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沉默许久,才缓缓问道:“我……怎么了?”
“你昨晚呛水受了刺激,直接昏过去了,夜里又开始发热,现在才算把热降下去,你没事就好啊殿下。”扶云说着抹了一下眼睛。
季听看着他发红的眼眶,显然是已经哭过几次了,不免有些心疼,正要说什么,便听到旁边的老者道:“小少爷若是无事,可否先让老夫替殿下诊脉?”
“哦哦……太医请。”扶云急忙让到一边。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季听趁诊脉的功夫瞄一眼牧与之,看到他嘴角意义不明的笑后,心虚的别开了脸。
诊脉结束,老者松了口气,对季听行了一礼道:“殿下已经无事了,只需调养个几日,便能恢复过来。”
“多谢太医。”季听轻声道。
“殿下客气了。”
牧与之对老者拱:“大人守了一夜辛苦了,与之恭送大人。”
说着话,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牧与之一走,季听立刻精神了点,把扶云叫到身边问:“褚宴呢?”
“啊……他啊,昨天守了您一夜,回去歇着了。”扶云眼神闪躲一下,面不改色的说。
季听没注意到他的变化,闻言正要再问什么,就听到扶云不高兴的问:“殿下,你昨日为何要跟申屠川洗鸳鸯浴?不是说好了,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吗?”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质问来了。
季听有些窘迫的看他一眼,片刻之后便调整好了情绪,一脸茫然的看向他:“什么鸳鸯浴?”
“……还能什么鸳鸯浴,昨日我可是亲眼看到了,殿下不要再撒谎,我可告诉您,这事不仅是我,整个公主府都知道了。”扶云气鼓鼓的看着她,但碍于她现在身体不好,又不敢真的发脾气。
季听眨了眨眼睛,相当无辜的开口:“你在说什么啊?我真的不知道,我昨日不是在泡你做的温泉吗?怎么又有鸳鸯浴的事了?”
“你不记得?”扶云一愣,“昨天跟申屠川一起洗澡那事儿,你不记得?”
……怎么就一起洗澡了?要不是为了装失忆规避麻烦,她真的要跳起来打这小混蛋的膝盖了。季听点头:“不记得。”
“殿下你失忆了?”扶云脸色一变,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季听立刻装头疼:“不知道,什么失忆……我现在不能回想,一试图想起昨天的事就头疼。”
“那那那你别想了,千万别头疼,要不我去叫太医回来吧。”扶云一脸无措。
季听幽幽叹了声气,刚要拒绝,就听到牧与之的声音传来:“叫太医回来做什么?”
季听下意识的皮衣紧。
“殿下她失忆了,把昨天的事都忘了,一想还头疼,我想把太医叫回来给她治病。”扶云焦急的看向牧与之,在大多数季听不靠谱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听牧与之的话。
牧与之走上前似笑非笑的看季听一眼,扭头对扶云道:“既然是失忆了,那便说明不是她想记着的事,何必费劲让她想起来?”
“说得也是哦。”扶云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也想不出来。
“殿下昏迷了一夜,想来也是饿了,你去叫厨房做几道清淡温补的菜,待会儿给殿下送过来。”牧与之不动声色的打断他的思考。
扶云点了点头出去了,走出好远才想出哪不对:失忆是病,就算不想违逆殿下的想法,可总得治病吧?
可惜他已经走远,而且惦记着要给季听弄吃的,只能把这事抛到脑后。在往厨房去时,路上看到了都有些狼狈的褚宴和申屠川,就知道他们又打了一架。公主昏迷后,这俩人干几架了?
打吧打吧,反正申屠川只躲不反击,褚宴下也有轻重,没看这俩人打这么多架了一个都没受伤呢。
他顿了一下对褚宴道:“殿下已经醒了,你去看看她吗?”
