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无意中知道当时还是皇子的贤王看中了海夫人。海大人为了官位,居然献出自己的夫人。海夫人羞愤自尽后,海大人不出三月便另娶后妻。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是有人故意在夫君面前提到海公子的。如果明儿真嫁进海家,贤王故技重施,她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楚夜行呆住了。
他经商多年,虽然听过不少民间秘闻,但都没有此刻来得震惊。
“他…我…我去杀了他!”
锦城公主一把拉住他,“你给我冷静一点,别说你杀不了他,就是能杀了他,你也活不了。我怎么办?明儿怎么办?母亲怎么办?你一死,我们一门孤寡,还不被人欺负死。”
“难道…什么都不做吗?”
那些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上次掳走明儿,这次还敢打这样龌龊的主意。他便是拼了这劳什子国公爷不做,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要做的。”锦城公主悲愤不已,“万事都没有明儿重要,为今之计,我们不能想着给明儿招婿。招婿虽好,却难招到真正能护住明儿的人。”
“你是说…”
锦城公主点头,“没错,武安侯季元欻,无论从哪里来看,都是最适合明儿的人。”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上回季侯爷把明儿找回来时提过结亲一事。你现在去侯府一趟,亲自问问他。如果他还愿意,让他明天来提亲。”
说完,锦城公主就把丈夫往门外推,而她自己则去了幽篁院。
见到女儿,也顾不得绕弯子,开口就问,“明儿,季侯爷送你回来的时候,曾对娘说了一句话。她说如果你愿意,他会娶你为妻,你怎么看?”
明语沉默,她没有什么看法。关于这件事情,她已经想透。嫁谁不是嫁,嫁他至少还是知根知底的。
只是…
“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嫁人后生不出两个儿子,咱们家该怎么办?”
锦城公主一愣,此前她还真没有想过。明儿这一说,她认真细思起来。儿女都是天注定的,有人连一个儿子都生出不来,更何况是两个。是他们太过想当然,把所有的压力都加在明儿一人的身上。
怪不得明儿对于嫁人之事毫无憧憬之心,原来都是他们的错。
“傻孩子,对于爹娘来说,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人能护住你一生,也不是非得要有个得力的娘家。至于国公府的爵位,你爹以前不是想过从你四叔那里过继吗?你只要告诉娘,你愿不愿嫁给他?”
这个问题,明语是问过自己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慢慢点头。
反正最坏的打算,不就是守活寡吗?至少不用担心姨娘妾室给自己添堵,不用替男人养庶子庶女,没有什么不好的。
锦城公主心下一喜,季侯爷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她相信明儿就算对他还没有男女之情,以后嫁过去自会发现他的好。
这事宜早不宜迟,迟了就真的是害了明儿的一生。
再说,季侯爷救过明儿两次,若是外人知道,明儿的名节已损。嫁他是最好的选择,否则明儿真嫁给他人,一旦以后走漏半点风声,明儿在婆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明语同意后,奇迹般发现自己的心如此的安定,没有一丝忐忑。她想,或许是自己第一世和他相伴多年的缘故。
“娘,我们突然和武安侯府结亲,陛下那里真的不会多想吗?”
锦城公主心一痛,别家的姑娘想的都是如何嫁个如意郎君,她的明儿想的却是怕自己的婚事招了别人的恨。
“不怕,娘和爹还有你祖母会好好商议,定会找个万全的法子。”
得到女儿的同意后,锦城公主自是立刻去见卢氏。
卢氏听完她的话,喜忧参半。喜的是孙女终生有靠,季侯爷是个难得的男子。忧的是她舍不得孙女嫁人,孙女对于男女之事还是一团孩子气。
“她真同意了?”
