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旭一忍再忍,没忍住小声嘟哝:“要我说实话吗?我认识的见过表姐的多半都吃她那口,她像海棠花,娇艳。”
眼瞧他姐变了脸色,唐旭补充道:“不过喜欢归喜欢,没几个生出要娶她的念头,长成那样谁看谁上火,放家里也不踏实,还是姐姐你这样好。”
唐旭是在打圆场,但唐瑶并不高兴。
听听这话,能是夸人?
“她长得上火,我就能败火是吗?”
“我哪是这意思?就像许承则,你看他就说想跟你一起,咋也不肯要表姐……”
不提这人还好,提起来唐瑶脸色更差。唐旭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麻溜的站起身来:“我有事,我出去一趟,不跟你说了。”
兄弟在的时候唐瑶忍着,等人一走,她气得砸了一堆东西。一旁伺候的丫鬟都吓坏了,赶紧去请太太过来,钱二姑赶过来时花厅已是一片狼藉,她绕开碎瓷片走到唐瑶身边:“又怎么了?”
要是没人过来,她发泄一通就完事。
当娘的一来,那不得了,她眼泪都落下来了。
“你们都说我比她讨人喜欢,说人家愿意娶我不会要那种俗艳过头的。”
“是啊,要不怎么你定亲了,她还没个着落?”
唐瑶边抹眼泪边说:“可她有谢三少爷喜欢,马骏拿什么跟谢三少爷比?”
钱二姑也知道马家跟谢家差距大,即便差距再大,那也不是他们能说的,马家这些年景气,比唐家富裕多了。“你们年轻人看问题肤浅,你只注意到谢家有钱谢士洲长得好,可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除了会投胎还会什么?”
“他会投胎就够了,难不成马骏能挣回谢家那么大家业?”
“你不能这么想,马骏对你好是实打实的,玉嫃那头未必就能进谢家门。我之前听说他们在跟哪家书生议亲,今年恐怕也要定下来,谢三少爷是那么一说,谁也没当真,你怎么就钻了牛角尖?”
“我就是不甘心,从小到大我没什么输给她,怎么她能当谢家三少奶奶我就要嫁给马骏?你说马骏对我好,是,他对我是不错,可你看看他那样子……人比旭哥儿还矮,旭哥儿这才十五岁呢。”
钱二姑心里也觉得马骏稍稍矮了一点,可人无完人啊。
“长那么高做衣裳还得多扯两尺布,有什么用?”
“那也比矮冬瓜强!”
虽然没听说钱玉嫃跟谢士洲有什么瓜葛,只是想到昨个儿那话,唐瑶心里就火烧火燎的。本来对马骏有三分的不满都长到五分,总觉得马骏拿不出手,给她丢了人。
“当初就不该那么着急,等等看后面没准还有好的。”
钱二姑听着这话,心里打鼓:“女儿你可别做傻事,马骏他真不差,你弄没了他又换不回更好的,往后肯定后悔。”
唐瑶心里烦得很,并不想听这些。
钱二姑又说:“有许承则这教训还不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说要娶你要把心都掏出来给你,哪一句作数了?”
“能不能别提他了!你们都逼我跟马骏定亲了,还翻来覆去说什么许承则?”
半年不见,唐瑶对许承则的感觉已经很淡,加上昨个儿见识到谢士洲的风采,她晚上做梦都盼着自己也能有这么个追求者,那才真有面子。
可怜许承则,他出去半年心里一直惦记唐瑶,好不容易才把正事办妥,人也在回来的路上。他压根想不到自己出门之后蓉城出了那么多事。他娘放了狠话,唐瑶转身跟了马骏,连钱玉嫃也没了第二任对象,正在静养疗伤……
这些许承则都不知道,他在回来的路上反复同大哥说起唐瑶的好,捧着装在漆盒里准备送给唐瑶的礼物翻来覆去的看。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许某要回来了hhhh
第12章
许承则跟他大哥风尘仆仆往回赶,估摸还要七八日才能到家。
先有动作的是被关在家中的李茂,李母总有疏忽的时候,他寻着机会就跑了出去。
他去赵家试探口风,结果赵姑爷他们正在气头上,不愿意见。李茂转身上了钱家。门房不认得他,但听说姓李,就打算轰人。
李茂怎么恳求都不好使,他又不甘心回去,就在一旁守着,想碰个运气看能否撞上钱老爷回来。
他就这么干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大管家有事开侧门出来。
管家问门房怎么回事,咋还有个人在外头?
“他说他姓李,您不是说太太吩咐下来:猫准进,狗准进,姓李不准进。”
是姓李的,还守在门口非要见主人家,再看这个书生打扮,他的身份呼之欲出。管家不敢直接放人进去,他想了想,这是个刚中了举人并且准备赴京应试的有前程的读书人,也不好真就把人晾这儿。
管家:“他等了多久?”