“我还在忙,你去哪?”褚宴酷酷的释放冷气,眼刀不要钱一样落在申屠川身上。
“厨房,给殿下弄吃的去,一起去吧,我有话要告诉你。”殿下失忆的事,总得跟褚宴说一声才行,扶云问完看一眼冷着脸的申屠川,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褚宴本来不想去,但见扶云表情凝重,便知道有重要的事,于是对申屠川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就跟扶云离开了。
申屠川一脸平静,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等他们离开后,犹豫一下朝着公主卧房走去。
扶云一走,卧房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季听默默往被子里缩了缩,一抬头就看到牧与之意味深长的笑,她当即一脸痛苦:“我头疼……”
“殿下觉得我像扶云一样好骗?”牧与之淡定的问。
季听顿时不敢装了,一脸讪讪的看着他:“我演技这么差吗?竟然被你发现了。”
“演技不差,只是你又没伤到脑袋,又怎么会突然失忆?”牧与之坐到床边的凳子上。
季听一本正经的反驳:“这你就不懂了,这世上有一种病叫做应激障碍,若是严重了就会失忆,跟撞没撞到脑袋是没有关系的……”
“殿下见多识广,那么能否告诉与之,为何某些人口口声声保证过不会跟申屠川有过多牵扯,却还是跟人家洗了鸳鸯浴?”
“……”大家都是好朋友,没事说这个干啥?
“啊,又或者告诉与之,专程叫扶云把池子挖在申屠川隔壁,可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牧与之似笑非笑。
季听有点遭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那个……扶云挖池子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再说我跟申屠川……我要是说我俩没关系,你信吗?”
“自然是信的。”
季听刚松一口气,就听到牧与之一脸平静的开口:“毕竟避着丫鬟衣冠不整的泡在水池里这种,听起来就像两个没关系的人会做的事。”
“……”牧哥牛逼,牧哥真是反讽界的天才。
牧与之似乎嘲讽够了,轻轻一打折扇,缓慢的摇着扇子:“现在可以告诉我,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说说说,我全说。”季听欲哭无泪,把昨天的事一点一点都招了。
牧与之静静的听完,半晌轻嗤一声:“这个申屠川,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他还以为要再犟几天,没想到见到公主之后,倒是先道歉了。
“我跟他真没什么关系,真的,我不会喜欢上他的,”季听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他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怎么可能会跟他发生什么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间发出一声轻响,季听疑惑的看向那边:“什么声音?”
第45章
“我去看看。”牧与之说着走到了外间,结果看到卧房的门大开着,顿时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扶云虽然天性烂漫,但事关殿下也是小心的,出去之前绝对不会不关门就走,而现在门洞大开,显然是有人来过,来者是谁似乎不用猜也知道。
只是他为何会半路离开呢?想到殿下刚才那段话,牧与之了然的勾起唇。
若是不在意,为何要走?
“与之,外面是谁啊?”季听见他迟迟没回来,有些无聊的高声问。
牧与之笑笑:“谁也没有,一阵风而已,你再休息一下,待会儿便用膳了。”
季听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后高声应了一声,这才缓缓躺下,想到牧与之没有再追问自己,当即松了口气。精神一放松,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季听再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睡饱了的她除了浑身无力,其他的倒是好了许多。
“殿下醒啦,赶紧喝药吧。”扶云说着把一碗苦药汤送了过来。
季听一睁开眼睛就面对这人间磨难,顿时苦了脸:“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赶紧喝了,咱们就用膳。”扶云催促。
季听想说空腹吃药不好,但还没说话,扶云就先把他牧哥哥拉出来了:“你如果不吃,那我让牧哥哥来喂你。”
“……我说不吃了吗?”季听轻哼一声,端起药碗咕嘟咕嘟全喝了,没等她苦劲上来,扶云就眼疾快的给她塞了个蜜饯,她下意识的嚼吧嚼吧咽了,这才感觉好一点。
“用膳吧殿下。”扶云说着拍了两下,几个丫鬟端着食物鱼贯而入,瞬间将桌子上摆满了。
季听跟着坐下,喝了一口粥后感觉有些不对:“这粥……”
“加了温补的药,味道很怪吗?”扶云好奇的问。
季听咽下去,一脸为难的看着他:“倒不是怪,就是……”很纯粹的难喝,很难喝。
就算加了药,也不该是这种味道吧?
“哦,牧哥哥说了,苦口的才是良药,所以让厨房别做得太好吃,免得殿下恢复得太慢。”扶云将牧与之的解释告诉她。
季听:“……”还有这种说法?她怎么听怎么像恶意报复呢?叫她长长记性以后不准贪玩什么的,果然哪怕自己解释清楚了,牧与之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季听把桌子上的菜都尝了一遍,没有一道好吃的,更加确定了牧与之那只腹黑狐狸故意报复,再看一旁天真的扶着脸看着自己的扶云,有些好奇的问:“你牧哥哥没罚你?”
