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吓得停住了哽咽,双目瞪大瞧着眼前比鬼魅都可怖的男人,浑身绷紧的劲儿都懈下来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脸色一变反应极快, 转过头的瞬间手里的匕首已朝着那人的咽喉划去, 但他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究竟是何人, 那人便长腿狠命一击地揣在他虎口处, 惊呼出声的瞬间匕首也无声地砸在泥土上。
“啊——”
严子墨丝毫没有手软,甩出袖口里的一把暗器, 直直地射进那人的大腿处。
男人大张着嘴痛呼出声,目眦欲裂,他抱着手在地上不住地翻滚,两腿战栗,林子的鸟惊了一片, 在男人的怒吼声中扑棱着翅膀辗转飞远。
唐诗勉强止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眼前还一片水光的雾蒙, 但她知道,她不会死在这林子里了,严子墨来救她了!
她在这一刻开始相信,这世上是有神明的。在匕首向她刺来的那一刻时, 路过的神明一定听到了她最后的祈祷, 最后的祈求,在她都快放弃心如死灰时又给了她救赎。
见同伴倒在地上痛苦万分,一旁的黑衣人气红了眼,抽出腰间的重剑照着严子墨砍来, 凶猛迅疾。唐诗带着哭腔大呼“小心”, 揪紧的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里!
严子墨未见慌乱,身形一闪堪堪躲过, 转身一记重拳砸在那黑衣人的鼻梁上,黑衣人痛苦地“唔”了一声,虚晃两步站立不稳。
严子墨另一只手闪电般地自身后钳住黑衣人的喉咙,黑衣人似乎突然意识到严子墨要做什么开始奋力挣扎,但严子墨只是钳得更紧。
唐诗眼也不敢眨地盯着严子墨的一举一动,就见严子墨手下一个用力,黑衣人起初双手还毫无章法地乱挥乱舞,片刻后整个人就软下去了,只有露在黑色面罩外的两只眼还在不甘暴怒地瞪着。
这不是唐诗见的第一个死人了,也不是第一个她亲眼看见严子墨弄死的黑衣人,但严子墨狠绝的手段还是让唐诗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可此时此刻,严子墨是她唯一能依赖的人。
他是神明送给她的救赎,他会带着她冲破黑暗。
严子墨再一脚踢开脖子被他拧断的黑衣人,他似是踏着鲜血,踏着幽冥地府的怨气而来,放慢了步子步步地踱到为首的那个黑衣人面前。
那人没理会自己的同伴,正捂着自己断了的手,咬着牙一寸寸朝着林子外面挪去。
严子墨的脚下缓缓踏在落到地上的枝叶上,一下一下,不急不缓。树叶在严子墨脚下碾压辗转的声响似是不断放大在这片空旷寂寥的林子里,而严子墨就是那拿着刀子,嘴角含着抹诡笑从容不惊的刽子手!
黑衣人听着颇有节奏的脚步声更是心急,他挪动得越发腿上的伤就越发地疼,突地,那夺命般的声响消失了。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多年的训练让他察觉到更加致命的紧迫感,他失了智,疯了般吼叫着向前挪动,尽管他也清楚这几乎就是他最后的挣扎了。
真正的杀戮,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啊!”
黑衣人惊呼着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严子墨一脚踏在身下,整张脸都砸在了碎石子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一股子血腥味荡开在严子墨周围。
唐诗是拼着一股子劲儿不愿意低头,黑衣人却是满头满脸的血濒临失去意识。
“胆子不小,我身边的人都敢想着下手,看来你主子还真是没脑子,随便派些阿猫阿狗就以为万事无忧了吗?!嗯?!”
严子墨狞笑,拾了地上的匕首,猛地拽起黑衣人的头发。
“严某没记住,刚刚这位仁兄是用这把刀子伤了我的夫人?”
话音刚落严子墨手腕一转,刀子直直向那人面前扎去,在黑衣人嘴里一通乱叫之时又堪堪停在他眼前一寸的地方。
唐诗浑身的骨头都疼,黑衣人脚劲不小,又用了十足的力道,唐诗的胸腔更是疼得厉害。唐诗未语先咳了两声,随即微弱地唤了严子墨一声。
“相公……”
她有一事要讲!
严子墨眸子一转,目光复杂地瞧了唐诗一眼,刀子却是贴在了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霎时就不动了。
“娘子若是劝我留下活口之后再审,那就不必了。”
如此的话唐诗便虚弱地撑起身子,欣慰地不再言语,严子墨既然是存了心要弄死那个黑衣人,那她可就太放心了!
严子墨的大腿真的好抱,果真严*杀人不眨眼*子墨。
“好诗儿,把脸转过去。”严子墨细声说的,冷漠的一双眼却是半眯着,比月色都冷。
诗儿?
