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荷压低声音,“你就别傻了。他都到我家住了三四个月了,要是真和我妹妹感情不好,也住不了这么久。”
姑娘脸一红,“可是他说……”
很明显是不信她这番话的。
李青荷摊手,“以前不知道,但是搬回来后人家夫妻两人睡了三四个月,没有感情这话可能只有你才信。”
胡言锡走到门口,就刚好听到这话,面色尴尬,不自在的清咳一声,“姐姐,我来与她说。”
再说下去,这姑娘又该被他哄回去了。
李青荷向来不多管闲事,但是面前这姑娘被男人哄骗,如果撒手不管,肯定越陷越深。她这会儿也不着急了,抱臂靠在篱笆院上,笑吟吟看着。
她这样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且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胡言锡看了她好几次,忍不住道,“姐姐,这位姑娘是我友人,我们有些话要说。”
暗示得够明显了吧,李青荷点头,“我有点累,歇会儿。”
胡言锡哑然,这会儿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她靠的篱笆墙阳光一点遮挡都没有。隐约记得赵婉婉说过这位姐姐是个很怕晒的人,这会儿她倒一点都不怕了。
他看了看她手边的水壶,这是想去送水的。道,“熏儿,我们进去说。顺便喝杯茶水。”
他想的是进门之后,李青荷该不会跟进去了,但偏偏她也转身进门,拎着茶壶热情的帮他们倒茶,还坐到了两人边上。
赵婉婉也不蠢,虽然被他暂时稳住了,但女人的直觉这里头有事。也拿了针线坐到了石桌上。
拢共就四个石凳,一人一个坐了,胡言锡张嘴难言,他再是想要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说不出话来。
熏儿是个直接的,虽然不信李青荷的那番话,却也起了怀疑,问,“刚好,婉婉今日也在,你就说何时和离吧?我好回去给我爹娘说……”
那一瞬间胡言锡的脸上的神情简直不忍直视,李青荷之后每每想起都忍不住笑。
他嘴角温和的笑容还在,但脸上惊讶中带着丝恐惧,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总之复杂难言。
李青荷嘴角忍不住勾起,翻车了吧?
这种在女人之间如鱼得水的男人,要是所有的女人都坐在一起对质,大家都不是蠢的,那之后还玩得转,才是真的厉害。
“和离?”赵婉婉狐疑,看向胡言锡,“你跟她说我们要和离?”
“婉婉,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胡言锡对着她眨眨眼。
赵婉婉顿时就不说话了,李青荷了然,这位熏儿,应该就是当初赵婉婉说的卖胭脂给她算便宜些的那个姑娘了。也就是她口中对胡言锡有心,非要给他送东西送银子的那位。
“熏儿,你先回去,回头我一定会来找你说清楚的。”胡言锡信誓旦旦。
赵婉婉低着头,算是默认。
李青荷看不过去了,直接道,“干什么回头啊?这会儿又不是没长嘴,大家直接说清楚就是!”
赵婉婉拉她袖子,“姐姐,这里头事情复杂,你不知道内情。”
“什么不知道内情,他不就是骗人家姑娘的银子花,还说什么和离。”李青荷看向那熏儿,“他们俩好着呢,就是他想和离,婉婉也不会答应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
熏儿一愣,看了看赵婉婉,又看向胡言锡,“真的?”
胡言锡着急了, “不是这样的……”
李青荷扬眉,“那就是你想和离?”
赵婉婉死死瞪着他,胡言锡忙道,“没想和离。”
李青荷摊手,“那我没说错嘛。”
她一番动作,院子里安静下来,熏儿的眼泪滴滴落下,霍然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后回头,“姐姐,谢谢你。”
李青荷摆摆手,那姑娘捂着脸飞快出了院子门走了。
院子里一片安静,赵婉婉也哭,李青荷叹口气,“婉婉,你们再缺银子,去借去骗都可以,但不能骗了人家银子再骗人家感情。”
当下的姑娘,可没有几次能重来的机会,一次就能把人的一辈子毁了。
胡言锡出声,声音涩然,“最开始也是她非要对我好的……”
“那你就由着人家误会你们夫妻感情不好?”李青荷对他再是没有客气的,“你搬到我家来住,不只是想要静心那么简单吧,这位薰儿应该也算一个原因!”
搬到这里来,熏儿哪怕从县城摸到了落月镇,也找不到村里来,毕竟剩下的这段路没有马车,只能靠自己走,等闲姑娘家,谁敢走这样人迹罕至的乡下土路?
