女近来在忙些什么,谢士洲先她开口:“钱小姐好,钱小姐真是漂亮。”
厅中一片寂静。
唐旭在外面挣扎了会儿,刚回来,听到这句头都大了。他磕磕巴巴解释道:“表、表姐莫多心,三少爷没其他意思,只是率性。”
谢士洲居然点了点头:“我就是喜欢钱小姐这样的,冒昧问一句定亲了吗?”
换个人来该不知所措了,钱玉嫃很端得住,还笑呢:“什么没意思?我看三少爷挺有意思,得您这般恭维,我出去该飘着走了。”
大家伙儿都笑开来,唯独谢士洲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可惜!
搭上话了,却没问出什么东西!
后来开席,男女客分开坐,谢士洲在主宾位,钱玉嫃挨着她娘。看没人在注意,乔氏贴她耳边小声问:“怎么回事?”
“娘说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
“我若说今儿个真是头一回见他,不知道他怎么的,娘信不信?”
“你说了我就信。”乔氏一阵唏嘘,“以前听其他家的太太提过,那伙人都是我行我素的,不怎么会看人脸色,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也说得通,人家蓉城第一富,怕得罪谁?有什么不敢讲的?
就好像今儿个,唐老太太过寿请这么多人来,辈分高的还少?谁敢说他一句?别说说他,有幸能搭上话还得好生措辞,生怕不经意间把人得罪了。
“别管他了,娘我问你,刚才挨着唐瑶坐的那个是不是马少爷啊?”
乔氏给女儿舀了半碗汤,看她喝上才说:“你没听人介绍?不是他还能是谁?”
钱玉嫃很小声道:“我看马少爷对她上心得很,唐瑶还挺有福气。”
“可不是?早说选女婿不能看脸,你就不听。”
钱玉嫃假装自己聋了。
乔氏又来一句:“谢家三少爷好看,以前没见过这么俊的。”
钱玉嫃没明白她娘的意思,她喝着汤,跟着点了点头。
乔氏一看如临大敌:“嫃嫃你没瞅上他吧?”
说实话吗?脸瞅上了,这风一般无拘无束的个性她恐怕自己招架不住。再说钱玉嫃还是挺实在一人,家里早几个月就同李家达成默契,前些天乡试放榜,李茂中了举人,听大姑说他已经在准备,过阵子就要上门来求亲。钱玉嫃等着呢,不出意外她就要做举人娘子了,哪会在这节骨眼朝秦暮楚。
女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乔氏看着她,就想起之前听大嫂说谢三少爷模样好。那时想着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纯粹就是当玩笑听,还说别让嫃嫃见着,她最会以貌取人……
天底下就有这么逢源儿的事,你不想让她见着的人,绕了一圈还是送上门来了。看谢三少爷那样,对嫃嫃还有点意思。
来的时候只是好奇唐家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回去这一路乔氏心里总不安稳,直到进了家门之后,乔氏打发女儿回她屋歇着,自己将老爷叫到一旁:“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发慌,老爷你说这回跟李家能顺利吗?”
钱老爷引她坐下,使丫鬟送了碗热茶过来,让她喝两口压一压,瞧着人好些了才问:“你怕什么?”
“我怕又起波澜,之前为许家的事就闹得女儿没脸,她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出门。好不容易翻过那页,这个看着对女儿是真心的,赵姑爷教过他也说人品不错,年纪轻轻已经有举人功名,前程似锦,按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我就是感觉不好。”
“你是不是累了?躺下歇会儿?”
乔氏摆手,她不是累,是胸闷:“今儿个真不该去,不该去的。”
钱老爷给她顺了顺气,宽慰道:“就像我做买卖一样,计划得再好也有顾虑不到的地方,中间经常要随机应变。你也是,没发生的不需要担心太过,咱们该怎么着怎么着,真遇上事再商量吧。”
“我只是不希望临到事前又出岔子,那种事要再来一回,我们嫃嫃也太苦了……”
钱玉嫃不知道她娘愁成这样了,她回来换了身衣裳,坐罗汉床上托着腮帮子想事情。这时谢士洲也回了家,他没忘记安排人去查一查要跟钱玉嫃定亲的是谁,吩咐下去以后,人就摸去谢老太太那头,过去招呼都没打,直接往那罗汉床上一瘫。
难得看他这样,谢老太太纳闷了,问:“你不是上别人家吃酒去了?这是咋的?”
谢士洲满是可怜瞅她一眼,人不吭声。
情况挺严重啊!谢老太太紧张起来,她找来贴身伺候谢士洲的:“说吧,老实给我交代三少爷怎么成了这样子?”
