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茶包括茶点吩咐一声立刻就来,掌柜的问是不是给老爷报个信?老爷今儿个受陈二爷之邀听戏去了,这会儿人在戏园子那边。
“还问什么?你倒是去。”话是钱宗宝说的,他说完想跟上姐夫,发觉姐夫已经在茶楼里面引起骚动了,莫说茶楼里边,外边还有人伸长脖子往里瞅,一边瞅一边小声嘀咕。
“刚才进去那个是不是谢士洲?”
“快闭嘴吧!那名字喊得?”
“你就说是不是他,我看着像,又不太像。”
“脸像,其他都不像,以前出来都是二世祖的样子,方才我瞧着跟他亲爹像得狠了。”
“呵!你还记得他亲爹是什么样?”
“我只见过那一个王爷,能忘得掉?”
……
外边是小声议论,里边的都在给世子爷请安,不光是请安,还拍马屁,都在说四年不见世子风采更甚,说他比当初更加俊朗威严,又问世子南下有什么事吗?咋的不声不响回蓉城来了?
第92章
少爷跟姑爷一道回来, 而姑爷又是那样的身份, 按说茶楼这边该清个场。掌柜的正准备那样做,就被谢士洲看穿拦了下来。
冷冷清清的叫什么茶楼?
像这样挺好, 看着东升茶楼跟当年比起来没变太多的布置,还有这些陌生中带点熟悉的茶客,谢士洲感觉挺怀念的。
他回想起在蓉城呼朋唤友上酒楼茶馆戏园的日子, 是颓废, 但那时候他比现在纯粹不知道多少, 人是混了点, 心思特别简单, 没太想以后怎么着也不在乎自己出息不出息……
现在回过头去看当初的自己, 四个字足以形容:蠢得可爱。
热茶已经端上来了, 茶点也摆出不少, 谢士洲挑着尝了两样,笑道:“有四年没来,还是一样的味道。”
“姐夫吃着还成?”
“是不错,没砸了招牌。”
要知道谢士洲平常吃的茶叶都是皇上和太后赏下来的, 他舌头早让贡茶养叼了,基于这前提都还能给出不错的评价,那就是真不错。
掌柜的还是机灵, 茶楼这边全国各地的名茶都有, 他没上其他那些,特地选了本地顶级茶叶。从外边收回来的他没自信,本地那几样茶叶一定是好的。钱老爷已是省内最大茶商, 本省名茶很多都是经他之手卖出去,哪怕最最最好的没放在茶楼里,这头还是有几罐拿得出手可用来招待贵客的。
刚才已经有人去给钱炳坤报信,一行人就没往别处去,安心在这头等着人来。
谢士洲跟钱宗宝闲聊来着,那些护卫不敢像大老爷似的坐着慢慢品茶,他们囫囵用了些茶点,又灌了几口热茶就分作两波,内外站岗去了。
刚才守在外面没吃上的满一步进来吃了两口,吃的时候还悄悄打量了几眼,心说这就是世子妃娘家开的茶楼?看着挺有格调的嘛。端出来招呼他们的茶点都很精细,茶叶更是极品。
京里都知道世子早年流落民间,被蓉城本地的大商人收养,那家人为他聘了当时称得上门当户对的钱氏为妻。
说是门当户对,一般两家结亲男的还是稍稍要高半阶,婚后才不至于被夫人骑到头上。依照这个习惯,钱家的底子应该不如当初收养世子的谢家来得厚。
这么说来,哪怕在蓉城本地,钱家应该也不是最富贵的人家。
以上这些是京里达成的共识,哪怕世子妃已经在燕王府立住了,大家顶多不在人前提及她出身,私下说起来对她娘家多少还是有一些轻慢的意思,反正就是瞧不上。
真正来到这里,吃着堂倌送来的热茶,听着熟客们对钱少爷的奉承。
他们说钱家生意越做越大,西南这一片,说到买茶叶谁不知道找钱老板?本省最好的茶叶都出在钱老板的茶园……
哪怕没听他们说钱家具体有多少家财,想来作为能代表这一方的大茶商,应是肥得流油。
对很多人来说,肉可以隔几天吃一回,茶跟酒万不能断了。本地最好的茶叶还出在钱家的茶园里,称得上最好的,一两就得不少钱,金贵得很。看看对面茶叶铺往来那些人,每天卖出那么多茶叶,钱家恐怕让京里人小瞧了。
也是隔得远,只知道世子妃是商户女,不知道她家竟然如此富裕,娶着这么个跟搬回座金山也没差。
护卫们净赶着羡慕去了,让他们说来,比起娶个言情书网的,娶个娘家肥得流油的才真实惠,尤其她娘家门第不高,不得变着法给女儿送钱?