当然了,搬过来住的最大原因还是想要省银子。
院子里气氛尴尬,李青荷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过分,但她实在看不了男人期骗人家姑娘感情。
就像是她上辈子,她确实对徐昌诘有心,也确实想要嫁,但若是他不想娶,完全可以拒绝嘛,娶回去帮他料理家里家外也罢了,偏偏他还要和心上人来往。到了最后,还成了她的不是,毒死她给人腾位置。真情深,当初就别娶啊!
出了李家,她还有些愤愤,拎着茶壶去了地里,李福正和周承康两人干得热火朝天,老远都能听到翁婿两人愉悦的说话声音。
看到茶水到了,两人都过来喝,李青荷倒了一碗先递给李福,手上又拿了碗给周承康倒,嘴上道,“爹,早前婉婉舅母找我,想要求娶余妍被拒绝过,这事情你知道吗?”
这不是什么秘密。她去问过之后被余妍拒绝,尤氏还不相信,找了钱氏上门去问过,李福也是知道的,这会儿又听她说起,问,“怎么了?”
“妍儿跟我说,最近她去镇上老是碰到钱来星,还像是偶遇,但大半都能碰到就不是偶遇了,我问是不是有人盯着他们家。妍儿说没感觉到。”见李福一头雾水,她说得直白了些,“刚才我去给你送布料,钱姨去了钱来星家了。”
李福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皱眉问,“你的意思是,你钱姨帮他盯着余丫头?”
李青荷坦然,“我不知道,只是怀疑。”
“我知道了。”李福放下茶碗,继续转身去割麦子,和方才似乎没什么不同。
李青荷也帮着割,不过她做得慢,且很早就要回家去忙,到了翌日,他们两人再去地里的时候,发现钱氏和赵婉婉都在,就是胡言锡,也换了一身补丁衣衫手中拎着一把刀斯文的比划。
他是真不会,李福伸手教他,“这样稍微斜一点,省力。你不是说要心静,回归淳朴,我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回归淳朴,但想来这样干点活知道了辛苦,大概也能多些感悟,等到了明年,肯定得中。”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还真是——万万没想到!
干了一会儿,钱氏额头冒汗,热得满脸潮红,“我回去做饭。”
“不用。”李福一口回绝,“我让婉婉蒸了馍,腌菜也有,一会儿让青荷去拿。”
午饭还真就是馍就腌菜,馍是冷的,不过这种天气冷的也没事,腌菜就真是腌菜,没炒过的那种,看得出来胡言锡咽得困难,李青荷伸手去拿,却被李福拦了,“没准备你们俩的,你们那么忙,回去忙自己的吧,我们家这么多人,肯定能收回去的。不用管了。”
第66章 知县
于是,俩人真就不管了。
本来看李福的样子就是要教导他们,饭菜都没有热乎的,全部带到地里来吃,何必凑上去找虐,再说,李青荷真不觉得让他们去干活儿有什么不对。
生在这庄户人家,就别想逃脱干活,比如胡言锡,都跑回来住了那么久,吃喝拉撒都靠李福,还有空倒腾院子,太悠闲了,本就该干点活。
翌日,李福一家全部又下地,李青荷想了想,到了快过午时,给他们拎了一大壶茶水去,要不然地里没水,还得有人回家去拿,且兴许这一回家,就再不去地里了,别人她不知道,钱氏就做得出这种事。
她到的时候,刚好钱氏拎着空茶壶打算回家,“不用了,钱姨,我给你们送了茶水来。”
钱氏瞪她一眼,李青荷不以为然,“爹,喝水。”
全部人都凑过来喝水,那胡言锡一身补丁衣衫,白皙的手上全是血泡,端着茶碗的手都微微颤抖,和以前的翩翩公子相去甚远,赵婉婉看的满眼疼惜,“言锡,你回去吧。这手伤着了,可怎么写字?”
李福看一眼,满脸不以为然,“两天就好了,就是血泡而已,又不是手断了,养好了就能写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言锡,这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你会感激我的。”
闻言,胡言锡勉强笑了笑,还得道谢,“谢谢爹。”
真撕破脸了,李福兴许就不让他住了。
赵婉婉对于他爹这样很是惊讶,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昨日回去之后她才发现,李福已经把粮食和肉都收起来了,想要做饭得先问他拿粮食。
且白日的饭菜是早上就带出来了的,这样的情形下,如果胡言锡不干活,还真有可能没饭吃。
钱氏皱眉,“不如我回去熬些消暑的药汤送来,万一言锡病了,就更花银子了。”
“你确定要回去?”李福眼神沉沉看着她,“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干了什么,心里该要有数。”
在几个小辈面前被他这样训斥,钱氏顿觉得颜面无光,“我做什么了,你说清楚。”
李青荷笑了,“秋收这么忙,什么都没做还好意思?”