门房:“半个时辰有了。”
管家:“那这样,你把情况通报进去,看太太咋说。”
听到这话,李茂总算生出些希望,他甚至放下身段冲钱府管家道了声谢。瞧他这样,管家是真不明白,前头托人带话过来说约定不作数的是李家人,都已经如了他愿,又来蹲门口是什么意思?
乔氏在跟女儿谈心,就听说李家来人了。
“不见,你让他走。”
门房一脸难色:“撵过了,他不肯走,都在大门外蹲了半个时辰。”
乔氏心烦:“他爱等就等着,等到天黑总知道滚蛋。”
这时钱玉嫃吭了声:“还是放进来吧,我真想知道他来做什么?又能说出什么话?”
……
十天前就已经立冬,再过几天就是小雪节,天已经挺冷。李茂穿过庭院,来到钱玉嫃所在的偏厅,他穿着一身靛青色长袄,袄子看来并不很厚,瞧着很有些单薄可怜。
李茂有双含着流光的瑞凤眼,那双眼使他看起来端直温和,钱玉嫃对那双眼睛印象尤为深刻。今儿个再见,李茂那双眼里蓄满伤痛,也就是在见到钱玉嫃之后,才爆发出期冀来。
钱玉嫃不太明白,算下来今儿个只不过是第二次见,他哪来的深情厚谊?
虽有疑惑,她没去追究这个,而是朝对面抬抬手,示意李茂在那方坐,并吩咐白梅沏茶。
“听说你一定想见我一面,我就在这儿,有话你直说吧。”
李茂是带着决心来的,来的路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挽回,真正见到钱玉嫃本人,他又词穷起来。平常说起什么都能对答如流的风流人物这会儿只觉得嗓子发干,正好白梅将热腾腾的茶水端来,李茂低头饮了一口,想借此缓解紧张。
钱玉嫃并不着急,甚至都没去催他,还托着腮帮在挑剔茶点。
她浑不在意的样子叫李茂看来有点难受,李茂闷声解释说:“我后来才知道我娘去赵先生家说了那些,知道以后我就想来找你解释,可家里不许我出门。”
“哦。”
钱玉嫃的反应依然平淡,李茂就坐不住了,他往前挪了挪:“是真的,我不骗你。我上次见你就十分心仪,母亲托人帮忙说合的时候,我高兴极了。怕一事无成太委屈你我努力考上举人,还想来年中个进士给你看看,后来那件事不是我的意思。”
“不是你的,是你爹你娘的。”
“我爹我娘也很喜欢你,我娘本来还说要拿你当亲女儿疼……”
钱玉嫃笑出声来:“那你家的女儿挺造孽啊。”
李茂还试图解释,想让钱玉嫃知道他家里其实都盼着好事能成,是因为谢家那边放出话说谁敢跟他们三少爷抢人就要恶整谁,李家条件实在普通,他爹娘很怕,才会草率行事。
钱玉嫃听他说了一通,意识到光看脸不成,这人长得虽然不错,办起事来委实天真:“你在我家门口站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要见我,只是想说这些?”
李茂愣住了。
钱玉嫃难得这样好耐性,又道:“我是不知道谢家做了什么,可你都说令尊令堂畏惧他们,畏惧到要将已经相看好的儿媳妇拱手让人,那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找我?你想从我这儿听到什么?听我说我明白了原谅你了?还是跟你们声讨谢家?你连你爹娘都没摆平就想让我跟你共患难,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
钱玉嫃轻轻叹了口气:“我得同你道个歉,早先你娘托我姑来问,我没经过深思熟虑,只是觉得嫁个举人也好,才默许你只要能中举便能上我家来提亲。这两天我认真想了,这事还是不能随便,我们之间各方面差距都太大,不光是喜好,包括脾气还有做事的风格也差很多,难凑成双,就算了吧。”
钱玉嫃起身送客,李茂是读书人,哪里拉得下脸死缠烂打?他只得离去,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
李母也发觉儿子跑出去了,她赶紧派人去找,先去了赵家,后来又找上钱家。门房告诉她,人是来过,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朝哪个方向走的?上哪儿去了?”
“这问题笑人,你家少爷会上哪儿去我们从何得知?与其问我,不如找他朋友打听看看。”
李家下仆找人找疯了,后来有人带话过去,李母方才知道儿子从钱家离开以后遇上两位同窗,看他人跟丢了魂儿似的,同窗不放心便随他一起,这会儿人在酒楼里,都喝吐了。
一听这话,李母再也坐不住了,她亲自带人去了酒楼,上去以后果然见着喝得烂醉趴在桌上的儿子。李母又急又气,走过去打他好几下,呜呜哭道:“你这是在胡闹什么?你醉死了娘怎么办?”