他们还不知道谢士洲啥都缺,最不缺就是钱。
早先老太太就给他塞了一匣银票,之后这四年陈六每到年末都要结算分红将银票送到王府,燕王也把府库的钥匙拿了一把给儿子,那里头金银珠宝一箱箱的,要什么去拿就是……他从没惦记过岳父这头。
不过护卫们想得也没错,虽然谢士洲不惦记,钱家还是给钱玉嫃塞了不少。
怕她进了王府没钱打点是其一,钱家能有今天也是沾女儿女婿的光,理应有所表示。
护卫们胡思乱想着,钱老爷接到传信,匆匆赶来茶楼这边。跟他一起听戏的陈二爷也不客气,想着自家儿子陈六娶了钱家长房的钱玉敏,两家成了亲戚,钱家二房儿子跟女婿一道回来,他露个脸不过分。
陈二爷不光是跟着往茶楼赶,还不忘记打发奴才回府报信。
陈家奴才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拉稀摆带,他一路跑得飞快,回去都没歇口气便把这事报到六少爷跟前。
“你说燕王世子来蓉城了?这会儿正在东升茶楼?”
奴才一边点头一边大喘气。
钱玉敏挺着个大肚子问:“那我姐姐呢?世子妃她回来没有?”
“恐怕没有。”
那奴才从头讲起,说二爷本来跟钱爷听戏,正在兴头上忽然有茶楼伙计急匆匆赶到戏园子里给钱爷报信,说钱家少爷跟他家女婿一道回了蓉城,随行的还有些个护卫,都在东升茶楼歇脚。
“钱爷接到报信戏也不听了立刻往茶楼赶去,二爷同样跟了上去,并使奴才回府来给六少爷报信,让您也准备准备。”
陈六懂他老子的意思。
就是让他别错过了好机会,收拾好赶紧找世子套近乎去,人回来一趟很不容易,这回没赶上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陈六让钱玉敏自个儿待着,这就要回屋里换衣裳,并吩咐备上马车。
他到的时候谢士洲跟前已有不少人了。
不光是岳父钱炳坤,本地父母官庞大人也接到消息,刚才匆匆赶到给世子爷请了安。他正在请示看世子歇在哪边,准备派官差前去护卫。
他到蓉城总不能上庞大人官邸,思来想去就只能在谢家和钱家选一头借住。
谢家是宽敞气派,可钱家也不差,自从女儿女婿身份变了,钱老爷从长远考虑着手扩过自家宅院。哪怕扩建之后还是不如谢家的大,院落建得别致,又造了些景,瞧着比原先精致多了。
子女都不在跟前住着是有些空荡,不过这几年亲戚朋友登门拜访的多,府上三天两头有客,进进出出的就不显得冷清了。
钱老爷决心扩建就是唯恐哪天贵人南下到了蓉城,想上钱家落个脚都住不开。
他这番心意没白费,这不儿子回来了带着女婿不说还来了这么多官爷,要是钱家没扩,真塞不下如此多人。
大家会儿歇得差不多,又从客栈动身往钱家去。庞大人和陈家父子跟着送他们,一行人来得突然,走得也是浩浩荡荡。
他们刚走,谢家包括叶家人慢一步接到消息到了东升茶楼,过来一看茶楼里边倒是热闹,不少人在议论刚才那场面,唯独不见正主。
一问才知道,人刚刚离开了,要找他们还得往钱家去。
“怎么住到钱家去了?我们府上给世子留着院子呢。那院子他住了十几年,住习惯的。”
……
这话说的!旁边听见的都无语了!
就不说谢家还开罪过他,哪怕没有,他跟岳家不比养父母家亲?
到了蓉城去岳父家借住有什么毛病?
难听的话小老百姓也不好讲,便道说一千道一万人已经往钱家去了,相见他得上那头去。
替谢家人指明方向以后,茶客们接着唠,他们说回谢士洲身上。
“几年不见,他瞧着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要不是原先见过那张脸太多回,我都不太敢认。”
“确实,甭管是通身气派或者谈吐都比当年雅太多了。”
“都认回王府去四年,还能一成不变?别说他,你们可注意到钱少爷?不也是改头换面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改头换面是这么用的?”
刚才说话那个想了想,意思好像是有点不对,他嘿嘿笑道:“你不也听懂了?”
“还是长点心吧,改头换面又不是什么好意思,给钱少爷听见不高兴怎么说?不找你小子麻烦?”
