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趴在一个妇人身上无措地哭泣。
小九走过去,轻声问她:“小妹妹,这是你娘吗?你们怎么会深夜至此?”
那小姑娘抹了抹眼泪,抽抽噎噎道:“我娘说,要来这里找一位杨姐姐……我爹爹叫人给害死了,娘说只有这位杨姐姐才能给爹爹报仇……”
小九正疑惑间,忽然看到那妇人手中还紧捏着一根晶润如玉的的碧色棒子,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当即问道:“小妹妹,你姓甚名谁?”
“我叫史红玉……”小姑娘说完自己的名字,又抓住小九,拿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地看她,“姐姐,你就是我娘说的杨姐姐吗?”
小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不是,但我正好也姓杨,我这便带你去找杨姐姐。”
小九示意阿罗将那妇人扶起来,然后牵着史红玉进了古墓。
她没记错的话,这史红玉便是当代丐帮帮主史火龙的女儿,那昏倒的妇人想必就是史帮主的夫人了。
为史夫人搭脉之后,小九发现她这是中了成昆的幻阴指,导致寒毒入体。
幻阴指虽阴毒,但比之玄冥神掌还是差远了,她在史夫人身上几个关键穴位施针之后,不多时她便悠悠转醒了。
史夫人见到小九,将她当成了杨婉兮,当即便跪地流泪道:“杨姑娘,求求你,一定要帮我丐帮报仇!”
小九将她扶起来,指了指一旁的杨婉兮,解释道:“史夫人,你认错人了,这位才是你要找的杨姑娘,她是我阿姐。”
史夫人又往杨婉兮的方向磕了头,将事情始末悉数说了:“我夫君史火龙是丐帮现任帮主,他两月前遭一名叫成昆的和尚杀害,我也中了那成昆一指,我自知不敌,想起上代帮主与杨姑娘的渊源,只好带着女儿前来求助,还望杨姑娘帮我夫君报仇雪恨!”
“竟还有这等事?”杨婉兮秀眉蹙起,又问:“那成昆为何要杀害史帮主?”
史夫人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夫君与他无仇无怨,却因他死不瞑目,只求杨姑娘能帮我孤儿寡母做主,还我丐帮一个公道!”
略一思忖,杨婉兮却是一脸为难:“史夫人,恐怕这次我无能为力。”
史夫人一听,慌乱道:“杨姑娘,丐帮如今渐渐式微,成昆将我夫君杀害后,还不知要怎么对付丐帮,你可不能看着丐帮落入奸人之手啊!”
杨婉兮双手托起她,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并非我不愿帮,只是当下我闭关在即,无法离开古墓。”
小九闻言微微一惊,出声问道:“阿姐,你要闭关?”
她之前只知道杨婉兮为了给她续命,以致元气大损,没曾想竟严重到需要闭关的程度。
杨婉兮反倒温柔地安慰起她:“阿姐没事的,只是这丐帮之事,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交予你去解决最好,如今你武功大成,寻常之辈皆非你敌手。而且自你伤好之后,你的心思便不在古墓了。阿姐知道留不住你,此次丐帮动乱恰好是你下山的契机。”
小九当即便点了点头,她也正有离开之意。
由于伤未痊愈,史夫人便暂且留在了古墓。
她知晓自家女儿习武天赋不高,而且年纪尚小,此番回去丐帮,只怕难堪大任,便将打狗棒交予了小九,央求她暂摄帮主之位,帮丐帮渡过难关。
为了能够震服丐帮众人,史夫人又将史帮主遗留下来的打狗棒法传授给了小九,在杨婉兮的帮助下,小九短短时间便将打狗棒法融会贯通。
小九带着史红玉和阿罗离开古墓之时,杨婉兮不忍与她道别,便提前闭关,与她错开了时间。
她再次深深回头看了一眼古墓,只觉鼻子一酸。
这个白捡的阿姐,强她所难,却又待她极好,此次她离开古墓,再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
从光明顶至濠州,路途遥远,还有许多地方,仍是战乱不绝。
由于带着五行旗一行人太过引人注目,杨逍便挑了小路走,歇息也都选在郊外安营扎寨。
一路行至长安后,杨逍派了几名五行旗教众进城采购些补给之物。
只是人派出去没多久,其中一名教众便伤痕累累地回来传话道:“杨左使,随我同去的几位兄弟被一个陌生少年给抓了,他武功高强,我们敌不过,后来他又放了小的回来传话,说……说若想要人,便让教中有分量的人物去往城中一会。”
“哦?”杨逍眸中倏地一冷,“当今天下谁不知我明教声威,竟还有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塞克里闻言,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杨左使,需要属下前去打探一番吗?”