钱氏闻声瞪了过来,一脸恍然,“我还说你为何这样,原来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有的没的。”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青荷,你知道是为何吧?”
李青荷也不恼,笑意盈盈,“方才妍儿跟我说,她今日要去镇上。”
钱氏眼神微动,面色有些不自然,“我肚子不舒服,要回去一趟。”
说着,她一弯腰,捂着肚子就要跑。
李福一把揪住她,“你还没完了是吧?我只问你一句,你是要继续掺和钱家那些事,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赵婉婉一头雾水,胡言锡则别开了眼,看来整日他在院子里对于钱氏的作为大概也猜得到一些。
看到面前几人这副模样,钱氏也不再装了,“不过是顺手帮忙,我看这门亲事挺好,余姑娘长相好,来星也没辱没了她,多见见面,多些了解之后,早晚会成亲的。”
李青荷皱眉,“那当年赵家那么好的亲事你怎么不乐意呢?”
钱氏立时反驳,“那怎么能一样?”
李青荷毫不退让,“就是一样!你自己不喜欢人家逼迫,看看如今你干的这些事,要是钱来星心术不正,跑去伤害妍儿,到时候你也是恶人!”
“我不是!”钱氏有些慌了,“来星怎会做这种事?”
“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李青荷冷笑,就她知道的,钱来星和钱来文来往密切,那边钱来文吃喝嫖赌样样都上,要是他一点没碰,谁都不信。碰完了之后名声还那么好,阳春白雪的,这个人心思肯定不简单。
方才听女儿提起以前的事,李福有些不自在,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还耽搁干活。轻咳一声,“天这么热,还是抓紧干活。”
又对着钱氏道,“不许回去,要是让我发现你再通风报信,你就回你钱家去。”
这话自从赵婉婉出嫁后李福经常说,最严重的就是那次不管她让她睡在院子里,钱氏当即就有点害怕,不过在这些晚辈面前,又觉得实在丢脸。嘴硬道,“我才没有通风报信,你从哪里听来的?”
“干活!”李福拎着刀,率先转身去了麦地,赵婉婉听了这么半晌也知道了事情大概,低声问,“我娘她真盯着隔壁吗?”
这话问的是胡言锡,他微微点头,“岳母确实有往三婶子家看,但是有没有报信,我就不知道了。”
李青荷也没帮着干活儿,茶水送完就回家了。
李福拘着钱氏干了几天活,期间余妍故意去了几趟镇上,一次都没有碰上钱来星,那报信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胡言锡到底是忍不住,干了两天活之后,找理由回了镇上。赵婉婉自然是跟他一起,于是家中就剩下李福两人了,不过这一次他再没有让她在家中躺着等吃,非得拘着她一起下地干活。
很快,村中的人家家户户都把粮食收了回来,而李青荷,对着地窖里的番薯发愁,这玩意儿堆太多了它要坏,再有就是,他们两个人吃不完这么多,拿来喂猪又太可惜。
想了想,干脆拉去镇上卖,这个烤出来味道还是很好的,临走前她煮了一篮子,拿来当干粮还是不错的。
卖三文一斤,还能试吃,一天卖出去近两百斤,镇上好多人都知道了那番薯,包括种子铺的那伙计,别人不知道他们家买了多少种子,但他最清楚,才买三十斤种子,这就卖了近百斤,还不知道家中有没有,这么一算,种这个很划算啊。
但是这法子没人知道,他想了想,跑进了后院告诉了掌柜。
这种子铺的东家,其实是县城里的,凡是种子铺,都对着这堆番薯发愁,根本卖不掉。好在便宜,卖不掉的自己也就认了栽。
现在听说有人很会种,几十斤种子能种出几百斤来,瞬间就坐不住了。这东家和知县有些关系,想了想,直接跑了一趟后衙。
李青荷卖了一趟番薯,卖去了一小半,两个人在地窖里翻,坏了的挑出来,就听到院子外有人敲门。
周承康去开的,本来以为是他娘或者是岳父大人过来,没想到打开门就看到一架青棚马车。
马车在镇上还是蛮多的,他有些疑惑,看向面前敲门的人,一身细布衣衫,有些像大户人家的随从。再一看那马车旁站着的,居然还有个带刀的衙差。
顿时就更加疑惑了。
随从一样的人笑着拱手,“请问,你们家是不是卖了番薯?”
青棚马车还没进村时,村口的众人也没多在意,这村里住的人多,来往的马车也多,但等马车到了近前,却发现前面赶车的车夫衣衫有些不同,和来村里丈量地的那些衙差有些相似,好好的衙差来村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