李茂在恍惚之间听到他娘的声音,他转过头来,喷出一口酒气:“娘……娘你就准、准了我跟钱小姐,我喜欢她……”
李母后悔了,不是因为反悔这出,她一早就不该请赵家太太帮忙撮合。
钱家这个是狐狸精变的,才见了几回?把她儿子迷成什么样了?
李茂人都喝晕了,还知道拽着他娘,要他娘改口答应。
陪他上酒楼那两位同窗在一旁面面相觑,早先是听说李茂家里在给他说亲,但他瞒得好,没跟人说女方是谁,两位同窗也是今儿才知道对方是钱家小姐。
东升茶楼这位东家小姐在官学里头还有些名气,上半年有人议论许承则闹那一出,当时学堂里一分为二。有人说他人品欠佳不堪为伍,也有人觉得既然真爱是另一位,拒婚才是对彼此负责。因为观点不一,那会儿他们组织辩论过,记得当初李茂表示没兴趣,连热闹都没去听,怎么一晃半年他就跟钱小姐扯上关系?
李母安排人扶他回去,两位同窗没再跟,目送人离开,等李家的走干净了才摇摇头:“李茂他竟然会喜欢上钱小姐,我怎么想他俩都不是一路人。”
“怎么说?你认识那位小姐?”
“也不是认识,我曾听人提过,说那是一朵娇花儿,需要捧在掌心里呵护,不是随便谁都养得起的。”
“我不明白。”
“就是说,这世上有些女子,她头发比丝绸还顺滑她肌肤比凝脂还细腻,她生来就是众星捧月,从前没吃过苦,往后也不会吃苦。她出嫁前有父母兄弟宠着,出嫁以后也得有相公悉心呵护,你要有本事,要挣回体面,要给她优渥的生活……像这样的娇花,李家拿什么养活?”
说到这份上,另一位同窗只能叹气:“盼他想得开,不然还应什么春闱?这女人,真是祸水。”
钱玉嫃还不知道她又背了祸水的名儿,这些个书生也很八卦,你一句我一句的,没两天李茂那些同窗全知道了。再然后就有谢三在酒楼舌战群儒。
等下一次书院放假,钱宗宝回到家里,看向他姐姐的眼神是一言难尽的。
听家里人说完前因后果,钱宗宝整个人都傻了。
“所以说,谢士洲是真的看上我姐姐?他想当我姐夫于是针对了李家?”
“李家人是这么说的,到底有没有威胁,是怎么威胁,谁知道呢?”
钱宗宝往他姐身旁挪了挪:“我今天回来路上还听说这二世祖跟读书人吵起来了,理由是他们在酒楼吃饭的时候提到你,说你是红颜祸水,让谢三撞见。”
“接着说啊,撞见之后怎么了?”
“谢三讥讽他们‘没钱就别学着捧角儿,没本事就别去追求什么心上人,人家姑娘养那么好不容易,又不是欠你的非得送上门去给你糟蹋’。这话将那些读书人点炸了,说他也不过是家中有钱,威风什么?谢三就提议眼红他的出门找块风水宝地上吊,还来得及投个好胎……”
钱宗宝苦着个脸,钱玉嫃却跟没事儿人似的,看她那样活像在听别家八卦。钱宗宝心里郁闷,抱怨道:“姐你就没点反应?他们这样编排,你不生气啊?”
“早就气过了,再说祸水也不是谁都能当,这不明晃晃的夸我好看么?”
作者有话要说: OvO
第13章
儒生骂不过谢士洲,回去就写了文章来批判他。不光写了,他们还互相传阅,不光传阅,还在各种场合议论。
托他们的福,忙着壮大家业的谢老爷都知道三儿子又生了事,他把手边的事安排妥,回去往那厅里一坐,吩咐管事:“喊三少爷来。”
谢士洲正盘算该怎么追钱玉嫃,是大喇喇去献殷勤去还是想个什么辙儿。
回忆起前些天钱玉嫃冲他发那通脾气,这妞儿真不好伺候,也真撩人。
看她那骄傲的神气的模样,谢士洲心里痒痒,做梦都想把人哄到手,尝尝百炼钢成绕指柔的滋味。
他坐在屋里瞎想,茶碗端起半天也没喝上一口,管事过来就撞见这幕,笑道:“三少爷得闲?那敢情好,老爷回来了,惦记您呢。”
听到这话,本来好好的心情全都败了,谢士洲将那茶碗一撂,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顺了顺衣摆,这才迈开腿跟上大管事,去这一路他还在问:“谁又跟我爹告了黑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