唐诗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话的的确确是出自严子墨口中,严子墨也确是这么柔声说的。她有些懵,愣住了看严子墨嘴角挂着的那抹嗜血的笑,她甚至有种错觉,严子墨手刃了这个黑衣人以后她也逃不过严子墨的毒手。
严子墨又催促了一遍:“转过去。”
唐诗收回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乖乖照做,还不忘捂上了耳朵。尽管如此,那么惨烈的声音她不可能听不到。
严子墨猛地拽出那把扎在黑衣人手背上的匕首,鲜血又是瞬间喷了他胸前的衣服好大一块。严子墨凝眸,作势还要再来一下才好泄愤。
这狗东西的右脚也踩过唐诗,一会儿也一道废了才好。
黑衣人面部抽搐,咬了一嘴的血,他看着魔鬼一般的严子墨,试图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这么想置你于死地?”
黑衣人一席话说得断断续续,严子墨哪里来得好耐性听他再言,严子墨起了身子,看他的目光宛如一只轻轻一捏就死透了的蚂蚁。
“不想,因为……”严子墨手起刀落,“我只想,让你死!”
黑衣人来不及叫,只空瞪着眼,彻底死透了。
玉佩落在地上无甚声响,只冒着吕莹莹的光,严子墨拾起一瞧,随即变了脸色。
***
严子墨擦干净满脸的血,因心里一直挂念着唐诗,严子墨旋即颦起剑眉几个大步走到唐诗面前,语气有些许的慌乱和迟疑。
他竟然,怕她看着他,以埋怨的目光。
“你……有没有受伤?”
严子墨说完才觉失言,眼里的懊悔越发浓重,两手也无力垂在身侧。
月光如镜,月色清辉,唐诗脸上的擦伤,额头和碎石子摩擦出的细碎伤口以及她眼里的恐慌都明晃晃的,这怎么是没事的样子呢?
他来迟了,来得太迟。
唐诗望着那人满是懊悔的眼,明明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
唐诗微微眨眼,那自进了林子以来就强忍着的泪珠终是大滴大滴地夺眶而出,顺着两颊落下女子精致性感的下颌线而后掉落在黑污得早已看不出之前颜色鲜艳的衣裙上。
“你,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她想笑一笑的,告诉他别担心,可话一出口唐诗才知道自己是藏了多少分的委屈,而这个人只要看她一眼,她就恨不得将自己的委屈全盘托出。
严子墨见过了唐诗蛮横不讲理的模样,和他娘对骂的撒泼模样,也见过唐诗笑面如靥一喜一怒皆绝色的动人,但他从来没见唐诗这般落魄,这般哭过。
念及这一切皆是因自己而起,严子墨心中愧疚更甚,而对面的唐诗更是止不住地落着泪,哭成了个泪人。
严子墨在唐诗之间鲜少和女子有接触,但他也知道让女子哭的男人算不得男子汉大丈夫,是为人不耻的。
再有,他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住女子在他面前啼哭落泪,尤其这人还是唐诗。
严子墨看着眼前哭得鼻尖泛红的唐诗,一双手连忙在袍子干净的地方狠狠摸了几把,直到自己手心手背上的血污淡了不少才敢朝着唐诗伸过去。
严子墨几乎没敢用什么力气,抬起了唐诗一直埋在她怀里的小脑袋,颤着手缓缓摸上唐诗的脸,擦掉了她眼底的泪,可眼泪似是擦不干,还落得更多。
严子墨这才一个用力,将闭着眼睛咧嘴哭嚎到狼狈落魄的唐诗拥进了怀里,手下还一下下拍着,好似在哄着啼哭的婴孩。
严子墨低低地说:“娘子别哭,是为夫来得太迟,才让娘子受了这么大的苦。”
是他的错。
严子墨话不多,这一字一言都是他心里所想心里所念。他不过是一介武夫,花言巧语他说不来,摆弄文采也飞他所长,他能给的,只有这一句“来迟了”。
唐诗被严子墨紧紧箍在怀里,听着严子墨自胸腔里传来的阵阵心跳声,她竟有种再哭一个回合的冲动。
她当真怕到了极致,怕自己在林子里走不出去,怕那个黑衣人一刀划在她乱上,怕严子墨再晚来一秒自己就成了刀下亡魂,更怕,严子墨根本不会来找她,任她自生自灭。
如果他不来,她也不怨的。
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好在,他来了,不多一分不少一秒,一切都正正好好。
唐诗缩在严子墨胸前缓缓摇头,哽咽道:“不迟,妾身知道,相公一定会来的,所以妾身会等。”
唐诗伸手环住了严子墨精瘦的腰身,脸埋在严子墨胸口久久未抬起,就让她再哭一会儿吧,她早就想这般抱着严子墨好好地哭上一场,在马车里,林子里,甚至是黑衣人揪着她头发威胁她时,她都有这样想过。
黑衣人堪堪落刀的那一刻,她心里所想的,竟是那日除夕夜,严子墨唤了她一声,目若灿星。他似是说了句什么,可爆竹太响太噪,她听不真切。
那时候她想,如若自己能再见到严子墨,她一定要好好问问,那日他说了什么。
“谢谢你,还是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听说读者想看我们蒸包子耶!