“不必了。”杨逍摆了摆手,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倒想去见识见识,到底哪个小子这般不长眼,敢抓我的人。”
说完他又吩咐众人在原地待命,又问明那少年约在城中何处后,脚下足尖轻点,眨眼人便不见了。
第27章 风露终会相逢
杨逍按照那名教众说的地方,找到了那家客栈,不过他还未进去,便见着一白衣女子正吩咐着客栈小二将几名明教教众抬到马车里。
此女身形纤弱,仿佛风一吹便要倒,脸上还戴了一块十分普遍的银色面具。
从衣服上来看,教众的确是被劫的那几人,但说好的狂妄少年呢?
杨逍站在一旁,没有立即上前去,只见那女子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马车夫,又与他小声说了几句话,那车夫一直点头,上了马车便要策马而走。
杨逍心中顿感疑惑,她抓人不是为了见明教首脑吗,现下这般轻易便放人,岂不功亏一篑?
思及此,他上前一步,拦住马车,又对着那女子的背影,低沉道:“姑娘伤了我明教的人,若放人便可善了,岂不让人觉得我明教好欺负?”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人了?我这是——”
女子后面半段话戛然而止,同时杨逍也因这熟悉的嗓音身子猛地一震。
苦苦煎熬的意义,午夜梦回的失落,万千思念的寄托,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归宿。
她没有回头,他却湿了眼眶,嘴唇微抖,低声唤道:“小九……是你吗?”
他伸手想抱住她,但又怕她好似幻影从他手中穿过。
就在他手悬空的那一刹那,她转过身来了。
银色面具遮了大半张脸,她的肤色苍白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就连唇色也是淡淡的,而后她弯了弯唇,娇憨道:“大叔,你在叫我吗?”
“……”
杨逍的手一顿,脑子忽地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没从她这声“大叔”里反应过来。
她又指了指旁边的马车,说:“你是来找他们的?那正好,我让这位大叔跟你走,也能省不少事。”
杨逍顺着她的手势去看那马车夫,他一张国字脸上皱纹遍布,浓眉塌鼻,肤色黝黑,看起来也有五十来岁了。
但在她刚才说的话里,她将他与这位马车夫归为了一类。
杨逍从狂喜里回过神,他将目光紧紧锁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她实在是太瘦了,并非小九那般身形窈窕,戴着个面具,也看不清面容,可是她们的声音却又那般相似。
他一只手负在身后,紧紧捏成了拳头,而后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对她温声说:“姑娘,能否麻烦你将面具摘下来让我瞧一眼?”
他话音刚落,她便立马退后数步,然后双手捂在胸前,警惕道:“这位大叔,我看你都一把年纪了,想必早有家室,你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唐突一位姑娘,你夫人知道吗?!”
“……”
杨逍嘴角抽动了一下,只好拱手对她行一礼,解释道:“在下并非有意唐突,实在是……实在是姑娘说话的声音与我夫人一模一样,吾妻离家多日,我盼她归来心切,所以才有这个不情之请。”
“可我又不是你夫人。”她为难地撇了撇嘴,轻飘飘地说,“而且只有真心要娶我的男子,我才会摘下面具给他看,你既已有夫人,我可不想当你的小妾!”
闻言,杨逍微眯起了眼睛,这番鬼扯胡言之语分明是在逗弄他。
他心中迫切地想摘下她的面具一探究竟,就算不是小九,他也认了。当下他也顾不得许多,口中说着“得罪了”,一边伸手去掀她的面具。
不料她武功甚好,将他此招游刃有余地躲了过去。他仍想再出手,她却忽然双手圈向嘴边,大声喊道:“来人啊!强抢民女了!”
她这声喊叫将周围行人的目光一一吸引了过来,杨逍不禁一愣,就在这一愣之间,她不知从怀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尽数朝他撒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提袖掩面。
等再抬头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倒是周围的人全都对着他指指点点,地上还散落了一地的糖油果子。
被她戏弄得如此狼狈,杨逍却也顾不上恼怒,他目光急切地在茫茫长街搜寻着。
可是,没有,人群里再也不见刚才那抹白色的身影。
他怔愣在原地,一股酸涩之感让他霎时又红了眼眶。
刚才的女子分明就是小九,可她为何不愿与他相认呢?