四喜跟八福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从何说起。
“你俩就告诉我,他今儿个做了什么。”
四喜:“三少爷受唐家唐旭之邀,去他家做客。”
八福:“在那头调戏了人家表小姐。”
谢士洲本来瘫哪儿,听到这话随手抄了个家伙朝八福扔去:“怎么说的?我那是调戏吗?我是一片真心!一片真心你懂不懂?”
懂啊。
那诗都写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三少爷难得动回凡心,偏人家是有主的,真可怜哦。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一章OvO
第9章
谢老太太还不相信,她这个相过无数人谁也没瞧上的孙子竟有主动喜欢谁的一天?这听着咋就那么不真实?
这一脸怀疑差点气着谢士洲,他刚想替自己辩驳,派出去打听的就回来了。
“知道跟钱小姐议亲的是谁了少爷!”
谢士洲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你说。”
“我出去找了几个消息灵通的,挨个儿问下来,总算打听到男方是谁。那人姓李,叫李茂,在官学读书,是新晋的举人。听说他碰巧见过钱小姐一回,知道钱小姐是他启蒙先生的侄女,顺着这层关系搭上线。这李家条件一般,本来钱老爷他们多有顾虑,是看在他心诚又中了举才打算同意,两家很快就要定亲了。”
“就这样……?还有什么全说出来。”
“少爷想知道啥?”
“你说说钱小姐本人是什么意思?她喜欢咋样的男人?”
这不是为难人吗?又不是钱玉嫃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这些?人家小姐喜好什么也不会大肆宣扬。他心里这么吐槽,嘴上不敢逞强,只得缩脖子称不清楚,“少爷要想知道我再去打听。”
谢士洲让他打住,说要好生想想,在谢老太太惊讶的表情中回去自己的院落。
四喜八福跟着要走,被老太太叫住。
“你俩留一个,给我好生说说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少爷看上谁了?什么钱小姐?哪家的?”
谢老太太听故事的时候,谢士洲经过反复斟酌拿了个主意。从小到大,三少爷要什么都有人捧着送到他跟前,从来只有他看不起,没有他得不到。一路顺风顺水难免会养出霸道性情,要他不去争取就撒手,将看上的人拱手让出那不是他风格,谢士洲决定了:“四喜你去安排,让李家那头知道我谢士洲爱慕钱小姐。”
四喜没敢去,他壮着胆子多了句嘴:“少爷想干啥啊?”
“我干啥还要你同意?”
四喜:“……就问问嘛。”
“也行,我给你说说,省得你小子把事情给我办砸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呢是喜欢钱小姐,也不能强迫人家跟我是不是?但凡钱小姐跟这个举人情比金坚,我认了,我不用下作手段也不干缺德事。可要是姓李的龟缩了,那是他配不上,总该是我的机会。”
谢士洲还不忘记叮嘱:“安排人去说的时候拿捏好分寸,别给我找事。”
接下这么个任务四喜头都要秃了,是吓唬他还是不吓唬他,吓唬到什么程度啊?
主家吩咐了,排除万难也得上。这时候天已经有些晚了,四喜打算次日行动,他还在琢磨该怎么做,已经有人登了李家门,去的还是李茂他伯娘,他伯娘一坐下就叹气:“茂哥儿准备上钱家提亲是吗?”
“是啊,他都安排得差不多,等个吉日就要去了。”
“那他知不知道钱玉嫃是谢家三少爷的心上人?”
李母一听这话,坐不住了,蹭一下站起来:“没听说啊,这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闺中姐妹说的,唐旭攀附上谢士洲,请谢士洲上他家做客,谢士洲去了,在唐家见着表小姐钱玉嫃,看得眼都不会转,当众询问钱玉嫃可有许人。”
“钱家怎么说?”
“只能打哈哈敷衍过去,要我说钱家是什么态度不要紧,要是谢士洲认准了她,茂哥儿不是直直撞他枪口上?谢三陈六是什么人?纨绔子弟混世魔王。只怕茂哥儿订了亲还得去退,抢了谢家少爷的心上人还怎么在蓉城立足?他不恶整你吗?”
从李茂中举,李母就是飘飘然的,还道好日子总算要来,不想竟摊上这事。
钱玉嫃是什么模样她心里清楚,说实在话,人太娇艳,若不是生在钱家,李母断断不会选她。就说她长成这样未必是幸事,转身真就招了麻烦。
“你问没问清楚?谢家是认真的还是闹着玩玩?”