“明儿自己答应的。”
卢氏点头,若有所思。
锦城公主缓缓开口,“我已做主让国公爷去探季侯爷的口风,顺便提一下二子过继之事。如果季侯爷同意,咱们早点把亲事定下来,免得那些人又打什么歪主意,迟则生变。”
“你做得对,是这么个理。”
直到这一刻,卢氏才完全相信锦城公主是真心为孙女打算的。有这么一个为自己着想的继母,是明儿的福气。
官哥的脾气她是知道一些的,他最看重明儿,他真的愿意把明儿这么早嫁出去?想到自家儿子那个性子,不免有些忧心。
锦城公主大约猜到她的心思,安慰道:“母亲,你放心,夫君心里有数。”
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武安侯府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选择。夫君不过是舍不得女儿,不会真的为难季侯爷。
季元欻将到家没多久,门房就来报说是楚国公来访。
楚夜行进门后,一言不发,亮出自己的兵器,“季侯爷,你我一直没有机会切磋。正好今天有些酒兴,不如我们比试一番。”
季元欻眸光微闪,示意他先出招。
两人来往十几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楚夜行心里的闷气散了不少,往后一退停下来。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身手不错,有意让着自己。
侯府里没有其他的主子,明儿进门后就是当家主母,确实是个好归宿。
“我今日上门,是来感谢侯爷的大恩,多谢侯爷救了我女儿。不知对于那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季元欻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眼眸幽深。
“君侯爷对我有大恩,楚姑娘是君侯爷唯一的血脉,等同于我的恩人。但凡楚姑娘有事,季某义不容辞。如若因为此事有损楚姑娘的名节,我愿一力承担。”
楚夜行闻言,沉默了好大一会。
最后他拍拍季元欻的肩膀,“什么恩不恩的,谁欠了谁,好像都说不清了。我们不是挟恩求报,也不是非要逼你负责。你若不愿,我们也不会强求。”
“季某并无勉强。”
“好,那就明日,我们静候季侯爷登门。”
第65章 提亲
是夜, 皎月如银。
明语披着衣服从床上坐起, 轻轻下床推开窗户。凉凉的风一下子猛灌进来, 安抚她内心躁动的那丝不安。
爹从侯府回来后, 说了那人明天上门提亲的事,祖母和娘都很高兴,商量着明天要如何待客。无论在哪一世,她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真等到事情到自己头上, 才知道自己远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心如止水。
她轻靠在窗边, 望着窗外的圆月, 也不知第二世的爸爸妈妈怎么样了。她是独女, 是他们捧在掌心里的宝。突然去世, 他们一定很伤心。
几世的记忆,思念的人很多。
师叔师姐妹们,还有姑姑。
这样寂静的深夜, 仿佛重回到山中的岁月。山里清苦,做功课打坐到深夜是常有的事。那时候的她每每做完功课,看到的就是月上中天树梢暗动。
彼时的自己,不知人间烟火, 从不觉得那样枯燥的日子清苦。何况师叔们都很疼她, 师姐妹们也很和睦, 还有师父的疼爱。
没有世间的烦恼,没有对身外之物的向往。唯一离经叛道的事情莫过于偷偷去山里找野果,再偷偷藏在床下的篓子里,半夜里起来偷吃。
忆起那些事情, 眼中慢慢泛起泪光,幽幽长叹一声。
“为何叹息?”
清清冷冷的男低音,在这样的夜里越发如冰玉相击。她一个激灵,下意识以袖作帕,快速擦掉眼角滑出的泪。
男人的身影慢慢出现,月色银辉洒在他的身上,清俊逼人。黑色的夜行衣,墨发冷颜,一如暗夜使者般无声无息。
“告诉我,为何?”
明天他们就要定亲,她却夜里不睡觉,在窗边长吁短叹,他必是以为她心里不乐意。自会追问究竟,以求得到一个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有些感慨而已。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他看着她,眸色幽深。
会出现在国公府,自然也是因为睡不着。一夜安排,直到不久前才安排妥当。恨不得斗转星移,转眼就是明天。
“办事,路过而已。”
她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又是办事,就不能换个借口,再说大晚上的办什么事啊,还路过?路过能路过他们国公府的内院,而且还是最幽静的幽篁院。
撒谎也不打个草稿。
“哦。”
管他找什么借口,她懒得戳穿他。
“咕咕”
一道清晰的腹鸣从他肚子发出来,她下意识看向他的肚子。幸好是晚上,无法看清他到底有没有脸红。
这男人,不会又没吃饭吧?
既然要娶她,没个好身体怎么护着她。她记得他不怎么爱惜身体,到后来那高人都说他身体劳损得厉害。
她将是他的妻子,自然希望两人相伴长久。
“晚上没吃?”