“罚我干什么?”扶云一脸无辜。
没罚他?季听惊讶,按照牧与之的尿性,就连自己多玩了会儿水发热这种事都能被罚,扶云这个给她造温泉的人没被罚?
季听不信:“你牧哥哥没有让你做点什么事?”
“做事啊……这倒是有,他说殿下最近也太多灾多难了点,叫我每日跪在佛前念佛经半个时辰,一直到你身子好了为止,”扶云一脸郑重,“殿下放心吧,扶云一定会认真帮您祈福,绝对不敢有半分疏忽。”
季听怜爱的看着这傻孩子,只觉得他们两个像极了一对苦命母子。
一顿饭苦哈哈的吃到最后,季听感觉嘴都木了,扶云在一旁只能投喂两个蜜饯帮她增加食欲,但成果也是寥寥。
然而这只是开始,季听接下来每一顿饭都是这样的,且整个公主府像是串通好了一般,她不管跟谁要点吃的,都带着一股药的苦味。不过托最近一直温补的福,她很快就恢复了,一张脸被补得白里透红,气色比没受伤之前还要好。
但是没有好吃的,日子简直太难熬了!
在又一次吃完苦不拉几的药膳后,季听咸鱼瘫在软榻上,扶云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她。可即便心疼,他也不敢让她吃别的,因为牧哥哥那药是差人去天山求来的,好东西能存放的时间太短,得尽快让公主吃完,不能让别的东西占了她肚子。
“殿下,您再熬几天,几天之后我带您去吃烧鸡。”扶云保证。
季听想高贵冷艳的说句不稀罕,但听到‘烧鸡’俩字还是可耻的咽了口水,幽幽的看了扶云一眼后,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褚宴呢?这几天怎么一直没见他?”
“他、他出去办事了吧……”扶云眼神顿时飘忽起来。
季听精神好了,脑子也跟着有用起来,闻言敏锐的看向他:“有什么事比我生病还重要,让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扶云吭哧吭哧的答不上来,心里把褚宴骂了一通。
之前殿下昏倒后,褚宴就跟申屠川打了一架,第二天见殿下没醒,于是又去找申屠川的事,两个人一连打了几架,他以为气也该消了,就把殿下失忆的事告诉他了。
没想到这下捅了马蜂窝,褚宴直接跟申屠川动刀了,也不知道那个申屠川怎么回事,原本还只是被动接招,他和褚宴去了趟厨房后,招势突然凌厉起来。互不相让的结果就是两人双双负伤,还是牧哥哥过去才把两人拉开。
现在褚宴脸上还带着伤,怎么敢来看公主啊……
季听一看有事,眼睛立刻眯了起来:“扶云,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说说说,但是殿下你别生褚宴的气,他也是一时气极了……”扶云小声嘀咕一句,怯怯的看着季听。公主不生气时他可以使劲作,可公主一生气他还是很怕的,比怕牧哥哥还要多。
季听放缓了语气:“你说实话,本宫便不生气。”
扶云连连点头,忙将褚宴跟申屠川打架的事说了出来。季听在听到两个人都受伤的地方时,眉头皱了起来:“都受的什么伤,严重吗?”
“褚宴的脸被打了几拳,身上也挨了不少拳脚,但不算严重。”扶云讪道。
季听挑眉:“这么说,申屠川很严重了?”
“……也不算,只是他没有兵器,褚宴又动了刀,就、就不小心,在他身上划了一道,”扶云说完赶紧找补,“但是不严重啊!真的只是皮外伤,牧哥哥已经罚褚宴了,还叫了太医给申屠川包扎,这会儿估计已经好了。”
季听头疼了,半晌叹了声气:“你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就一泡温泉的小事,最后搞得一大家子都不安生,不过说到底还是怨她。
“殿下别生气了,褚宴已经知道错了,牧哥哥跟他聊了之后,他已经去跟申屠川道歉了。”扶云讨好的笑笑。
这小子跟褚宴关系好,一群人又都讨厌申屠川,她怀疑他们虚报军情,想说亲自去看看申屠川。但转念一想,自己跟申屠川本来就已经有点说不清了,若是这个时候再亲自去看他,恐怕又要多出一堆风言风语。
想了想,季听忍耐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算了,但以后若是再冲动,本宫可是要亲自罚他的。”
“褚宴绝对不敢了!谢谢殿下!”扶云虽然向来跟褚宴不对付,可听到他被原谅的事,当即高兴得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