“就算是闹着玩又怎么样?人家说了喜欢她,你不识趣,想有好果子吃?”李家伯娘心一横,劝她,“要不就算了,茂哥儿都中了举人还愁娶不上吗?放了这个回头指不定来个更好的,要是他来年春闱表现好,指不定能娶个官家小姐,有个当大官的岳父不比钱炳坤强?”
李母摇摇头:“你不知道,茂哥儿跟我说他考个举人不算难,还想更进一步就不容易。”
“你都知道不容易了,不得选个能帮衬他的儿媳?这钱玉嫃哪怕带再多陪嫁过来,有些东西它不是塞钱就能办得成的,要人脉啊!钱家的关系也就只在蓉城,出去了能帮上什么?眼下的问题还不是能帮上什么,就怕惹恼了谢家人,以谢家之富,收拾不了区区一个举人?”
假如说这人不是李茂看上的,退就退了,她明知道儿子心仪对方,哪敢贸然做这种决定?
“嫂子你是好心,可这种事,让我怎么跟茂哥儿说?”
“还跟他说什么?你直接去找中间人把话讲清楚,这门亲事真不能结。你去退亲还能说是谢家逼的,钱家未必会怪罪你。你不去退,谁知道后面会出什么倒霉事?自家儿媳妇被别人惦记你就舒坦?”
……
谢士洲是想试试能否劝退李茂,谁知他还没做什么,李家已经风声鹤唳。
李家伯娘了解弟妹,她句句都说在李母心坎上。
是啊,羽翼未丰做什么去得罪谢家少爷?钱小姐条件是不错,也漂亮,但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的,茂哥儿有大好的前程,不应该折在这里。
这事要拿去同李茂商量他一准不会答应,李母心一横,决定当回恶人,她整夜没歇好,次日稍作收拾便去了赵家,见了钱玉嫃她大姑。
钱大姑还当李母是来商量提亲的事,很热情招呼人坐下。
李母坐下来,不尴不尬道:“我今儿个过来是想说,我跟茂哥儿都很中意钱小姐,但定亲的事……还是算了。”
钱大姑还当是她耳背,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最别扭是开口之前,都已经说出来了李母就镇定很多,她告诉钱大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知道谢家三少爷喜欢钱玉嫃,他们不放手,难不成要跟谢家作对?
李家是出了个举人,但凭区区一个举人就想赢过谢士洲?
“我真怕茂哥儿给他废了!我再喜欢你侄女也没办法,眼看要定亲了还出这事,没缘分啊!”
钱大姑脸色很不好看,提醒她:“当初来求的是你,我看你家诚意好才答应做了中间人撮合他俩,现在你说要反悔,让我怎么做人?”
“这不是没办法吗?”
钱大姑都以为侄女要嫁了,没想到还能这样,她实在不想听李母多说,轰她出去,然后心一横去了兄弟家里。这事实在难以启齿,可还是要说。钱大姑酝酿好久,茶水都灌下去半碗,才开了口。
钱玉嫃从她院里过来,正好撞见她大姑告诉她娘:“同李家的事恐怕不成了,李茂她娘来找了我,说不敢同谢家作对。”
钱玉嫃俏脸儿煞白,任她大姑怎么解释,她都没法接受这种事。
“就因为谢士洲在唐府说了那么两句,他就说亲事作罢,这就是李家的诚意?来求亲时说的比唱的好听,有丁点事就吓破胆,谢三怎么恐吓威胁他了?他就成了这窝囊样?”
钱玉嫃来回走了几步,气不过,从一旁抄了软枕往地上砸。
砸完还不解气,她又道:“要退可以,是我钱玉嫃看不上他!他今儿个能将正在议亲的对象拱手让人,赶明为了升官发财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这种趋炎附势的东西,我还不乐意嫁了!”
听听这话,哪句不是气急败坏说的?
乔氏心疼得很,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把人揽进怀中,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拍她后背。
“不生气,啊,听娘的话,咱不生气。”
“他反悔了是他没福,我姑娘这样好,赶明嫁个比他好一百倍的。”
钱玉嫃一听这话,忍不住了,哭腔都逼出来:“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回回都遇上这种人!这谢士洲就是个搅局的王八蛋,李茂连未来媳妇儿都肯让,窝囊成这样还想走仕途当官?我呸!”
乔氏心是揪着的,她还得忍着难受来安慰女儿。
好不容易把女儿劝回房,让她停了胡思乱想躺下歇会儿。钱玉嫃当时安分了,等乔氏一走,她翻身爬起,换身衣裳就出了门。白梅跟青竹拦不住,只得跟上去,也不忘记给太太传话,另外还带走了两个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