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是月神吗?他怎么那么喜欢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不是。”见他一直不肯正面回答,玉襄有些生气道“你为什么要管是谁说的?那是重点吗?重点是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你和梵深王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
“你还不肯说实话?!”
听她的语气渐渐咄咄逼人,毗沙摩愤怒的瞪向了她“你要我说什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要是都知道了,还需要我再亲口承认一遍吗?你觉得那很有趣是吗?!”
他激动的反应超出了玉襄的预料,她没想到他的情绪会如此强烈。
怕刺激到他导致情绪失控,玉襄顿了顿,忍住了怒气道“……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你现在还小,思想不成熟,就算犯了什么错,也很正常,我并不是想责怪你什么……只是出现了不好的苗头,我们就应该纠正过来,不是吗?如果你遇见了什么问题和困难,我们好好谈谈,看能不能解决,不好吗?”
毗沙摩抿紧了嘴唇,倔强的撇开了脸,胸膛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别的什么,剧烈的起伏着。
但他到底咬着牙,站在她的面前没有动,“帮我……呵,你能帮我解决什么?”
玉襄耐着性子道“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见毗沙摩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得伸手将他拉了过来,察觉到他略带着对抗的力气,却更多的像是别扭而不是真的拒绝,玉襄稍微加大了些力气,终于把他拽着坐在了自己身边。
她叹了口气,问道“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毗沙摩轻蔑的冷笑了一声,低声道“这很重要吗?你在乎吗?”
“我在乎呀!”玉襄微微弯下腰来,侧过身子想去望他的眼睛,语气恳切道“不然我为什么要问你呢?”
毗沙摩却不肯与她对视,桀骜的将脸撇得更远。“是不是那个月神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又说了我的坏话??”
“不是。这跟月神没关系,你为什么总要带上他?”玉襄无奈道“我现在问的是你!”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去扳他的肩膀,试图叫他把脸转过来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倒是看着我呀。这难道不是对人起码的尊重吗?”
可少年人就是僵着身子,死活不肯转动半分。玉襄怕力气没控制好伤到他,只得作罢。
她头痛的看着他的侧面,心想,这孩子下颌角长得弧度流畅又优雅,性格为什么就这么又臭又硬呢。
玉襄看不见毗沙摩湛绿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愤怒与仇恨,也猜不到这好像因为被人冤枉而怒火中烧的少年,心中却在极为冷静的盘算考量,玉襄究竟知道了多少,他又能透露多少。但见状,她觉得自己只能实话实说道“我亲眼看见你去找了梵深。”
闻言,毗沙摩的头皮猛地一炸。他不可置信的扭过头来,慌张道“你……什么时候?”
直到此刻,他心中仍然心存侥幸的想,也许她只是看见了他与梵深见面……可是,看见玉襄的眼神与表情,他便心头一冷的察觉到,她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喉咙滞涩的厉害,哑声道“你看见了?”
玉襄不愿让他觉得难堪,也并不想就此指责或评议他什么,她转移话题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毗沙摩默然了片刻,就在玉襄觉得自己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才语气平板,以一种并不期望能获得谅解的神态,毫无起伏道“我要成为大人物。”
“什么样的大人物?”
“无法再被人如蝼蚁一般碾灭的大人物。”
“有目标是好事。”玉襄认真道,“可是,达成目标有很多办法……”
但毗沙摩粗暴的打断了她“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我的办法,又有哪里不行?”
他不等玉襄说话,便猛的站了起来,愤怒的说道“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正道!可是你整日就只知道教训我要走在正道上走在正道上,但正道给我带来了什么好处吗?!我想成为贺摩的王,这有什么错?我本来就有这个资格!可是你所谓的正道,能帮我什么?!”
玉襄还没来得及生气说话,就有另一道声音冰冷的响了起来“凡人!是谁允许你竟敢对神的妻子如此不敬!?”
婆罗自门外缓步而入,一双原本璀璨明亮的绿色眼眸,此刻变得如刀剑一样锐利。
“你缺少最起码的敬畏之心!”
随着他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半空中竟凭空突然打下一道闪电,眼看就要劈在毗沙摩的头顶,玉襄连忙祭出清越,横于少年头顶,为他挡下。
“婆罗,你别生气。”她不得不站起来为毗沙摩打掩护道“他还小,不懂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麻烦你。”
婆罗的眉头紧紧皱起,十分不赞同道“你迟早会把他惯坏的!”
说到这里,玉襄将闷不吭声的毗沙摩拉到了自己身后,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只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毗沙摩叫我来的。他怕你还在生他的气,不敢出现,就叫我过来看看你。”婆罗轻哼了一声,“他说你太好说话了,怕你被人哄骗。”
他冷冷的剜了毗沙摩一眼,却见他低着头,瞧不清此刻的神色,便又望向了玉襄道“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玉襄感谢的笑了笑,心中却觉得自己实在没法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这年纪的少年人,自尊心和叛逆心真是不得了!要是真的逼急了,什么事都敢干,现在好歹关系还好,还愿意来沟通,万一逼急了理都不理你了,那才麻烦。“我来处理就好。”
“好。”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婆罗最后看了一眼毗沙摩,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又转身离开了。“有事就叫我。”
他刚走,玉襄就忽然觉得背后一沉。
毗沙摩自背后将她环在怀中,双臂紧紧揽着她的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头,叫她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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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毗沙摩很快的放开了她, 表情不自在的像个知道自己错了,面子上却还要服软不服软的孩子。
很少有人会维护他, 所以从小他就学会了自己保护自己。但有人愿意将他护在身后, 那感觉虽然陌生, 却并不讨厌。
玉襄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时候,他垂下眼眸, 语气有些生硬的软了下来道“……我不是对你发脾气,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总要跟我开玩笑。”
眼见毗沙摩的态度有所软化, 似乎愿意说出心里的想法了,玉襄连忙柔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眸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又撇了开去,“……我以为我这一辈子, 也就是一个低贱的人了, 可是……却又知道了我的母亲是高贵的公主和女王。我有机会成为神与女王的孩子!可是……我的父亲却只能是一个抛弃妻子的普通男人……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成为一位王子……却是一位原本应该拥有继承权的王子——”
他在“原本”这个字眼上咬着重音,显然极不甘心。
“我不比他们差……我不比任何人差!可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一切?为什么我的母亲要逃走?如果她不走,我永远也不用低声下气!不用为了生活卑躬屈膝!我也可以像我现在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样!从小便是王公贵族,高高在上……”
玉襄轻轻道“你想要王位?”