好不容易重逢,为何又要如此待他?这一年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逍眸中一暗,只想立即把长安城掘地三尺,将她找出来。
可惜他连找两天,也只找到她曾经住过的客栈,细细询问掌柜,掌柜说她早在两天前便退房了,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从那小女孩口里还提到了“丐帮”的字眼。
当即他又吩咐五行旗众人先行赶赴濠州,自己则前往丐帮目前的根据地卢龙继续寻找。
杨逍握紧手中的木簪,心想,小九,你既躲着我吧,天下之大,你去哪里,我总会追上你。
——
从杨逍眼皮子底下溜走后,小九立即回了住的客栈。
阿罗被她点了穴扔在床上,见她进屋后一直捂着胸口,神色痛苦,他心下了然,淡淡问道:“你见到他了?”
“还不是因为你干的好事!”忍着疼痛,她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他却不以为然道:“谁叫那几个脓包一问三不知,我只能引知道的人出来了。若非你把我关在这里,说不定我早就问出那狗贼的下落了。”
小九冷哼道:“他们是明教五行旗的人,你将他们打伤,就凭你现在的武功,若不是我将他们送走,你以为杨逍会放过你吗?”
阿罗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寒意,“你所爱之人,便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杨逍吗?”
小九没再回答他,胸口处的痛意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她戴面具本就是为了避开故人,没想到杨逍这样都还能认出她。
“把我穴道解开。”阿罗沉沉道。
“我偏不,省得你又发疯。”
沉默一瞬,阿罗忽然软了语气:“我可以帮你缓解痛苦。”
小九半信半疑:“又喝血?”
“不是。”他舔了舔嘴唇,邪气道,“你解开我的穴道就知道了。”
小九疼得额上细汗密布,只好依言过去弯腰帮他解了穴道。
然而他被解开穴的瞬间,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臂,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与她紧紧贴在了一起。
小九窒息了一瞬。
然后猛地推开了他,怒道:“你大爷的!”
见她如此活力十足,阿罗勾了勾唇,问道:“还痛吗?”
小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现真的一点也不疼了,于是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双手环胸,睨了她一眼:“蛊虫感应到我与你亲密接触,自然就不会惩罚你想别的男人了。”
“……”
她心想,迟早有一天,她要配制出一个抑制这蛊虫的东西来。
顿了顿,她站起身,对他说:“我去找史小妹,你也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得马上走,刚才我在杨逍面前暴露过,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
——
三人赶路到卢龙时,丐帮已经相聚在城中了。
张无忌正将那假史帮主的脑袋抓在手里,想要救出陈友谅手中的周芷若。
小九见此,足尖一点,带着史红玉和阿罗从屋檐上飘然落入庭中。
一白一黑一个小女孩,还有一根打狗棒。
瞬间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张无忌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忘了动作。
小九也是许久未见张无忌,当下打趣道:“张教主,如此戏耍人家帮主,好玩吗?只是这一帮之主,实在有点丑态毕露。”
前有杨逍因声识人,此刻她便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些。
张无忌脸一红,辩解道:“是他们挟持了我朋友,我才被逼无奈擒住他们帮主的。”
陈友谅挟持着周芷若,见势不妙,一把将周芷若推到人群,对张无忌喊道:“张无忌,还不快放了我们帮主,你的周姑娘,我还给你了!”
张无忌将假史帮主扔下,赶紧过去接住了昏迷的周芷若。
而后陈友谅紧盯着小九手中的打狗棒,拱手问道:“姑娘惠临蔽帮,有何贵干?还有你手上这根竹棒,又是从何而来?”
小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打狗棒横在胸前,问道:“你便是搅得丐帮大乱的陈友谅陈长老么?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他细细审视一眼,傲道:“这是本帮的信物,打狗棒,我当然认得。”
“认得最好——”
她高举起打狗棒,朗声道:“见打狗棒才如见帮主,你们拜这冒充史帮主的冒牌货,不觉得羞愧吗?”
丐帮众位长老面面相觑,见这竹棒的确通体如玉,坚硬如铁,做不得假,便将目光投向那假史帮主,疑惑道:“帮主,本帮的打狗棒怎会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