“钱少爷能跟我们这等小人物计较?他不是上国子监读书去了?这会儿回来是来考乡试的吧?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水平。”
“之前有个从京城回来的说,他在国子监混得不错。在国子监都是不错的,乡试应该不成问题。”
这话倒不是人人都信,也有人想着传出那种话是不是在打铺垫,方便乡试给他开后门呢?萌生出这种念头的并不多,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往外头说。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这种想法立不住,他要是一心想走偏门,根本用不着上京城读那么多年,提早三年就安排了。
钱宗宝并不知道别人对他还有质疑,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关心这个。
在京城这几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姐姐行得正坐得端还是会被人诋毁,有不少因为嫉妒或者其他原因传她恶言,只是没掀起大浪罢了。
人永远管不住别人的嘴,只能做好自己的事。
老话说夜路走多了会撞鬼,搬弄是非的也迟早会踢到铁板上面,到那时他就知道做人应该谨言慎行,乱说话是会招来祸事的。
要是四年之前,谢家人兴许还会不好意思,没脸往谢士洲跟前凑。
当初那场闹剧过去很久,他们都意识到跟世子搞好关系的重要性,哪怕心里还是有点虚,依然忍着找上钱家。
这种时候总不能讲四年不见我想死你了听说你回来赶紧过来看看……
他们没脸说这种话,只得老老实实给世子问安,然后扯出太太和老太太。讲她们二位十分想念,又道刚才已经吩咐人去收拾院落,问世子是不是过去小住几天?
第93章
谢士洲带人进茶楼时整条街都看着, 全在议论,其中有谢家人匆匆赶回报信也在情理之中。说到这谢家, 哪怕在本地的名望被钱家追上甚至赶超过去,他们还是有那么大家业, 青天白日的谢老爷包括两位少爷不得忙正事去?还是瞧着府上没个主心骨, 下人临时跑腿把离得近一些的二少爷谢士新喊了回来,由他领人匆匆赶去迎人。
先去的茶楼, 没碰上才去的钱府。
谢士新不是第一次到钱家来, 当年谢士洲为给钱玉嫃送生辰礼物, 下了个套,哄得谢士新随他一起来过, 那会儿打的还是买茶叶的旗号。
不止这一回,后来谢士洲上京城去了,谢家人还去过钱家拜访。
熟归熟,今次过来压力还是不小,哪怕四年时间过去,想起当日那场闹剧谢家人多少都有心虚。得知老三不是府上嫡子,甚至可能是太太跟别人生的野种的时候,谢士新心里也抱着恶意。只是顾忌老太太,在她老人家表态以前没敢做什么……
谨慎救了他, 得知谢士洲跟老爷太太都不相干,他是被抱回来养的亲爹是当朝王爷的时候,谢士新既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很懊恼。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想, 若当时自己没有冷眼旁观,哪怕做个面子情说几句安慰人的话,情况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当时只顾着扬眉吐气去了,想着你在我跟前摆嫡子威风结果自己是个野种真笑死人……没想到啊,落得那个境地他都能翻身,甚至变成让整个谢家高攀不起的大人物了。
相隔四年,“兄弟”两个重逢,谢士新憋着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谢士洲打量他一眼:“二少爷瞧着变了一些。”
钱家包括陈家人都在一旁听着,这称呼十足冷漠。以前哪怕是表面兄弟,他还会称一声哥,如今改二少爷了。
他喊出二少爷,谢士新面上还稳得住,心里却觉得不妙。
四年了,四年时间过去,他竟然还记着仇??
“世子才是风采愈甚,您忽然回来,不知为什么事?可要人力相帮?”
“为皇上办事,顺便送宗宝回来应考,也想见见故人们。帮忙用不着,也不麻烦府上为我安排住处,二少爷若有事就忙去吧,替我捎个话给养母及老太太,待休整好我再上门拜访。”
明摆着是送客的话,谢士新还能装作听不懂?
他只得走人,走之前问谢士洲大概哪天去,府上总要设宴招待。
“明后天看情况吧。”
有这么多人在场也不方便说什么话,谢士新得了准信头一个离开,谢士洲接着跟他岳父报告这四年的种种,陈家人起先听着,听着听着话题带到他们身上。
谢士洲挑眉看向陈六,问他小子这几年怎么样?
陈六作为钱玉嫃的堂妹夫,跟谢士洲那是连襟,只听他张嘴就是一声姐夫,接着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这四年干了些啥。
在谢士洲心里,陈六是当初不多的没背弃他的人,称得上一声兄弟。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搞懂钱玉敏咋的能从那么多备选对象里准确的挑中这废物蛋子。倒不是看不起陈六,他销金窟办得挺好的,赚钱也是一把好手,就这点本事跟当时上钱家提亲的其他一些还是远不能比……钱玉敏点头之前,谁也没想到最后赢家是他。
算了,这事费解就不要去解,左右既成事实,无需刨根究底。
“谁问你生意上的事?离京之前嫃嫃安排了,叫我替她看看家里边父母亲如何伯父伯母兄弟姐妹如何。你就说说你对玉敏怎样?成亲以后德行改没改点?”
“……说实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