“嗯。”
她想了想,说了一声等一下,然后快速绕过门出去,和他碰面。他将要开口说些什么,被她一声轻嘘制止。
“小声点,别惊动别人。”
尤其是祖母,祖母年纪大了,夜里少觉。要是把祖母给惊醒了,恐怕会被吓到,然后少不得对她一顿说教。
她左看右看,蹑手蹑脚,“跟我来。”
他环顾四周,再看到她像只小猫般踮着脚走路,突然觉得今天的夜色真好。想到明天之后,他将是她正大光明的未婚夫,眼里涌起无尽的欢喜,轻轻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带他去的是厨房,一进去她就开始找食材找砂锅。她的动作很快,没多大会儿,米就下了锅。趁着煮粥的同时,她快速准备下锅的配料。要熬的是山药粥,这粥最是调理脾胃。准备的小菜分别是海带木耳丝、酱黄瓜、手撕鸡丝。
他坐在灶台后面的木凳上,看着她手脚利索地忙碌着。
不大会儿,粥的香气混着小菜的香气在厨房里漫延来开。他不自觉深深嗅着,仿佛闻到一种家的烟火气,是他此生都没有闻到过的。
她动手忙活之前,把罩在外面的披风放置一边,仅着里面淡蓝色的春装。春装比冬装要薄俏许多,束得极细的腰和已经长开的身姿,盈盈而立。巴掌大的小脸,比在侯府时长了一些肉,稚嫩中渐显风情。
“你真的愿意?”他问。
她轻轻点头,“我是愿意的。”
季元欻听到她亲口说愿意,紧握的拳慢慢松开,眼梢处多了一分柔和。他不是良善之辈,纵使她不是真的心甘情愿,他也不会放手。
“我此前说过的话都做数。”
她慢慢抬头,望着他。
他坐在那里,长相清俊,像是烟火之中的泽世美玉。凭心而论,他确实是个美男子。她以前故意说他老,其实是违心之言。以他的年纪,在她看来,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
“我相信你。”
一个不举的男人,肯定会做到此生只有她一生。没有妾室没庶子女,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完全相信。
他不知她心中所想,在她完全信任自己的眼神中,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喜悦。比他一战成名时还有欢喜,欢喜到浮于表面,眼里泛起笑意。
千言万语,似乎都不用再说。
仅这一句,就已足够。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不吃饭,要少喝酒。”
“嗯。”
他应着,清冷的脸上如同冰雪消融,很是柔和。
“这个山药粥,你多喝一些,很养脾胃。”
“好。”
他这么好讲话,让她都生出了些许错觉。仿佛他们这一世初识时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时候的她,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听自己的话。
不过,既然决定嫁给他,她就不会去翻旧账。
粥很烫,盛好晾在一边。
她手上没有事情要做,反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厨房比不上屋子,一应摆放着盛放食材的竹筐。屋角是一排大小不一的缸子,有腌酱菜的,有盛放酱酒和醋的。
这样的场景,很是与他的气质不符。世人不会想到,堂堂武安侯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半夜到厨房偷吃。
他静静坐着的样子,分外的安静。
“我明明听到有动静的…咱们快过去看看。你看,你看,我说嘛。厨房的灯还亮着,是不是你忘记灭灯了?招了一些野猫野狗进去。”
夜里传来的声音让明语心头一路,快速转头吹灭蜡烛。
“咦,怎么灭了?是不是猫不小心撞翻了?”
那两人说着,脚步声加快,朝厨房跑过来。明语心头大急,要是被下人发现自己深更半夜不睡觉,带个外男在厨房里偷吃,她这个大姑娘的脸往哪里放。
怎么办?
像是一道风吹过,她感觉自己被抱起来。等她回过神来,感觉自己离地几尺高,已在房梁之上时,骇得她心口“嘭嘭”直跳。
厨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两个婆子。
一个婆子左闻闻右闻闻,闻到空气中粥和小菜的香气,“你闻闻,是不是有什么饭菜的味道?好像不是今天晚上做的饭菜。”
另一个道:“灶下就是这个气味,有什么奇怪的。一股子酱菜的味道,哪有什么特别的。”
蜡烛被重新点上,两人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明语很奇怪,煮好的粥和小菜都不见了,也不知被他藏到哪里,动作可真快的。
而且方才那样的时刻,他连她的披风都没有落下,那碧蓝的披风正挂在他的手肘处。
她的心慢慢平静,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感觉他强有力的臂膀。心里涌起些许遗憾,他这么有男友力,怎么就是个不举的男人。
果然人无完人,好事不能让她一个人全占。
“老夫人和公主都交待了,明天府上有贵客要来,吃食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咱们可不能大意,要是坏了老夫人和公主的事,十条命都不够赔的。”