严子墨:读者为大,乖,好诗儿,把眼睛闭上,我们听读者的。
作者:强行蒸!
第40章
唐诗抱得愈发地紧, 知晓唐诗是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严子墨努力放松紧绷的身子,手下还不忘拍着唐诗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唐诗一股脑儿地在严子墨血腥味十足的衣襟上蹭了他满襟的眼泪鼻涕, 这才红肿着眼睛徐徐从严子墨宽厚踏实的怀抱里露出个发型凌乱的小脑袋来。
泪痕犹在, 唐诗一早抹的粉在泪水的洗刷下一道道地挂在脸上, 格外触目惊心, 还有些许的滑稽。
唐诗勉强止住抽泣,仰了头满脸委屈地看着严子墨, 问了句她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相公,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话音未落,一个饱满又响亮的嗝声便紧接而来,严子墨原也蹙了眉在想这一事,可唐诗的一个嗝真是把他打得一点思绪都没有。
唐诗遂急忙咳嗽几声企图掩盖, 不成想又是一个嗝打了出来,唐诗整个人还随着这个嗝踉跄了一下, 险些歪倒倒在草丛里。
“娘子小心。”
严子墨手疾眼快地扶稳了唐诗,掌心温润的温度在这凉夜给唐诗带来一丝温度,但她却觉得哭过的脸才是更加烧得慌。
严子墨话里带了一丝笑,唇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似是怕唐诗难堪, 已经在尽量保持严肃。
“林地不比平地,小心些。”
唐诗低低地“嗯”了声,紧紧抿着唇,生怕再一个嗝跑出来吓退了严子墨。
冷静下来后, 唐诗才想起那两个黑衣人所说的话, 随即连忙问道:“那娘和萍儿她们……”
严子墨眸子一暗,多了些无能为力的意味:“娘子无需挂念, 娘和萍儿现下应该入了京城界内,会有人保护的。”
“那便好。”唐诗舒了口气,一直不上不下的心也可算是落下了。
若不是她想了这么一出非要来京城外的古寺找什么大师,给了严子墨的对家可乘之机,他们一行人也不是落得狼狈如此,小命更是差点不保。恶婆婆要是真因此出了事,她再怎么后悔自责也是于事无补。
忽又想到那俩人的对话,以及最后关键时刻一个黑衣人说话的那个主子,唐诗看了严子墨一眼,纠结着该不该告诉他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
“相公,才刚我潜在此处偶然听得那两人说,他们上面的主子是……”
“是尚书可对?”严子墨极其自然地接过话,看上去毫无惊讶之色,倒是给唐诗来了个措手不及。
“相公你都知道?”唐诗的话里是带了几分怒气的。
你都知道是谁看你不顺眼了你就不知道多加防备一点?对我一个无辜弱小还纯良的小姑娘防得比家贼都严,在外就是这么拿她性命开玩笑的?
她刚刚,差一点就真死了好吗!
严子墨瞧了唐诗一眼,没再移开:“人是尚书指使的不假,但这背后也有别人的势力。”
唐诗听糊涂了,现在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越发地偏离这本书的原剧情,见严子墨不是很想透漏,唐诗也就不再多问。
***
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辰了,月盘高挂于空,繁星点点,林子里静极了,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几声吼叫。
虽已入春,早晚的寒气仍是冰冷刺骨。夜幕悄悄降临,圆月如约而至,白日里的热浪早已退去,极北严寒的霸道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里算是林子的一角了,严子墨背了唐诗不知走了多远才找到这么一处完全的地方。唐诗的膝盖早在黑衣人踩着她之时便磨破了,额头也肿起一大大的包,剩下的部位大大小小的擦伤更是数不清楚,这一番罪真是受得不轻。
旁边就是波光粼粼的小溪,严子墨找了几片林中特有的大叶子盛了几许清水,回来时就瞧见唐诗恹恹地靠在树上,身子蜷成了一小团,时不时抽动一下,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无光。
他大步走过去扶起哆嗦着嘴唇身子不住发抖的唐诗,取了点清水蘸在唐诗干裂的唇上,唐诗的意识已经渐渐分散,下意识地靠着严子墨这个人体大暖炉贴过去。
“冷……”唐诗舔了舔唇,自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喑哑干涩,“好冷……”
严子墨贴近了去听,而后眸子一转暗道不好,这个情形……他一只手探向唐诗的额头,果然,那额头烫得都可以生火了,但是唐诗的两只手却冰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