她记得, 根据现在的继承顺序,除非毗卢王的孩子全部不在了,才可能轮到从外国归来的毗沙摩。
毗沙摩显然也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儿, 才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想要两头下注。”
他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我真的想要王位,我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杀掉他们三个——如果真的有人那么做了, 那么傻子也能想到,只有我有这个动机。以毗卢王的性格,他是绝不会愿意把王位给我的。”
“至于梵深……”毗沙摩道声音更低了“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主动去找的他。”
他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然后在被他发现的时候,多对他笑了笑。一次宴会的时候,他外出方便,梵深便默不作声的跟在他后面,在拐角处堵住了他。
他也没有反抗——干嘛要反抗?
玉襄对毗沙摩的说法将信将疑,可没有证据,她也不好质疑。
若是质疑的话,她又怕会伤到毗沙摩的自尊心。
他对外人总是温软无害,笑容满满的模样,但只会对玉襄发啤气,她说不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她不会对他怎么样,所以一点也不害怕了,还是觉得和她亲近,所以不好对外人撒气,就对亲近的人表露真实情绪。
他平日里对玉襄的态度倒也还好,但似乎最受不得质疑——如果不到必要,玉襄也不想搞砸和他的关系。
她皱着眉头道“若是他强迫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毗沙摩道“因为你不可能护着我一辈子。”
他望着她,神色冷静又看的很透彻,“你会护着我一辈子吗?我总要自己为自己考虑未来的。”
“没有人能护着别人一辈子的,就算是父母也不行。”说到这里,玉襄想起了师尊,不由得失语了片刻,才道“可是我还在这里。你不愿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护着你,不然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毗沙摩似乎有点惊讶“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吗?”
玉襄又好笑又好气道“不然呢?”
“我还以为……”毗沙摩顿时因为有些出乎意料,而显得有些呆呆的眨了眨眼睛,“我以为你是因为月神……我不知道……我以为像你这样厉害的人……不可能会在意我这种人……”
“你这种人,是哪种人?”玉襄不赞同道“以前的事情,是不能决定你的未来的。你的未来,只能由你现在做出的事情决定。有我在,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我知道你可能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改变过来,因为你花了十多年才长成了现在的样子,而跟我却才认识了不到一年……但是,我们都一起努力,好不好?你一定也想过上更好的生活,成为更好的自己,对不对?我也只想让你成为一个,可以不依靠任何人,堂堂正正立于世上的人。至少在这个目标上,我们是没有冲突的,对吧?”
毗沙摩看着她,慢慢的点了点头。
眼见达成了共识,玉襄很是高兴。“好,那你回去吧。明天写一份情况说明书交给我。”
毗沙摩原本准备依言乖乖动身离去了,听见后半截话,一愣又站住了,“写什么?”
“就写,嗯……”玉襄想了想,“你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你准备怎么去做。”
毗沙摩欲言又止。
玉襄又补充道“不许低于……嗯……五百字。”
毗沙摩“……五百字?”
“怎么?多了还是少了?”
“多了……”
“好,那就一千字吧。”
“???”
眼见着毗沙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玉襄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再说,就要写五千字给我。”
眼见着她的确可能会这么做,毗沙摩决定忍气吞声,苦着脸道“……我什么时候交给你?”
“嗯……你觉得呢?”玉襄伸出一根手指道“明天天黑之前?”
毗沙摩连连摇头“我写不完,来不及,绝对来不及的。”
“那……后天中午之前?”
他这才迟疑道“我尽量。”
毗沙摩走后,婆罗才不知从哪里又转了出来。他看着玉襄道“你真的信他会改吗?”
玉襄看着毗沙摩远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他在试着去努力了。我觉得这就已经很好了——起码他已经愿意试着去做了。”
生于这野性之地的狼神从未听过这样宽容的话语,他只知道,要么服从,要么杀死,从未有过什么中间地带。
好奇令他抬起头来,看向了玉襄的面容。
那柔软的轮廓,带着与这草原之国截然不同的白皙,阳光为那细腻如玉的肌肤拢上一层辉光,轮廓甚至像是玉石象牙一样,剔透皎洁。
她凝视着毗沙摩的背影,清澈的眼眸仿佛溢满了春光,充满了期盼,与希望。
她相信他,愿意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即便知道他过往不堪,谎言张口就来,心中满是阴霾,但她仍然愿意相信他。
那种纯然的神色,竟让婆罗的心脏莫名微胀,为她如此用心的人不是自己而感到嫉妒。
一时之间,他只能说“你还真是……温柔啊。”
闻言,玉襄侧过头来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弯下腰来,熟练的去挠他的下巴,这一次婆罗没有躲闪,而是微微扬了扬下巴,配合着她的动作。
但玉襄还是没能从毗沙摩那收到那份情况说明书。因为第二天,玉襄心头一悸,感觉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飞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